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半冬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起身活动了一番后把东西收好后走到阿团身边弯身轻唤阿团起身,喊了几声后面上一阵诧异,然后加大音量又喊了几次,阿团一点反应都没有!
    半冬急了,姑娘平日眠浅,最多喊两声就应了!
    顾不得其他,面色焦急的推了推阿团,阿团身子被半冬摇的一阵晃动,可没有丝毫醒来的征兆!江万里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半冬的惊呼忙忙闯了进来。“怎么回事?”半冬快哭了,“姑娘怎么喊都不醒!”
    “说什么混话,姑娘好着呢!”
    江万里上前,也同开始的半冬的一般,轻声唤了几次,然后眉心越皱越深,最后也和半冬一样,上手推了阿团几次,一点反应都没有!江万里浑身僵硬,快速眨了几次眼睛后回神对半冬吩咐:“你去告诉夫人,不许张扬,先请个大夫来看看。”
    “屋子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动!”
    目光凌厉的在四周扫了一圈,重点在小桌子上的酒壶顿了顿,居然敢在小爷面前动手脚,活的不耐烦了!去了外面让小丫头去找门房的一位小厮通知吴桐,现在可不能离开姑娘半步!这事江万里根本不敢瞒,姑娘出事就是自己无能,再敢瞒住的话,爷的滔天怒火连自己也承受不了!
    柳氏来的很快,一脸的惶恐。急急的扑到阿团的榻边,甚至失态的拿手试了试阿团的鼻息。轻拍阿团的脸颊,小声的又唤了几次,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眼泪落下,忙问江万里,“这是怎么了!”
    “夫人先不必着急。”
    “奴才略懂些医术,刚才也给姑娘把了脉,从脉象上看来并无任何的问题。”
    上前一步,语气冷静的安抚失态的陈氏。“夫人现在最该做的是稳住人心,不要让这件事传出去。赐婚的圣旨刚下,姑娘就闹出这种事情,被外人知道,到底不好。”江万里语气冷静,声调不急不缓,让柳氏丢了主心骨的心情再次回归。
    点头,深呼吸了几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好,我知道了。”起身,去外面吩咐事情了。
    刚才骤然听到这件事,只顾着让红珠找大夫然后就匆忙赶了过来。现在家里的下人们估计都隐隐有想法了,得先把这苗头给掐死,还得通知在外面的老爷和许潇然。这事来的没预兆,爷们或许懂的多一些。
    最先赶到的不是大老爷不是许潇然,而是眉目都冷硬了的吴桐。
    梦里不知身外事,阿团直接在无忧宫扎了根。看着她晨时起身的时候会在这宫内的小花园转一圈;看着她每日饭前的水果照吃不误;看着她每日午睡后都会给两个孩子绣东西;看着她在阳光微醺的下午会和半冬谈天说地……
    哪怕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没出现脆弱,一点哀怨之色都看不到。
    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闭宫五年,她过的这样平静。
    走马观花的不知看了多久,眼前的画面突然一阵水波似的晃动,再定住后,眼前的画面一样又不一样了。屋子的陈设没变,只是颜色看上去更深了些,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不一样了。仍旧素着一张脸,眼尾却添了细纹,眉目更淡了几分,脸上没有血色。
    阿团心里一跳,这是五年后了?
    半冬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从外面进来,走至正在侧头看窗户的她身边站定,温声道:“娘娘,该吃药了。”能听到她们说话了?!阿团心里一激动,走的更近了些。她笑着回头,接过半冬手里的药碗轻抿。
    半冬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蜜饯。
    她却摇头,“喝了五年都习惯了,再苦也没味了,不必了。”
    明明是不怎么好的好,她却始终都笑着。
    半冬抿唇,嘴角染上了苦涩,快速的低头眨了眨眼睛,再抬头时又是笑脸。“时间也差不多了,午睡后太子殿下会过来看您,奴婢现在伺候您梳妆?”她点头,平静的双眸染上了期待,看着多了很多生气。
    阿团侧头看向正安静撤膳的宫人,刚用完午膳。
    初见的小小少年已经长大了不少,有些瘦弱的身躯已经拔高很多。他抬头看向坐在首位的她,衣料华贵妆容精致,和当初并没有什么两样。清俊的眼没有儒慕,甚至还抿紧了双唇,让原本柔和的五官冷硬了几许。
    她顿了顿,然后笑的更雍容。
    没有母子的亲密,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太子走上前去请安后连入座都不曾,例行公事的问了几句她最近的起居就不再谈其他。她也没有想要说话的模样,手轻抬掩住嘴,优雅的打了一个哈切,似是困倦。
    太子从袖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一旁的半冬,始终垂首,不看她一眼。
    “这是外祖父给您的信。”
    “儿子还有事就先行离去了,请母后保重身体,儿子半月后再来看您。”
    她正无趣的看着十指的丹蔻,眉心微拧,似乎在考虑换其他的颜色。听到太子的话,可有可无的点头。“去罢。”连半分眼色都没分给下面恭敬站着的太子。太子下颌猛的绷紧,有些狼狈的快速离去。
    她仍低头看着手指,仪态依旧优美,只是眼中出现了清泪,花了精心的妆容。
    半冬上前,也红了眼圈。
    “娘娘您这是何苦!”
    这也是阿团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这几年看下来,她每日下午不变的事就是绣衣服,大小皆有,都是给两个孩子的。可为什么两人的关系冰冷到了这个地步?纵然她没有陪在两个孩子的身边,可她是心系孩子的,明明那么用心掩盖自己的病色。
    结果见到了,反而戴上了面具。
    太子每月初一十五来见她一次,每次呆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刻钟,至于第二个孩子,阿团到现在一次也没见过。
    她闭眼,眼中的泪不停,流过了双颊,最后从下巴处一滴一滴落在了新衣服上。良久之后抬高下巴,苦涩又无奈。“现在的我,除了还保留着皇后的封号,其他的,等同废后。他们跟我扯上关系,并无好处。”
    “有我这样一个母后,只会拖累他们。”
    “可您是他们的母后,这点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半冬也哭花了眼。
    “就因为如此,我才会这样做。”
    她起身,伸手帮半冬擦去眼中的泪,淡笑一直都在唇边。
    “作为母后,我不能给他们提供一点的助力,作为母亲,我更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
    “空有称号,我也是皇后,不知道多少人盼着我死呢。这宫里又只有他们两个皇子,本来日子就艰难,我既然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也不要给他们添烦恼才是。”
    每月让太子来两次,让他做到了外人眼中的孝道,至于其他,给不起了。老二不是太子,他是幼子,可以活的肆意些,而且,他对自己本来也没印象,就不用见了。
    她说的越轻巧淡然,半冬脸上的悲色就更甚!紧紧的捏住手心被主仆两人一同忽视了的信,看着她的眼,问的清楚。“娘娘您就没有想过出去么?您知道的,皇上这几年时常在殿外徘徊。”
    “只要您点头,您随时都可以变回当初仪态万千荣宠后宫的皇后娘娘!”
    “只要出去了,太子和二皇子也可以和您亲近了,您也不用苦着自己了!”
    半冬提到皇上,她神色一滞,恍惚了几许。
    “我不用苦着自己?”
    突然一笑,看向半冬有些惊愕的双眼。“半冬你觉得我这几年苦了吗?”不等半冬回答又道:“这五年,是我过的最平静的日子了。”
    “不用担心别人的算计,不用面对每日请安那些笑颜下的丑陋,不必去解决那些王妃贵妇们的纠纷,不用担心他今夜会不会来,不用担心他处理公务太久累坏了身子,不用在意侍寝后来请安妃子脸上的得意……”
    “我没有苦自己。”
    “这是我,从懂事以来,最想过的日子。”
    半冬已经泣不成声,她又何尝不知娘娘说的是真心话!可是,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娘娘口里不说,面上也不显,除了越来越白的脸色和孱弱的身子,看不出一点异常!可太医的话在那放着呢!
    说娘娘的心结太重,再这么熬下去,不出几年,一定会……
    “娘娘您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太子和二皇子想想!太子再聪慧也还是个孩子还没及冠呢,奴婢知道您心冷了,您可以不用理会皇上,出去以后,专心教导太子和二皇子啊!看着他们长大成人成亲生子和和美美不好吗?”
    半冬情绪激动,连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她上前一步在半冬的肩膀轻拍,唇边的淡笑终于消失,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了摇摇欲坠的身躯,惨笑。“半冬,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也有累的时候。”
    将双手举到半冬的眼底。
    “这双手,看着多白。”
    常年不出门,本来就白皙的肤色更透了几分,连青筋都可见了。
    “可你知道,它到底染了多少人的血……”
    “这不是您的错,都是那些狐媚子罪有应得!”半冬急急反驳。“您从来都没有主动害过谁,都是她们来招惹您的,这不是您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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