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逸不疾不徐,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像是在讲述一段过去的、不知名的历史。
    一开始,老凌跟妻子都静静听着,虽然之前一直就有些猜测,但那终究只是猜测而已,并非事实。
    凌逸的故事也很动人,那里面充满了恩怨情仇,听得两人渐渐放下了心中各种忐忑跟猜测,被这故事完全给带入了进去。
    当听到玄阳古教覆灭时,两人脸上露出几分感同身受的悲愤之色。
    但这种感同身受,只是觉得一个人犯了错误,怎么能用亿万人的生命来做陪葬?
    犯了错误的人该死,但那药王,也同样不是个人,简直没人性!
    过去听到一些关于屠城的故事,都会觉得下令屠城之人毫无人性,想不到在凌逸这里,竟然能听到因一人灭一教这种事。
    若是完全没有同理心之人,或是那种不够成熟的小孩子,或许会觉得这很酷,丝毫不会去想,那亿万死去的人,也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也都有家人,有亲朋好友,有爱人……
    凌逸慢慢诉说着,当他说到玄阳古教教主的直系后人,为了躲避追杀,隐姓埋名躲进北冥古教时,老凌和妻子依旧算是正常。
    但接着,凌逸便看着眼前的老凌和柔美的女人说道:“那两个人,便是你们。”
    凌逸这句话,用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神通。
    也就是所谓的点醒!
    两人如遭雷击,整个精神识海都差点瞬间炸开。
    尽管凌逸之前已经铺垫了那么久,但当残酷的事实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刻,两人的道……依旧出现了不稳固的状态。
    而这……却是点醒的关键一步!
    是不能逃避,也不能替代的。
    看着两人脸上表情,凌逸一颗心也在悬着。
    这是他的生身父母!
    或许只是其中一世,但像他这种曾经的无上存在,转世轮回,几乎是不太可能不断在轮回中往复的。
    所以,眼前这两人? 极有可能就是昔年凌人皇转世后? 唯一的父母双亲。
    良久。
    女人先回过神来,看着凌逸? 柔声道:“你接着说。”
    紧接着? 老凌也缓过来,喃喃道:“大脑记忆有些乱? 太多从未曾见过的画面出现,一时有些理不清? 还是你说吧。”
    不知不觉间? 两人看向凌逸的眼神,与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点。
    因为这两人刚刚被点醒的瞬间,几乎就已经猜到眼前这年轻人身份了!
    “山神庙雨夜? 那个温柔漂亮的女人死在男人的怀里? 一个小不点,和襁褓中的妹妹,在当时还不是特别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后来,那个小孩子带着妹妹在人间流浪,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的人? 他姓沈……”
    当凌逸说到这的时候,老凌喃喃道:“是老沈……”
    女人眼里突然有泪水落下? 望着凌逸:“所以你是那个孩子,对吗?”
    凌逸点点头? 随后起身,跪下? 恭恭敬敬给两人叩首:“父亲、母亲? 孩儿给你们磕头了!”
    老凌坐在那没动? 女人则忍不住站起身,点醒之后,虽然记忆纷乱,但那些之前不曾有的画面,却随着凌逸的讲述,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
    她来到凌逸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颀长,相貌英俊的青年,然后,看着这青年的样子慢慢发生改变,一点点的,变化成一个接近少年模样,比之前更加俊秀的人。
    这模样!
    这模样!
    这分明就是我的模样!
    女人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微微颤抖着,放在凌逸的脸上,轻声呢喃:“我的儿……”
    “妈!”
    凌逸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世间唯有母爱,可以让任何钢铁男人都控制不住泪腺。
    那是母体孕育的伟大!
    女人蹲在地上,无声的落泪,将凌逸搂进自己怀里。
    这世间也唯有母亲,才能在刚刚被点醒,唤起前世记忆之后,可以几乎不需要任何适应的过程,便能完全彻底的,对自己的孩子释放出毫无保留的爱。
    父爱,则如山。
    老凌端坐在那里,很是淡定。
    但眼看着妻子将儿子搂在怀里,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偷偷伸出手,按在自己胸口之上。
    一天之后。
    老沈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怪异的看着多年老友夫妇,以及那个他也认识,甚至还点拨过他,甚至他特么还想拜师的小屁孩。
    “所以干爹就是不如亲爹亲是吧?”这是老沈被点醒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凌逸一脸苦笑,看着老头儿:“爸您听我解释……”
    老沈一翻白眼:“我不听我不听!”
    老凌在一旁嘿嘿笑起来,知道自己这老友其实并没有生气。
    果然,老头儿骂骂咧咧咕哝两句之后,才看着凌逸道:“你小子要是真敢先找我,我虽然会高兴那么一会儿,但却一定会骂你个狗血淋头!”
    凌逸:“……”
    沈笑吾看着凌逸:“你了解我,所以还真别不信。”
    凌逸点点头:“我信。”
    沈笑吾是什么人?
    曾经的铁血军人,宗武学院校长,正直到连半点公家便宜都不会去占的人。
    这样的人,是真能干出那种事的。
    沈笑吾道:“你的爸妈,他们承受太多苦难了,你先去找他们,点醒他们,虽然会让老子多少有点嫉妒,可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你当儿子应尽的义务。”
    说着,老头儿话锋一转:“不过你明明已经出现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到今天才来相认?”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当时见凌逸知识渊博,经常可以点拨他修为,差点就忍不住要拜他为师这事儿。
    达者为师嘛!
    可当时要真一冲动,那么做了,现在肯定得悔死。
    太丢人了!
    虽然不是亲儿子,可被点醒之后,当那些记忆画面重新回到精神识海中来,当今日方知我是我那一刻来临之际,老沈对凌逸的那种情,其实并不逊色老凌夫妇的。
    老凌两口子,对凌逸和凌芸,那是生育之恩,但他沈笑吾,却是养育之恩!
    生大还是养大?
    其实是很难说得清的一件事。
    没有亲生父母,便不可能来到这人世,可若是无人养育,又如何长大,如何成长?
    老凌两口子自然也明白这道理,原本跟老沈在这一世就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更别说还有前一世的各种因,如今双方的关系,只会变得更好。
    凌逸没有直接回答老头儿这个问题,因为这件事多少有些敏感。
    其实老沈问出口后,看见凌逸的表情,也就什么都明白了,摆摆手:“这些以后机会合适再说,先说说,我们这辈子,都是你给安排好的吧?”
    对这件事,三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有猜测了,如今终于到了谜底揭开的时候。
    凌逸点点头,道:“大部分是已经规划好的,不过关于你们轮回之后的那些细节,其实还是根据你们灵魂里的那些东西来的,也就是说,路是规划好的,可怎么走,还是要看你们自己。”
    老沈点点头:“嗯,上辈子我就想过,要是有来生,就去开一家小店铺,不惹是生非,也不参与任何事件。”
    老凌在一旁苦笑道:“那日山神庙里,抱着妻子冰冷的尸体,我也曾想过,要真有来生,绝对不与她分开哪怕一天!然后什么也不管,什么都不做,开一家小店,想开门就开,不想开门就带着老婆出去玩……”
    凌逸的母亲则始终笑眯眯的安静坐在一旁,视线几乎一直在儿子身上。
    弄得老凌都多少有些吃味,毕竟在这之前,这可是他的专利!
    不过他也能理解,被点醒之后,脑子里对儿子和女儿的那种内疚情绪,一起跟着涌上来。
    虽然不能说是他们两口子连累了孩子,可事实却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老沈,自己一双儿女在那世界,没人护着,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老沈豁出性命护着,又怎么会有今天几人在此重聚?
    想到这些,老凌看向老沈的眼神中,便充满了无言的感激。
    恩比天大,都没办法说出口!
    多年的相处,老沈自然明白老友的想法,淡淡道:“对调一下,换做你在那个位置,其实也是会做相同的选择,我当时救下凌逸,也是因为看出这孩子资质不错。换做其他流浪儿,可能我最多会把他送去福利院,然后留下一笔钱……”
    凌逸在一旁笑起来,这就是老头儿得性格,有恩于你,却永远不会说,别人说他也不爱听,必须得找个理由让你觉得他没你说的那么善良……
    凌逸的母亲突然问道:“你妹呢?”
    凌逸道:“她很好,也很急着见你们。”
    老凌看着儿子,问道:“既然你能插手轮回的事情,那也就可以说明你现在的境界应该很高,但感觉你有很多话不方便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老沈也看着凌逸,道:“捡能说的,让我们也了解一下。”
    凌逸想了想,道:“这个世界不方便,这样吧,你们准备一下,我打算带你们离开这,等回到我们自己的地盘,再说!”
    说着,他看了一眼老沈:“我干妈那边……”
    老沈撇撇嘴,叹了口气:“你干妈?你干妈她现在正忙着呢!”
    凌逸皱了皱眉:“叫她回来,不要去探索那道门,那道门的后面,不是什么好去处。”
    老沈愣了一下,看着凌逸:“你知道?”
    凌逸道:“我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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