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华侨来捐赠的修缮款。当时他可能已经年过九十,但身体很好,能搭飞机,走路也不用人扶。我算了他的年纪,如果当时文管局的人没有问错,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金世安。”
    白杨和世安面面相觑,金世安居然活到了香港回归。
    更令他们惊讶的内容还在后面,“我和纱纱到处走访,希望能找到金老先生的后人,没有消息。但文管局说,去年美国曾经来过一通电话,询问烈士墓是否需要修缮。”
    文管局当时给的答复是,已经有企业捐款,正在翻修。
    白杨已经抢先问道:“谁打来的?”
    如他们所想,张惠通亦十分感慨:“说是一个老先生的律师,委托人姓金。”
    “可有留下地址?”
    “我也是这样问,没有,对方只问了是否需要捐款,得到答复就失去联系。”张惠通遗憾道,“若是真能找到本人,那是再好不过,什么传言也不如本人的回忆录。”
    世安和白杨已然心绪激荡,两人电光石火地想起许多旧事,模糊的记忆都被调动起来,当初一瞬间的对视都变成此刻熟悉的脸。
    他们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在洛杉矶!”
    第88章 传奇
    88
    时间不等人,另一个金世安为时间所挟,恐怕也不会等他们。
    世安和白杨立刻飞赴洛杉矶。临行之前,他们仔细询问了加州大学医院,是否有一个叫金世安的老先生。
    医院回答得十分果决:“病人的隐私我们无可奉告,请先说明您的身份。”
    他们哪有什么身份,世安只好认个孙子,“我是他的侄孙。”
    医院当然不信,拒绝给予答复。
    到底是有钱好办事,他们找了当初的黄主任,又许以重金,黄主任复来电话,“我查了近年来的入院病历,没有这个人。”
    大家都觉得意外,世安问:“华人有没有?年纪非常大,可能已经过百岁。”
    这次黄主任倒很爽快:“这个有,叫金求岳,你们要见就快,这个人刚刚终止了临终护理。”
    是也好,不是也罢,他们一定要去见一见。
    他们在比佛利山庄见到了金求岳。
    刚进门,世安已经吃了一惊,不为别的,这栋豪宅从外面看去,和比佛利的所有豪宅没有什么差别。而世安认得清楚,内里整个房间大厅的摆设,和当年的金公馆一模一样。
    他跟着管家向里走,越走越是明白,外间是按照金公馆来布置的,二楼则是照着榕庄街小宅来陈设。
    世安在窗下一副炭笔素描旁驻足,当时他也在家里挂了这样一幅画,李铁夫作的,旁边一样写了一首英文小诗:“sp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g”。
    雪晚林边歇马。
    这是他请李铁夫来家里,谈到兴浓处,李铁夫便临时起意,作了这幅素描。
    露生很是喜欢,一直挂在墙上。
    不必再问,他已经可以确定,这栋房子的主人就是金世安,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改了姓名。
    金求岳已过百岁,满面的皱纹黑斑,牙齿尽脱,眼睛却还清明,他见了世安和白杨,便从脸上绽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世安凝神看着这张苍老的脸,这就是过去的自己,却不知道他又经历了多少风霜。
    金求岳向他俩颤抖着伸出手,白杨和世安连忙接住他的手。
    金求岳只盯着世安,盯了许久,浊泪渐渐涌圌出,口中喃喃说个不停。
    世安贴近了听,才听清他说:
    “露生死了。”
    世安也落下泪来。
    “爷爷死了。”
    “周叔死了。”
    “柳婶也死了。”
    “陈叔、张妈、秦姑娘、朱妹妹,都死了……”
    世安许久未闻人说这些名字,猛然提起,心中无限酸涩。他们都是普通人,是虽然有野心,但并无大志的商人;是本本分分,起早贪黑的仆人;是金陵城里,花香鬓影的千金小姐;是秦淮河上,芳名昭著的名旦红伶。
    这些人或死在屠圌杀之中,或死在战场之上。一抔黄土,白骨委地。
    两人握着手,求岳眼中浊泪翻涌。
    “可我……给他们报了仇,报了仇。”
    世安和白杨更觉得难过,都无声落泪。
    求岳看他两人哭得伤心,却收起眼泪,缓缓咧开嘴道:“我等你们两个,等了好久。”
    两人都握紧他的手。
    白杨看他许久,终于问他:“金……金世安,你还记得回巴黎的事情吗?”
    他还是习惯叫他金世安,更希望金求岳告诉他,不记得——那么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露生就不会死。
    而求岳看着他,明快地笑了,这笑容与他们巴黎子夜里的相视一笑,并无差别。
    “我回来一趟,没保住……武汉。露生……救回来,可还是,去了。可惜,也不可惜。”
    金求岳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他眼向枕边看,白杨会意,掀起枕头,一个方方正正的黑盒子,嵌着螺钿,四角都已磨出浆来,显然是长久时日里随身带着,常常摩挲着。
    求岳伸手,白杨便把盒子放在他怀里。
    “露生……在这里。”
    是露生对他说过的,天涯海角,他随他去。是生是死,总在一起。
    露生要他好好活着,替他看看他对他说过的那个繁华盛世。
    他也就那样认真地活下去了。
    他在时间里走着,盼着,穿梭着。抗战结束了,他离开了中国,因为不愿意看那一场乱世。改革了,他又忍不住思念,到底回来这一方故土。
    极偶然地,他见到了金海龙,那时金海龙还是个个体户,在马台街摆地摊——他毕竟是他的父亲,他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给了金海龙一笔钱,告诉他,去山西和淮南倒煤,去深圳和浦东炒地皮,然后做股票。
    金海龙在那一两年里暴发起来,对他敬若神明。金海龙始终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虔诚地叫他“大师”。
    金海龙兴奋地告诉他,双喜临门,他的股票真的挣了大钱,王圌静琳也怀圌孕了。
    他很希望父亲能够善待母亲,所以他告诉金海龙:“钱,以后还有的是,你会很有钱,还会有一个儿子。你们一家,不要离开南京,你的儿子,一定要留在那里。”
    时空会否因他而扭曲?会否再有另一个世界?金求岳不清楚。
    而金海龙沉浸于他财富和生子的预言里,只是狂喜地搓圌着手问他:“大师能不能给我儿子取个名字?”
    他沉吟许久,“叫金世安吧。”
    他知道,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不会改变什么,金海龙还和过去一样,并没有省悟的那一天。
    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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