唐云一手负背,一手搔着前额,踱步向马班头慢慢走近,突然抬头做恍然状:“啊,我明白了。
    如果小生猜得不错,马班头想必是在那李林甫的手谕吧?”
    “你、你是人是鬼?”
    马班头脚下踉跄,连连后退。
    唐云立住脚步,微微一笑道:“你以为呢?”
    “你、你没死?”
    马班头一脸震惊。
    “我若是因你那半只烧鸡而死,传将出去,本公子的身后名可就毁在你手里了!”
    唐云讪讪一笑,“不过,那只烧鸡让马班头破费了,那酒原本是好酒,只是味道略有不对!”
    “你、你……这怎么可能?”
    马班头脑袋里仍是一片空白,“那毒无色无味,你如何闻得出?”
    “马班头,”唐云笑着摇摇头道,“看来你并不像我想得那么聪明,这世上的毒千万种,如果都要靠鼻子去闻,总有一日会蒙骗过去!”
    “什、什么意思?”
    马班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做不到。
    “马班头还真是有闲情雅致,”唐云轻笑道,“当此之际,马班头不是应当想想退路么?
    噢不不……本公子劝你不要那么做,道理很简单,你只能活到将横刀抽出的那一刹那而已!”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做这种蠢事!”
    唐云一脸轻松地说道,“马班头难道不认为本公子是特意在此相侯么?
    岂会毫无准备?”
    说着唐云负在身后的那只手缓缓拿到前面,手中赫然是一把做工无比精巧的弩箭,箭在弦上,只要他的手指一扣机关,马班头就会中箭倒地。
    马班头惊出一身冷汗,刚触及刀柄的手缓缓缩了回来,恼羞成怒地瞪视着唐云:“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无他,”唐云微微一笑,“本公子是来帮你的,只要你依照我的吩咐去做,本公子保你活下去!”
    两日后的早朝,出乎群臣预料的,皇帝老儿竟然来到兴庆殿。
    “诸位爱卿平身,朕无碍,不过是受了点轻伤,经这几日歇养,伤势已然大好了!”
    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搀扶下,在宝座上坐下,向玉阶下跪拜的文武百官微微抬了抬手。
    “不知近日可有何紧要的军国大事,不妨一一奏来,”李隆基近日的心情似乎不错,态度和蔼,始终面带笑意,“朕卧床养病这几日,想起了许多事,颇多感慨,总而言之,从前由于朕的失察,朝廷积弊日深,此乃朕之过,从即日起,朕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个皇帝,但愿为时不晚,同时朕也希望诸位爱卿,同朕一起再创我大唐盛世!”
    卧榻这几日,皇帝老儿的确好好反省了一番,他反复吟诵“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八个字。
    而这八个字正是唐云在千秋节那日雕饰在所谓的生日蛋糕上。
    当时皇帝老儿也并未体会到唐云的良苦用心,直到李林甫获罪,直到他再次遭遇刺客,他方才再次记起这八个字。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一阵惊雷,震得满朝文武百官愣是半响愣过神来。
    不对啊!圣上明明伤的是躯体,不是脑袋啊!百官群撩各怀心思,然而却都吃不准皇帝老儿的心思,因此都不敢不出声。
    “陛下乃是一代英主,自开元天宝以来,陛下您从未稍敢懈怠,如今陛下虽然年齿已高,然而雄心未减,日夜为国事操劳,陛下啊,微臣不明白,陛下何来洗心革面一说啊?”
    率先走出来的是杨国忠,一如既往的谄媚嘴脸,但这一回皇帝老儿却对他的甜言蜜语毫无感觉。
    “杨爱卿,朕的话尚未说完,你连为人臣子的礼法都忘记了么?”
    李隆基沉下脸,似乎一脸不悦。
    李林甫也在殿上,他本来也想站出来恭维一下重振雄风的皇帝老儿,谁知杨国忠抢先了一步,但此时却是庆幸自己迟了一步。
    他是戴罪之身,原本没有参与早朝的权利,是李隆基的一道口谕将其召来的,原因很简单,今日皇帝老儿要了却几笔旧账。
    “微臣不敢!”
    杨国忠明显感觉到来自李隆基的冷漠与疏离,忙躬身退了下去。
    李林甫定了定神,果断地出班奏道:“陛下方才问近日的军国大事,罪臣虽然不理朝政数日,却也知道近日天下无大事,若说有什么大事,那也是金秋时分天下百姓庆丰收的喜事!”
    “倒是朝堂之上,有一事却是十分紧要,罪臣不得不请求陛下定夺,满朝文武也等着陛下的定夺!”
    “哦?
    不知是何事?”
    李隆基不动声色地问道,好个老狐狸,果然心急得很!“陛下,无他,便是前千牛卫中郎将唐云谋逆作乱之事!”
    李林甫正儿八经地禀道,“如今证据确凿,唐云已然在招供画押,此乃是牵涉到陛下和我大唐的大事!还请陛下早日下旨降罪,如此满朝文武才会心安呐陛下!”
    “幸而你提醒朕,不然朕险些就忘了!”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来啊,朕要的人可已带到?”
    “陛下,人已在殿外候着了!”
    高力士说道。
    “那还等什么,带进来!”
    李隆基大手一挥。
    当唐云从殿外走进来时,殿上一片哗然,李林甫和杨国忠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诸位爱卿莫要惊慌,”皇帝老儿哈哈一笑道,“朕担保诸位爱卿所见是活人,并非鬼魂!”
    “你、你……”李林甫伸手指着唐云,惊恐万状,手臂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别慌,老贼,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擦肩而过时,唐云向李林甫冷冷一笑说道。
    说着转身冲殿外拍拍手掌,一人在两名千牛卫备身押解下走入殿中。
    李林甫定睛看去,待看清楚那人是谁时,顿时魂飞魄散,脚下如同踩在茵褥之上,咚地一声坐倒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在看到马班头的那一瞬间,李林甫就知道事情已然败露,而自己是在劫难逃!马班头对受李林甫指使毒杀唐云一事供认不讳,唐云将那李林甫的手谕放在奏盘上,高力士端着奏盘走上玉阶,上呈皇帝御览。
    “李林甫,还有何话说?”
    李隆基怒然而起,伸手指向李林甫,“前有贪墨,后又杀人,谋财害命,证据确凿!来啊,我拿下!”
    李林甫这一回彻底软了,瘫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两眼无神,形同一具腐朽的榆木桩子。
    “陛下,”唐云向皇帝老儿拱拱手,笑道,“李林甫罪大恶极,可不止谋害害命这么简单。
    陛下,李林甫欲图犯上作乱,人证物证俱在,恳请陛下容许小民将证人带进来!”
    “哦?”
    皇帝老儿装模作样地说道,“竟有此事?
    是何证人,朕想看看!”
    “带人证!”
    唐云冲殿外大声喊道。
    一人出现在殿门口,身形洪大,腹垂过膝,明明是胡人的样子,胡人的发式,却穿着汉人的朝服,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滑稽可笑。
    “安禄山?”
    李隆基故作惊讶状,“你不是明日便要离京,为何突然入宫来了?”
    “陛下,”安禄山腆着个大肚腩,快步向御座前走来,“微臣叩见吾皇万岁……”见安禄山要行跪拜大礼,皇帝老儿忙笑着摆摆手道:“免了,免了,你那么大的肚子,朕有些担心你跪拜容易起来难呐!”
    “谢陛下恩典!”
    安禄山笑得极为憨厚,以至于有几分傻相。
    “安禄山,你既然是人证,那你对朕说说李林甫可有犯上作乱之意?”
    李隆基问道。
    “有的!陛下!”
    安禄山笑呵呵地说道,“微臣素来与李林甫交厚,此事众人皆知,自不待言。
    正因如此,微臣才知道李林甫欲图谋反之事……”“安禄山,你胡说!”
    李林甫突然从地上蹦起来,伸手怒指安禄山,“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若非老夫,你岂有今日?
    你不懂报恩,反是恩将仇报……”“李林甫你这个老东西,”安禄山现在却是丝毫不惧李林甫,“你是帮了我安禄山不少忙,可你也吞了我安禄山不少金银珠宝啊!我安禄山虽是胡人,却也有心细之时,我那可有一笔账,这些年我安禄山孝敬你多少金银珠宝,上面可都记得一清二楚!老东西你想抵赖?
    门都没有啊!”
    “不得无礼,”皇帝老儿怒斥一声,“安禄山,你说李林甫欲图谋反,你可有证据?”
    “有啊,陛下,我安禄山不就是证据么?”
    安禄山憨厚一笑,“除了我安禄山,尚有李林甫写给我的书札,白纸黑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他想联合我安禄山一起谋反作乱,我安禄山屡蒙圣恩,想报答陛下报答朝廷都来不及,岂会同这老东西谋反作乱?”
    “来啊,将书札呈上来!”
    李隆基说道。
    高力士用奏案拖着书札上呈御览,皇帝览后龙颜大怒,一掌拍在御案上,“李林甫,你好大的胆子!这些年朕待你不薄,亏朕如此信赖你,你竟是如此报答朕报效朝廷的么?”
    “陛下,罪臣冤枉啊!陛下,罪臣实不敢谋逆……”李隆基怒不可遏,不容分说,怒喝一声道:“还愣着作甚?
    来啊,将李林甫身上的官帽摘掉,押往大理寺,等着来日三司会审!”
    李林甫连声喊冤,但却无人为其求情,最终被千牛卫备身连拖带拽拉出了兴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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