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太妃很烦花凌容这种表现,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若萧旸一直那么下去,她就永远别指望抱孙子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别的都可以,这是万万不行的!
    “行了,这事情本宫知道了。”燕太妃无力地挥了挥手,“本宫会找个日子和旸儿谈谈的。”
    花凌容真心不想质疑燕太妃的话。可问题在于,若是说说有用,她早就打动萧旸了好不好?
    见她脸上更加为难,燕太妃就更无力了。“今日你先回去罢。凡此总总,等本宫再想想办法。”她停顿了一下,又道:“若是太后再问起此事,你可知道怎么回答?”
    听出这平静语气后的威胁,花凌容背后一悚。看起来,若不是她刚才卖了一把苦肉计,现在怕是早被揭掉一层皮了!“阿容知道。”
    “打死了都不能说出去,知道么?”燕太妃还是不太放心。“若这事儿传出去一星半点儿,从本宫到旸儿再到你,绝对没一个有好下场!”
    花凌容连连点头。她只想让萧旸回心转意,肯定没有再想把性命赔上的道理!
    婆媳两人就此事达成一致,花凌容便出宫去了。燕太妃平日作息规律,但被这事儿一搅合,小憩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半倚在榻边想事情,愁得不行。
    这事儿捅到太后那里,太后还叫了皇后过来……这么大的动静,西内苑里长眼睛的都看见了,更不用提原本就非常关注宫中动静的阴太妃。
    “泰王妃?”她一边听着太监的汇报,一边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燕太妃一向都少事,她能有什么事?”
    “老奴也不知。”那老太监神神秘秘地道,“听含章殿里的人说,泰王妃先来,和太后说了些什么。两人说的时候还屏退左右,显然是些隐秘的。”
    除了一件事,阴太妃想不出任何别的理由,关于花凌容见太后。“她终于是忍不了了,”她冷笑一声,“不过已经比本宫想象的长久了不少。”
    萧旭萧晨得了萧旸对元非晚有意的事情后就告知了他们母妃,所以阴太妃早就在等着了。今日之事,只能说正中她下怀。
    不过,主子知道,并不代表下人也知道,所以老太监没听懂阴贵妃的意思。“娘娘,您这是……”
    阴太妃自然没有给萧旸保密的心情,只不过这事儿保密对她还有用,所以她不会很快把底牌甩出来。“没事儿,你继续说。”
    “后来皇后娘娘到了含章殿,三人议事,也没让别的谁靠近。”老太监继续道,故意压低了声音:“再后来,内侍监华公公就来了,请走了皇后娘娘。”
    阴太妃这回报以很大的一声冷哼。
    别的不说,皇帝肯定是特意来叫皇后回去的!不然哪儿有那么巧?当她还是阴贵妃、最受宠的时候,她也从未享受过这种待遇,心里头自然酸溜溜。
    不过这酸气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毕竟她现在都是太妃了,总纠结过去的事情也没有多大意义。“她们说了什么,你可打听到了?”
    “若是含章殿里的其他宫女,怕是真的什么也没听见。”老太监故意卖了个关子,“但老奴那里的眼线机灵,抢着去殿里通报了一声。”
    “还不快说?”阴太妃啐了一声,“本宫难道短过你的好处?”
    “是是,是老奴的错。”老太监闻言喜上眉梢,急忙就抖了出来:“那宫女进去时,皇后娘娘正好说到最后一句,‘那就不太好办了’。”
    阴太妃蹙起眉。“就这一句?”
    “当然不止。”老太监赶紧补充,“听那宫女说,当时情景,王妃娘娘很是紧张,皇后娘娘似乎有些为难,而太后娘娘脸色不太好。”
    阴太妃一听就笑了。太后脸色不好?看来是在皇后那里碰了个软钉子!“聪明人都知道不要惹事上身……”尤其是不能掺和一些影响名节的事情;别的女人还罢了,皇后怎么能不爱惜羽毛呢?
    老太监不懂这些事,但他懂到手的金子就够了。而阴太妃翻来覆去地把这事儿想了几遍,也是一下午没睡。
    “这几个人,真真是有趣极了。”阴太妃给这件事下了个最后的定论,唇边噙着抹不去的笑意。“看来也是本宫出手的时候了呢……”
    阴贵妃的计划需要内外联合,所以她很快瞅了个时机,让人把暗信送出去。这事儿她早就做惯了的,西内苑又不比太极宫戒备森严,所以萧旭很快就拿到了母妃的手书。他打开只瞅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然后即刻吩咐侍从去请萧晨。
    秦王府和江王府本就离得不远,更何况在正事通常已经做完的下午,萧晨有得是空闲。这不,兄长一叫,他就麻溜儿地去了秦王府书房。
    阴太妃的手书很短,萧晨短短两眼就看完了,瞬时脸上放光。“瞧,我就说是真的吧?”
    萧旭把那截小纸卷接回去,凑到燃着的香束边上,看着它一点一点地焦黑下去、然后变成灰烬。“是没错,”他慢慢道,脸上显出一片沉思之色,“但要如何做,还是得好好谋划谋划。”
    萧晨一听也是。他在兄长边上盘腿坐下,两手虚虚地按在长几上。“老五那里肯定简单!看他那模样,就差把痴心一片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什么痴心?”萧旭冷笑一声,“不过是蠢而已。”哪个女人不好?看上当今皇后、还不想放弃,不是蠢是什么?
    “没错……”萧晨无法不表示赞同。“但这不是正好吗?”他笑起来,颇有些邪气,“不然咱们要做的岂不是更难?”
    萧旭点头表示肯定。“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饵对了,老五就一定会上钩。他也确实不影响咱们,可谁让他正好有用?”他说着撇了撇唇,“就是不知道,另一边要怎么办。”
    萧晨一听也皱起了眉。因为相比于哄骗萧旸,元非晚这头就显得难搞多了,简直是几何级数一般的增长——
    如何把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骗去和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见面?还在她可能已经知道有人要利用这个蠢男人做文章时?
    两兄弟两两对视了半晌,竟然没有人能提出第一个办法。那些想法都在他们脑海里滚过,还没说出口就被毙掉了,因为怎么想元非晚都不会入觳!
    “这理由确实难找。”萧晨最后没忍住叹了口气,“不如这样,老五咱们搞定,另一边就交给母妃吧?好歹她们同在宫里啊?”
    萧旭正想点头,忽而注意到外头一丝动静。“谁在哪里?”他厉声道,同时站了起来。
    ☆、139第 139 章
    表面上看,元非晚不接泰王府的烂摊子,太后就只能让花凌容自己先去和燕太妃谈谈。背地里,唯恐天下不乱的阴太妃已经通知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准备借题发挥,闹些幺蛾子出来——当然了,越大越好。
    不过这并不是众人最关心的事情。在第二天的太极殿上,被提上议程的是吐蕃——
    因为太子逼宫的大盛方面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剩下被当做俘虏的吐蕃使团还关着。就算后来被证明是栽赃嫁祸,他们也就换到一个条件比大牢好点的地方软禁而已,相当于变相坐牢。
    “来者是客,不管情况如何,总不能一直关着。”大理寺卿阴秋如此进言。“如今时机成熟,也该处理一下了。”
    御座上的萧欥扫了阴秋一眼,面无表情。
    虽然他对阴秋主动提起这件事持怀疑的保留态度——他总觉得阴秋不是真的全心全意只想解决案子,而很可能别有所图——但在这件事上,阴秋说得没错。
    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照礼节,大盛无论如何都该放吐蕃使团离开。如今吐蕃使团内里出了差错,他们暂时扣押可以,然而一直拖着、不给个说法也是问题。
    可话再说回来,就以吐蕃的德行,两国之间必有一战。既然如此,大盛也没必要太客气。
    综合以上两点,这问题就在一个度上。到底要怎么做,才最适合如今微妙的时局?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萧欥果断地把烫手山芋抛了出去。
    太极殿上先是一片寂静。众臣都低着头,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企图从别人脸上看出意图。他们不说话,萧欥也不着急,只悠闲地等着。
    最终,还是御史大夫虔立本先开了口。“回陛下,虽说吐蕃使团宣称自己完全不知情,但在太上皇、太后、陛下、皇后及诸位大臣之前敬献的歌舞,他们竟然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可见之前毫不用心。若不是陛下及皇后娘娘反应机敏,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不好说。”
    调子是从严处理?阴秋听着,脸上没什么波动。
    这调子一定,紧接着又一个御史出列道:“虔大夫所言极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成功化解那次危机,那也是赖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洪福,与吐蕃毫无干系。也就是说,吐蕃使团犯下的错误,本是个致命之错。故,微臣建议,不能姑息!”
    “微臣附议!”
    “微臣也附议!”
    一大票大臣纷纷表示同意,里头还多是文臣。萧欥眯着眼看着,深觉这群人对他太放心了——竟然一溜儿都是主战派?他们确实知道打仗是什么样子吗?还是说,因为这事情牵扯到皇后,大臣们就觉得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给皇后找回场子来?
    “国丈,对于此事,你可有什么见解?”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元光耀应声出列。他还是司农卿兼太师,但萧欥称呼的是国丈,那就明摆着想听来自一个国丈的意见,而不是别的什么身份。“此事有关皇后娘娘,臣本该避嫌。不过陛下问起,臣也只能说,臣听凭陛下处理此事。”
    他这话说完,离他最近的魏群玉就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听着是万金油式的回答,但无论是看脸还是听声音,元光耀似乎都很平静……这可不符合元府和吴王府的传统。如此看来,关于此事,元光耀早考虑过了吧?
    当事人亲爹的反应比其他人还冷静,众臣不由又安静下来,心想皇帝难道不打算借此事踏平吐蕃?应该不至于才对啊……
    萧欥不怎么意外。元光耀向来是谨慎小心的性子;就算他心里恨不得把吐蕃的一群人都绳之以法,但若要他为了一个人的安危而认定借此发动战争是合理的,那就太视黎民百姓于无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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