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颅海湾,莱利斯辖区。
    工坊区的卸货口,被五辆马车给堵得死死的,当维修工们掀开盖布,看到了成捆的红色杆子。
    “这是冥结晶,该死,哪个家伙订的材料?”
    管理员摘下单边镜片,糙着嗓子转身咒骂。
    他身后那群学徒们,面面相觑,带着茫然的表情摇头。
    工坊连接成片,造型独特的房屋连接叠加,聚集着嘲颅海湾有名的设计天才们,还有想要学得技术的年轻人。
    每天早晨,都有订购的材料送达这里,带着徽记的劳动力,都要按照清单去交付货款,并且带走对应的物件。
    这里秩序井然,每个人做事情都麻利且迅速,比机器和秘术魔偶还要有效率。
    但是,这批突如其来的冥结晶,影响了该有的节奏,现在卸货区上百号工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它们,期待谁能给个解释。
    “好吧,有什么误会么?”
    管理员皱着眉头,他用半块浸满油渍的布帕擦拭眼镜,斜着眼镜盯紧角落那三个陌生人。
    商贩轻咳两声,感谢老天爷,他终于有机会插进来说话。
    “这是,额,贝兰小姐的货,有人让我将这些样品送过来。”
    他感觉到,对方那双眼睛突然放光,像是打磨过后的刻刀,让人后背的骨头发麻,感到深深的不适。
    “咳咳,后面还有半个仓库,至少数十辆马车的量……”
    人群变得安静,纷纷露出沉思的表情,完全没有吵嚷或者不耐烦,腿脚勤快的家伙,已经往某个工棚跑过去。
    好几位颇有名气的设计师,都凑上来观望。
    他们用奇怪的试剂,还有令人炫目的秘术,对这些耗材进行检测和分析,想要找出它们的不同之处。
    “不可能,这就是普通的冥结晶。”
    “能做出武器,但是根本不实用啊,成本太高啦。”
    “贝兰是最有天赋的,她不可能会收一堆废品,也许,我们忽略了某些奇妙的点子。”
    ……
    商贩三兄弟杵在角落里,手足无措,多次稀释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混海湾有段时间啦,认出这些都是很有声望的设计师,许多实用坚固的武器,还有构思精巧的生活用品,都出自这片建筑。
    大约过了一杯酒的时间,人群让出通道。
    贝兰缓缓走出来,她握着一颗外表奇怪的圆球,右手指缝里插着三种工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并且成功暂停掉角落里的窃窃私语。
    她身穿多兜裙裤,叼着那根材料稀有的鱼钩,一脚踩在车沿上。
    “搞什么?这不是我的货,不管是谁的玩笑,我都不会原谅!该死,我手里是最新的秘术球,竟然浪费我的时间……”
    商贩挑眉,心里有些紧张,他想出去解释。
    人群泛起骚动,许多人露出失望的表情,而工匠们那种厌烦,重新并且加倍地浮现在脸上。
    “我订的!”
    这声音传出老远。
    把那些飘散的注意力,还有碎碎念的谩骂,都收拢起来,最终聚集在一个点上——年轻的亚当从侧路而来。
    他脚步轻快,似乎刚刚赶到。
    “嘿,贝兰,你收了我的图纸,并且欠我份人情,是这样没错吧?”
    他举着胳膊,咬着半块软面包,微笑着挪到中间,身上那套常服很个性,在工匠和学徒中间非常显眼。
    贝兰挑起眉毛,眯眼微笑,把鱼钩从嘴角轻轻拿下。
    “你,似乎不太开心?”
    亚当摊开两侧胳膊,感觉到某种不安。
    【女士生气的表现,往往带着危险,周围人在迅速远离你,这是个很不妙的预兆。】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而上次,你引起赌场那群混球注意,还当场威胁我,呵,天呐,杜亨先生,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
    咔嗒!
    那颗金属球被她合拢,发出器械触发的响动。
    “船长得出面,我得弄坏那些吊索的机关,还要想办法救你们,呵呵,猜猜看,最后被训斥和责骂的,又是哪个倒霉的维修工呢?”
    贝兰嘴角弧度似乎更高了。
    那东西开始亮起光芒,在清晨的户外,竟然有些刺眼。
    “额,先生?不管你做过什么,最好赶紧道歉。”
    商贩出声说道,他们几兄弟非常不幸,逃生路线被堵死,准确来说,就呆在某位肇事者的身后。
    “太晚了。”
    亚当咬咬嘴皮,颇为无奈地回答,并且用蛮力将车架挡板给卸下来。
    贝兰收起笑容,那变化速度,就像是按下切换机关,与此同时,她手中那颗开始颤抖的圆球,被奋力地抛了出去。
    工棚里经常出现事故,这其中有许多颇为严重的意外……
    都与贝兰有关!
    她是位性格和才华,都令人敬畏的设计师,修好和创造出的东西,和被她毁灭的,在数量上勉强对等。
    蓝色火焰,混杂着白色光芒,裹挟起海量烟尘,像是巨大海兽张开嘴巴那样,将整个卸货区给吞了进去。
    【你受到秘术攻击,强大的冲击力影响到你的感知,转瞬即逝的高温灼伤了你的半条胳膊。】
    亚当喘了口气,咳出带有焦灰的血痰。
    他本以为这会是个玩笑,但刚才那瞬间,如同整盆岩浆倒过来,并且泡在疯狂巫师的毒药里,被钢叉戳着给来回涮洗。
    “当然,你还活着,毕竟你能跟船长打平手,虽然有点水分就是了。”
    贝兰抬脚走过来,脸上那股火气已经消失。
    但她没有为冲动道歉,只是收起转瞬即逝的担忧,并丢了两瓶药剂。
    “喝掉吧,然后告诉我感受,这能帮我完善设计,你该庆幸这是半成品……”
    【高等治疗药剂】
    【专业炼金师的作品,材料和价位,都是令人咋舌的。】
    “在海湾,别惹女人,尤其是莱利斯船长的辖区。”
    “你与其唠叨,不如道歉来得诚恳些!”
    亚当接过来,将其放进口袋里,自己的恢复能力可以创造收入,但半截血条瞬间蒸发,就是一位女士生气的代价。
    “我,我就是控制不住脾气,家族遗传,算了,你是来找我帮忙的,去维修间谈话吧,顺便把这堆垃圾也带走。”
    贝兰嘀咕着走了,张牙舞爪半天,还是没有道歉。
    亚当环视周围:
    巨大的帆布从屋顶升起,呼啦啦地吹走了残余的药味,暴露出满地狼藉。
    身后扇形区域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人,大都被秘术给弄晕过去,或者产生短暂性的失聪与幻觉。
    送货的那三兄弟,嘴角带沫的抽搐起来,险些被伤到灵魂。
    工匠们指挥着,搬运破损部件,规划重建事宜,搀扶和疏散人群,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恢复了卸货区的常态。
    一切,是那么地,熟练!
    贝兰离开之前,留下了张笔记未干的羊皮纸,上面是刚才那颗秘术球的设计图,还有些许研究笔记。
    管理员笑盈盈地接过来。
    海湾的设计师们,愿意为了上面的知识,去腾空部分脑袋,将今天造成的意外,从记忆里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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