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裁院本是禁止使用灵压震慑现场的。
    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五名三星裁决使刚投影过来,身形还没完全凝成,一上来就灵压全开,震慑全场。
    这可是五个元婴巅峰强者的联合灵压!
    哪怕五人的本尊远在千里之外的国都,其隔空传来灵压也如泰山压顶,让天裁院里的众人如坐针毡,无论身体还是心理上都有些吃不消。
    伶舟雪不过金丹初期修为,重伤未愈,在这等威压下只能勉力支撑,脸色苍白如霜,但与发梢凝结的白雪恰好相融,看上去倒不算狼狈。
    其余人就没这么幸运了,观裁团和两边的辩裁团成员瘫坐一片,一个个捂着丹田,强行运力支撑,皆面色苍白,汗如雨下,敢怒不敢言。
    整个天裁院大厅,只有松鸣、李无邪和白莲洲几人,不为所动!
    松鸣是因为无敌。
    李无邪因为元婴。
    白莲洲三人因为随身带着高阶法器护体,也安然无恙。
    尤其是白莲洲本人,身子站的比谁都直,此刻一脸得意的望着伶舟雪,心中已经浮现出自己入主百草崖的画面。
    面对三星裁决使的不合理威压,李无邪直接冷着脸道。
    “雷裁决,天裁院向来禁止灵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五位裁决使的投影体型足有一丈多高,像是五个巨人。
    尤其是端坐五席中央的首裁雷盛,白发飘飘,目如星月,发出灼灼光芒,看上去老而弥坚,不怒自威。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如今魔女在前,不必拘泥。”
    魔女?李无邪蓦的冷笑起来。
    “尚无检测,何来魔女之说?”
    雷盛闭目,不再多解释什么。
    旁边,另一位三星裁决使道:
    “李仙使,现在不是咬文爵字的时候,终裁马上就要开始,我想李仙使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吧?”
    这确实是道盟的规定!
    李无邪作为初裁仙使,是无权出现在终裁现场的。
    之所以来天裁院,是想凭自己曾经的影响力,试图给裁决团稍稍施压一下,却不想,反倒被五个三星裁决使联合施压了。
    李无邪着实有点火大,临走前还想拖走一个。
    “白莲洲也不是原告,理应与我一起离开。”
    雷盛闭目摇头。
    又一裁决使道:
    “最新公文已经出来了,道盟撤销了提案,由受害宗门之宗主白莲洲重新提案,所以他现在是此案的原告,可以留在这里。”
    “你——”
    李无邪气的当场要摔杯子,可看了眼满杯的枸杞,又忍住了。
    在巅峰时期,李无邪一个人就能吊打眼前五个元婴巅峰老头,只可惜后来玩蛇玩脱了,修为暂时跌落至元婴初期,好在只是灵虚而已,最多不持久,难以长时间坚挺,偶尔灵解爆发一下还是可以的。
    基于这种自信,李无邪对五人道:
    “你们最好记着我还在五剑阁。”
    全场鸦雀无声。
    五人不再说话。
    李无邪转身离开了天裁院,伶舟雪一案,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接下来只能看天了,留下这句话也只是虚张声势。
    他根本没有为了伶舟雪对抗道盟的立场。
    只是看在徐年和良知的面子上说了几句。
    仅此而已。
    ……
    李无邪走后,裁决很快开始了。
    伶舟雪被安排在被告灵测台上,准备接受道盟专业法器的体测。
    被告席自动抬起约三尺高停下,形成一座高台,进入灵测程序。
    天裁院的穹顶五角,各自打开隔门,从中伸出五台巨型探照灯,分别联通着千里之外的五台灵测仪,可以隔空探测伶舟雪的灵根。
    白莲洲建议将松鸣一齐送上灵测台检查,不过很快被雷盛拒绝了,原因是松鸣身份和修为不够,还没有被天裁院检查身体的资格。
    松鸣也不在意,一脸咸鱼的瘫坐在观裁席,惬意品着红灵枸杞。
    对于道盟所谓的非常手段,松鸣根本不在乎,甚至还有些好奇。
    他提前探查了伶舟雪五行灵根的隐蔽性,可以确定,伶舟五姐妹的父母定不是凡人,仙级以下的神识或灵器绝无可能探测出她的灵根结构。
    透过穹顶巨型探照灯闪烁的光影与封印,松鸣可以推测出千里之外的灵测仪,应该是一种专门探测灵根的仪器,并不会检查伶舟雪的身体。
    其品阶颇高,达到了修真九境的最高品阶——太虚级,饶是如此,距离真仙级还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绝不可能检测出伶舟雪的五行灵根!
    这大概也是伶舟雪能在灵测台上保持镇定的原因。
    看来伶舟五姐妹的身上,似乎还隐藏着不少秘密。
    松鸣微眯着眼,他不关心女人的秘密,只关心红灵枸杞的口感。
    丝丝清甜润入灵根……
    妙啊!
    难道此行的最大收获就是手中这杯枸杞?
    不知何时起,松鸣总感觉有一双雪亮、怨念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扭头看过去,发现是李无邪的童工助理,那个黝黑少年,正坐在自己的右手边,雪亮的眸子里透着不解与怨念。
    仔细看,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有着炼气九层的修为,模样还算俊俏,气质却格外朴实,除了黝黑外还又矮又瘦,像是一颗精悍的黑豆。
    闲着也是闲着,松鸣随口问道:
    “你叫什么来着?”
    “黑石。”
    少年冷冷答道,强行镇定自若。
    黑石是代表李无邪留在了观审团,来见证这场裁决的。
    他的怨念是因为松鸣喝的红灵枸杞是他家祖传的特产。
    他的不解是因为松鸣的镇定自若。
    他不明白,面对元婴巅峰的灵压,自己一个炼气九层的修士都要费劲全力才能保持意识清醒,为什么这个一点修为也没有的家伙,却能淡定自若的喝着枸杞?这个连冷伶舟雪都认可的男人,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松鸣一脸咸鱼的嚼着红枸杞,又随口问道:
    “这枸杞味道真不错,你知道在哪买的吗?”
    黑石:
    “……”
    松鸣:
    “所以李无邪是真的草过蛇?”
    黑石:
    “……”
    松鸣:
    “玩蛇玩肾虚了,不敢找女秘书,所以找你来了?”
    黑石:
    “……”
    ……
    被告席上。
    伶舟雪逐渐承受住巍峨的灵压,神色恢复了冰冷与镇定。
    连观裁团、辩裁团的众人都有些钦佩这个传说中的魔女。
    这样的冰山美女……
    真的会是魔女吗?
    体测台上的灵测已经开始了。
    穹顶中央,一道淡蓝色的光柱落下,将伶舟雪笼罩其中。
    穹顶五角,五道紫光聚集于伶舟雪的丹田,渗透入灵根。
    结果照了大半天……
    也没有任何反应!
    悬空席。
    五位裁决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根据灵测结果,伶舟雪的灵根没有任何魔女的证据,诸如使用过禁术留下的痕迹,吞噬活人灵根留下的后遗症,或是练尸留下的死气……
    难道伶舟雪并非是魔女?
    上面的命令不好落实啊……
    五位裁决使皆皱着眉头,表面上庄严肃穆,心中却暗暗叫苦。
    原告席。
    白莲洲似乎看出了灵测台上的状况,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在他看来,伶舟雪若真是魔女,一年前青岚宗也不会准备收其为核心弟子,可惜她不识抬举,死守百草崖,那就算她不是魔女也必须是魔女了。
    没有证据,便创造证据!
    这样想着,白莲洲提议:
    “魔女禁术万千,非常规手段能盖棺定论,我提议提高灵压,采用变换灵振频率的方式重新检测魔女灵根!”
    “这……”
    是会死人的啊!
    台下一片哗然。
    因为白莲洲提议的,正是极为危险的振灵检测!
    振灵检测就是通过不停变幻灵压的震荡灵率,使其尽可能的接近被检测人的灵根固有灵率,哪怕是清白修士,在振灵检测下也极易受伤或变异。
    更别提伶舟雪本就有伤在身!
    这哪里是检测?
    根本就是谋杀!
    除此之外,灵振检测的共振效应对大厅里的其他人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尤其是有伤在身的人,有一定概率会被检测灵压波及从而使病情加重。
    因此振灵检测必须征得被检测人的同意,同时需避开现场伤者方能开始。
    五个裁决使商议一番后,采纳了白莲洲的建议,由雷盛向伶舟雪询问道:
    “伶舟雪,你可同意接受灵振检测?”
    伶舟雪犹豫了。
    她的灵根外伤昨夜已由松鸣治愈,剩下的是由禁术造成的非器质性内伤,只要松鸣治愈的灵根外壁足够稳固,内伤应该不会受振灵检测的影响。
    问题是松鸣治愈的外伤真的稳固吗?
    这时候,白莲洲不怀好意的提醒道:
    “这可是你洗刷冤屈的大好机会啊,你也不想一辈子都背负魔女之名吧?”
    观裁席上一片沉默。
    等待伶舟雪的抉择。
    伶舟雪眸子里仿佛静静的飘着雪花。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选择相信松鸣。
    “好。”
    这看似风轻云淡的一句好,承载了整个百草崖的未来以及伶舟五姐妹的全部身家性命,她把一切的命运都交给了这世上唯一碰过她身子的男人!
    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确认大厅内没有伤者后,振灵检测即刻开始。
    轰!
    忽有一道白色的光柱如天劫落下,铮铮作响。
    一道震荡灵压如滔天巨浪打在伶舟雪的身上。
    碰撞的余波迅速席卷整个大厅……
    伶舟雪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百草崖石台边的那棵斜斜的孤松。
    暮雨和霏霏挂在东南枝上荡秋千,像两只调皮的蝙蝠,宁中子师姐伸出了握成爆栗的右手,一阵山风吹来,松鸣如诗,轻吟浅唱……
    原告席上。
    白莲洲双眸一滞,一道血柱自脖颈处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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