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娟停下手里的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嫂嫂,您说的也是应该的,本来就是麻烦您的!”
    大舅妈听了,脸上当即就乐开了花,道:“要我说,亚娟,我就是乐意跟你们打交道,都是能讲道理明事理的人!我给你先算一算啊,两个月的租金,大概……我给你再便宜点,打个九折,这样一共是……”
    她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计算器,就一按数字就带响的那种。
    王一凡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倒不清楚现在租房子的行情,所以也没有随意地插嘴。
    张亚娟其实早就把房租给准备好了,但没想到她开价那么高,掏出来的时候分明还差了一些。
    她忙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啊,嫂嫂,手里头没那么多现钱,明天就给你补上!”
    “没事,不急,不急!嘿嘿!”大舅妈“大方”地摆着手,又道,“亚娟,那天也是幸好你们家跟我开这个口,其实老早就有人在问我这房子了,我也是看在自家人的面子上,推掉了他们的……”
    这话就完全有点睁眼说瞎话的意思了。
    张亚娟当时想到要找房子的时候,已经五月份了,的确是很晚了,到了这个时间点,一般不会再有高三学生的家长出来租房子了,要租的也大多是在高三的下半学期甚至是上半学期,也就是说大舅妈的房子原本就是一直闲置的。
    张亚娟性子好,但却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她不禁笑着回应道:“是啊,当时我和跃进两个人为了找房子,在这个小区里也转了好几圈的,空出来的房子还是挺多的,也问了好几家,但跃进想着嫂嫂你们家也是在这边住的,他才跟我说了声,让联系一下你的,没成想,真巧,你家的房子就空着!”
    这话语中却是狠狠地戳穿了大舅妈的谎言。
    既然之前两个人是在小区里转过的,打听过的,那必然是知道大概的行情的,大舅妈握着手里的钱,笑得有点勉强。
    但她很快就把脸上的这种尴尬给掩饰过去了,对于她而言,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小菜一碟。
    钱到手了,才是最最重要的。
    但她心里头也已经明白了,张亚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过,反正是已经收了钱了,话也说完了,她打算拔腿就走人。
    正巧这个时候王一凡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姜卫国打来的,说是车子已经到了出租楼下,赶趟儿,让他快点下楼就直接给撂了电话。
    也不知道这个姜叔叔行事,怎么就一下子变得风风火火的了。
    王一凡简单地擦了把脸,对张亚娟说道:“妈,姜叔叔找我,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了!他说车子在楼下等着了!”
    张亚娟闻言,皱眉道:“你又有什么事麻烦你姜叔叔,才高考完就不消停,不要这样老是给人家添麻烦,多不好意思!”
    王一凡心说以姜卫国的性子,你不给他添麻烦,他未必就肯答应呦!再说了,又怎么是添麻烦呢!
    “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他保证道。
    “怎么这么早就给孩子配手机了?”大舅妈看着王一凡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不由压着声音问张亚娟。
    “这不刚刚才考试结束呀,亚娟啊,这个我就要说你几句了,我家姑娘成绩比一凡好多了,我也寻思着绝对不能答应给她高三配只手机的,不管他们怎么保证,还是一定会影响孩子的状态的,你家一凡,哎,算了,现在说也晚了,这些细节你早就都是要注意的呀!”
    听亲戚朋友说,张亚娟家的经济条件充其量也就一般水准,她心里头有点腻歪,见不得别人好,就忍不住说上了两句。
    王一凡在门口穿鞋,听到这话,拿起手机在大舅妈面前晃了晃,“大舅妈,其实不是手机啊,是小灵通!”
    “一凡啊,大舅妈要说你两句……”
    王一凡头也不抬,大舅妈随口而出的无非是她的一套教子理念,抬高她家姑娘的同时,也间接地贬低着他,这也就罢了,偏偏还一副居高临下,有理有据的样子。
    他是左耳进,右耳出。
    张亚娟终究是不乐意了,多收房租,看在都是亲戚的关系上也就算了,不至于再一个劲儿地贬低她的宝贝儿子吧?
    “嫂嫂,我们家一凡还是很自律的,我从来不为这些事担心的!”
    这话同样是绵里藏针。
    “他毕竟年纪渐渐大了起来,我们做家长的管束太多,总是长不大的!”
    要说拿话损人的功夫,张亚娟还真不轻易地就怵了别人。
    “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孩子毕竟是孩子,他哪里能像大人一样自律呢,你看看,现在一凡的学习成绩的情况,跟这个肯定是有很大的关系的!亚娟啊,你也不要犟,对孩子,不能一味地宠溺!”
    “大舅妈,我这次高考考得还算是不错的!”
    王一凡转头说了一句,他给了张亚娟一个眼色,示意母亲没有必要跟平常基本上没什么往来的人去斤斤计较这些,反倒是白白地影响自己的心情。
    他刚说了这句,就突然听到门口边上的走道里传来一声尖利地大喝。
    “王一凡!”
    就像是寻仇来的,还是歇斯底里的那种!
    等见了门口里面不远站着的两个中年妇女,来人立马又怂了,缩头缩脑之余,走到门前,规规矩矩地开始叫阿姨。
    “你们怎么来了?”
    王一凡诧异。
    来人是王一鸣和毛利军,这两人在私底下可不容易凑一块,更别说在校外了。
    “来找你玩啊!”
    王一鸣理所当然。
    “我有事正要出门呢!”
    “什么事啊,带我们一个呗!”
    “真去?”王一凡给了王一鸣一个眼神。
    “不去!”
    这家伙立刻就开始摆手,熟悉王一凡套路的他,知道这眼神,指定不是什么好事,别到时候被他轻轻松松地就拉了当作苦力,那就是送上门的傻蛋了。
    “妈,这是我的同桌毛利军,这是我好哥们儿王一鸣,以前我都跟你说起过的!”
    王一凡笑了一声,跟张亚娟介绍。
    “知道,一个是你们班的篮球中锋,一个是理科竞赛小能手,对不对?”
    毛利军不好意思地挠头,看着很腼腆。
    王一鸣则是得意地扬了扬脖子,他本来就高,这个时候好容易能看到他脖子上的痘痘。
    “你们怕是白来一趟了,到底什么事呀?”
    王一凡跟张亚娟告了别,就领着两个家伙往下走。
    只是刚出了张亚娟和大舅妈两个人的视线之外,王一鸣就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可把我给憋坏了,王一凡,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王一凡一头雾水。
    毛利军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有人,压着声音道:“语文作文,语文作文,到底什么个情况啊?”
    “我押题压中了啊!”
    王一凡理所当然地回道,他总不至于说,要不是记性算起来不是特别地好,他还能记住更多的考题了,但这一次有点可惜,只记住了语文作文题,要是能记着理综的那几个难题,那就完美了,也就没有必要在考试的时候那么抓耳挠腮了!
    “我信你个鬼啊!押题?押题只压一题,还中了的?”王一鸣立刻就又叫了起来,这也太神了,不能信。
    “我掐指一算!”王一凡捏着手指头,很是神棍的样子。
    王一鸣勾着他的脖子的手越来越紧了,恶狠狠地说道:“老实交代!”
    考试结束之后,他立刻就和毛利军一通气。
    两个人委实都给惊着了,这次作文题,他们两个算是既得利益者,成绩左右能比平常的分数高个5到10分,但问题是王一凡只给他们透了作文的事情,鬼知道他还知不知道其他的题目,只是没给他们说而已,得好好地盘问盘问。
    所以,他们考试一结束就直接追上门来了,一来是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来也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但这些话,都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的,要是被当成作弊者给抓起来,那就惨啦。
    “跟你们说了啊,的确是押对题了,你们两个当高考是什么啊?随堂测验?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能知道题目?”
    这是自我贬低,但也非常符合事实。
    “那他妈的也压得太准了啊!”
    王一鸣爆了一声粗口,渐渐地松开了手。
    其实他心里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一个认知了,只不过是需要王一凡亲口说出来,好安他的心。
    毛利军仍旧狐疑地盯着王一凡看,这高考可不是什么儿戏!从概率上来讲,这种可能性也太邪门了一点!
    “毛利军同学,我的成绩进步你作为同桌,是亲眼目睹的,押中题怎么了?谁不押题?你们现在恰恰不应该是这样子质问我,而是应该好好地感谢我,你们知道单单只是这小小的几分的提高,究竟意味着什么吗?天呐,你们竟然还敢这样对我?”
    王一凡手舞足蹈,表情非常夸张,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全班人都可以信王一凡作弊,但毛利军的确不能够,同桌之间,他们在学习上交流也很多,他的进步也离不开毛利军给予的帮助。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开始就和毛利军化干戈为玉帛的原因。
    “神他妈准!”
    毛利军紧接着也骂了脏话,但惊愕不理解之余,他们更多的则是高兴,尤其是对于文科差生毛利军而言,这作文的得分可以说是弥足珍贵。
    打发了两个分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王一凡坐上了姜卫国的车子,还是上次那辆车,那个司机。
    张亚娟站在楼道里往楼下看了一眼,见是熟悉的车子,放下了心。
    “毛利军!”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是三人说悄悄话的功夫,大舅妈的边上已经站了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圆脸姑娘,看到跟车子挥别的两个男生,不由地说了一声。
    大舅妈奇道:“囡囡,你认识啊?”
    女孩伸出手指,遥遥地指着毛利军,说道:“那是理科很厉害的毛利军,我们几位老师经常提起他的,听说已经拿了几个全国一等奖了,高考还能加分呢!”
    “这么厉害?”
    大舅妈诧异,重新伸出头打量着那个之前她都没多看一眼的毛利军。
    “那是当然了,我还向他请教过题目呢,讲得可好了!”
    女孩子转头看向张亚娟,“婶婶,毛利军是表哥的同学啊?”
    “是的吧!”
    张亚娟心说,原来一凡的这个同桌这么厉害,都不能简单地称之为竞赛小能手了,怎么就偏偏没见那小子跟他学着点!
    大舅妈尴尬地又笑了起来,她刚刚还在跟张亚娟探讨交流有关孩子的朋友圈子的问题。
    这时新地打脸可来得也太快了一点!
    不过,这王一凡明明是个差生,怎么就能够跟这些个学霸交了朋友呢?
    没来由地反倒是显露出更多的差距来!
    脑子不聪明,平日里的想法也有点脱节!
    大舅妈心里头默默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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