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教授科研团队的人来得特快,李工亲自带队,次日晚间便到了,直接就去了申家坝镇。
    窦智勇等农业干部已经先期入驻,也已与杜军生等人拿出了意见,于是连夜就和李工等人探讨起了方案。
    转过天来一大早,李工等人就在农业局和镇里干部陪同下,实地查看了虫害情况,罗程也及时的赶去了。
    一天一个变化,一天比一天严重,现在牛肚峪村的黄芪植株叶片已是白黄为主,那几个村子黄芪叶片也已黄白相间,看着即令人发瘆也无比心痛。
    李工等专家神情也是无比严峻,取样、查看细之又细。
    当地种植户更是愁眉不展,大部分人都着急上火起了口疮,好几个镇干部眼中满布血丝,杜军生更是牙床肿得老高。
    上午看过申家坝镇种植地块,下午又看了另两个镇的情况。那两个镇的黄芪植株长势良好,完全已经后来居上,植株黑绿黑绿的,迎风摇曳,甚是壮观好看。
    整个一天转下来,专家们既心事重重又疑惑不已,晚上则又是半个通宵。
    为了保证消杀效果,却又要尽量减少农药对植株的副作用,专家会诊方案分三步走,即分三次来消杀。现在申家坝镇的许多黄芪植株好比病情沉重的患者,根本经不住猛药诊治,必须治养结合才行。
    首期消杀中,牛肚峪地块以增加植株抵抗力和补充能量为主,消杀完全为辅,另几个村子则是对黄芪植株养、杀结合。
    尽管虫害为害甚重,但为了不出现不可逆失误,整个消杀非常谨慎。首先专家对区里农业技术人员和直接消杀人员进行了培训,然后专家与技术人员亲自在现场指导实施,首期整个过程下来历时五天。
    首期消杀后的第三天,效果开始显现,虫害相对较轻的地块螟虫死掉好多,虫卵也大多化为乌有,牛肚峪村黄芪植株的羸弱之势也稍有扭转。
    又过了两天,一场大雨下过,残留的药效也消失殆尽,第二阶段消杀开始实施。
    这阶段的消杀仍分两种情况,牛肚峪村地块参照上次虫害较轻的植株消杀标准,其余村子黄芪植株以彻底消杀标准执行。
    第二阶段消杀历时三天半,消杀期间即有效果显现,整体消杀结束后的第二天效果便非常明显。又经过两三天时间,除了牛肚峪村外,其余村子的螟虫已不见踪迹,植株长势再次向好。
    在主持消杀期间,对整个虫害的流调工作也同步进行,李工等人即与当地技术人员进行了研讨,还又专门把更多更全的样本第一时间送回实验室研究。
    按目前的情形,只有牛肚峪村植株需要再次消杀,其余村子黄芪只需更加精心养护几日即可恢复正常养护。
    就在第三阶段消杀即将开始之前,严教授亲自到了艾河区,带来了虫害的整个流调结果和分析。
    “豆荚螟的种类本身并不多,而且大多是同类变异,一般展翅宽二十到二十五毫米,前翅黑褐或灰褐色,翅面有一条白色透空条状横带,横带上有二三枚小白斑,之前当地较少出现的螟虫也是这个特点。但这次的的豆荚螟却大为不同,上次你提供的样本螟体不全、照片拍摄也不标准,对整个判断有一定的影响。”
    注意到教授看向自己,罗程不禁尴尬,也有些难堪,暗怪自己不够严谨。
    在瞟过罗程之后,严教授继续说:“当然了,上次样本采用寄递方式,难免在运输过程中有损坏,这次取的样本则充分体现了这批豆荚螟的不同之处。你们看,展翅最宽的样本达到了三十一毫米,最小的这个也是二十六毫米,横带上的白斑达到了四到五个,白斑也较大,头也大了一圈。”
    “从样本的外形来看,已经显现出凶残一面,经检测相关指标更印证了这点。我不讲具体参数,就说这种豆荚螟的破坏力,单个个体绝对相当于其他同龄螟的二到三倍,绝对是豆荚螟中的战斗螟……”
    人们听着严教授的分析,越听越后怕,也不禁庆幸,幸好有教授团队亲自帮忙参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呀。
    在讲说了整个流调结果后,严教授就让其他人去进行第三轮消杀了,独又留下了罗程。
    罗程立马致歉:“教授,都是我的错,我……”
    严教授摆摆手:“没什么,你们采取的措施已经够及时了,主要是这个变异螟种实在厉害。”
    “您说这个家伙是从哪来的呢?”罗程提出了疑议。
    严教授道:“我单独留下你,就是和你探讨这事的。当地海拔较高,螟虫类本就稀少,更不可能有这种凶猛的螟类,目前也没有任何关于此种螟类的记载,这种东西绝对是外来的。”
    “全区三个种植镇也仅是申家坝镇有,这既是此种螟类外来的有力证明,也说明种子绝对没问题,也不可能有问题。种子包装也绝不会有问题,我们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种子外包装也没有接触虫卵或成虫的机会,这个我能保证。”
    “通过进一步了解,东域自然环境中没发现与此次类似的螟类,南域倒是有一种接近,像是那种变异的变异种。另外,在东域昆虫研究所可能有类似的群体,不过这个我也只是猜测,并没真正见到。”
    罗程又插话表示疑问:“从南域飞到这的可能性很小,从研究所跑出的可能性同样不大,尤其专门飞或跑到申家坝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那么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呢?”
    “是呀,怎么来的呢?”严教授缓缓地点点头,“目前以我的调查,是没能找到答案。”
    “不管什么答案,我必须要找出来,否则后患无穷呀。”罗程咬牙说过,又问道,“这次虫害对植株之后成长影响大不大?”
    “基本没有影响,但必须注意的是再次发生类似虫害这样的事,目前这些植株已经很脆弱了,否则会很麻烦的。”严教授的语气既郑重也透着沉重。
    严教授工作繁忙,从到艾河区开始,加上在申家坝镇调研,总共就待了半天,午餐也仅用了二十分钟,便带着助手赶往首府参会了。
    在做完第三次消杀后,杜军生第一时间找到罗程,向罗程承认错误,揽下了重视不够、汇报不及时的责任。
    罗程既没批评也没特别宽慰,只是淡淡地地:“这事对咱们都是个警示,吃一堑长一智吧。”
    “对了,你做一下准备,过几天会有一个采访,专门采访黄芪种植的。”罗程忽然想起了一事。
    杜军生稍稍一楞,随即询问:“是讲这次螟虫为害吗?”
    罗程摆着手说:“不不,千万不要提虫害,一个字也不要涉及。主要就是讲黄芪长势良好,讲对当地农业拉动,讲对农民脱贫致富的促进。”
    “哦……”杜军生有些疑惑的接下了任务。
    又过了一周,《东域知天下》栏目发了篇《科技助农结硕果,黄芪长势喜煞人》的报道,专门讲了艾河区引进优质黄芪种植的情形,对区委、区府的做法予以肯定,对黄芪种植前景信心满满。
    这篇报道发了二版整版,这个力度和待遇真是太大了,从政之人都知道其重要性,所以立时在一定范围的公务员系统引起关注,尤其更成为了艾河区公务人员讨论的热点。
    不但纸质媒体进行了报道,《东域知天下》网页版也同步上传,《东域百态》等栏目也纷纷转载,进一步扩大了在党政和普通群体的传阅度。
    再次翻阅了一通报纸及其相关网页,阮钧钢喊来了区委秘书长恭欣。
    “你看了吗?”阮钧钢指了指电脑屏幕,又抖了抖桌上报纸。
    “看了。”恭欣回复的很简单。
    “你怎么看?”阮钧钢又问。
    恭欣回道:“科技助农结硕果,黄芪长势喜煞人。在区委区府正确领导下,在相关部门及广大人民配合下,黄芪种植在艾河区顺利开展,这必将是农民增收的亮点,必将是当地帮助农民脱贫致富的……”
    阮钧钢抬手打断了:“没要你复述官样文章,我问的是你的看法。”
    “艾河区农业人口众多,但人均耕地面积却很少,而且多为小块坡地,地块产能非常低。优质黄芪喜干燥,适坡地,与当地自然条件完全契合,这是当地农业的福气,更是广大农民朋友的福气。”恭欣又道。
    “我要听你的真实想法。”
    “刚才说的就是真实想法。”
    盯着恭欣看了一会儿,阮钧钢微微一笑:“外面有无不同看法?你身为市委大管家,难道一点儿都没听说?还是根本就没有不同看法?”
    我说你又不批评,不说你又套话,真是两头堵,里外欺负人。
    恭欣脸颊肌肉动了动,只得尽量斟酌着措词:“外面倒是有不同看法,不过不是针对种植本身,对于种黄芪一事人们普遍还是肯定的,就是对这遍文章的发布时机颇有微词。”
    恭欣笑了:“你不必字真句酌,怎么想就怎么说,对错我都不会怪你。”
    既然对方这么讲了,再玩心眼也没意思,而且根本就玩不过对方,于是恭欣略一沉吟,给出了回应:“人们觉得这时候发这样的文章有问题,是欲盖弥彰,是掩盖这里面的问题。据说申家坝镇出现的螟虫当地根本没有,整个东域也很少,那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指定是外边带来的。外边有什么,种子、包装物、随行的技术员。”
    “可那两个镇为什么就没有螟虫?”阮钧钢追问道。
    “申家坝镇占了一半种植量,那两个镇总共占一半,很明显两类种子呀。为什么选用不同的种子,为什么这种子就带着虫害,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进价低呀。”稍稍停了一下,恭欣进一步解释,“假如没有这次报道,人们还仅是怀疑,现在则更证明了这点,分明是在掩盖某些见不得人的事。”
    “你是说有人吃差价或是回扣?”
    “人们都这么讲。”
    “那你觉得呢?”
    “反正这篇文章发表的时机耐人寻味。关键好多人并不清楚虫害一事,仅看文章的话完全都是正能量。何况虫子暂时也没了,这就叫死无对证,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听完这样的观点,阮钧钢没有表态,只是说了句“你先去吧”,便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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