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来了……”
    刺史府中,看着秘书整理好的信息,萧敬佛颇为感慨,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不想同那群老夫子打交道。
    那群家伙可不会因为他是南江刺史,而对他有半分客气。
    或者说,他正是那群老夫子的目标……
    “萧大人,陈子昂求见。”
    萧敬佛正在感慨的时候,便有一名门子神色匆匆进来禀报,萧敬佛只得长叹一声,说道:“终于还是来了。”
    天渚市是有一个卫戍师的,那群老夫子没理由会放过。
    这不,陈子昂上门了。
    当然,如果他不信邪的话,可以试着拒绝。
    只不过,那样他还能不能活到第二天就不好说了……
    刘抗虏、郭惜北这些夫子派的侠客,挺乐意要为国除贼的。
    至于他封疆大吏的身份?
    呵……
    当年他们换的皇帝还少了?
    若非一切规则被他们砸得稀巴烂,皇权又何至于如此羸弱,董野夫一介寒门又凭什么只手遮天,连改制这种事情都敢做?
    他堂堂清河萧氏,如今又何须看朝堂脸色?看一群连官身都没有的穷书生的脸色?
    时代,终归还是不同了啊。
    哪怕,已经不是当年他们最狂热的时候,哪怕他们已经沉寂了二十年,一朝出世,他也唯有避其锋芒不可……
    萧敬佛赶忙迎出,陈子昂却已经冲进了刺史府。
    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两人见面陈子昂直接揪住萧敬佛的领口,喷了他一脸唾沫:“我准备扩充三个军团,缺乏基础骨干,你把卫戍师给我。”
    萧敬佛嘴皮子顿时抖了抖……
    如果是一般人,萧敬佛只甩个“滚”字那就算脾气好了,少不得要一掌击毙才解心头之恨。
    然而,不行。
    因为面前的这位是“文兴八杰”之一,陈子昂。
    文兴八杰是人们对历史至上主义运动中最为出色的八位夫子的尊称,其中,以李德为首,当年正是他唤醒沧海古卷第四十八篇,公元二十世纪的古迹才得以被观测。
    人们才得以探测文明的曙光。
    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伴随文明到来的是思想,是自由,是解放。
    历史至上主义运动,开始了……
    这场运动持续了二十年,卷席了一百多个国家,囊括了三十多亿人类,集合了全人类的力量,彻底击穿了历史的迷雾。
    惨烈的战斗,近五亿人的牺牲。
    沧海古卷第十一篇到第四十九篇终于得到补全,古代文明史得到补完。
    人们这才看到了古代文明的高度。
    这才知晓工业、知晓自由、知晓平等……
    生命,第一次有了尊严。
    在那二十年中,科技前所未有的飞速发展,腐朽的黑暗被肉眼可见的消灭,这世界上不再有奴隶制度,不再有明文的阶级划分。
    血统、世家的封锁被彻底打破!
    在浩荡无比的大运动中,纷乱的世界被整合,人类之间的战争不再存在,所有的力量被统合起来对付核孽,发掘历史。
    最终,蓝星五大国形成了。
    以文明圈作为国度的划分标准,以便最为高效的统合人类资源,在二十年的大运动中,世界上一百多个国家最终被统合成为五个。
    泛欧国、大西国、丝途国、东雅国、东美国。
    以古代欧洲文明为基础的泛欧国,以古代非洲文明为基础的大西国,以古代阿拉伯文明为基础的丝途国,以古代中华文明为基础的东雅国,以古代美洲文明为基础的东美国。
    大国之间的协调避免了战争。
    大国的体量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经济效益……
    无论是以过程还是以结果论,那二十年,是新历人类史上最为波澜壮阔的二十年。
    而一手铸就这个辉煌的人……
    是李德。
    即便只是东雅国内部评说,那些能够与李德齐名的七人,或者说,能附骥尾而列的七人,又哪能不是精绝古今之才?
    其中,陈子昂能列为八杰,因为他胆子够大……
    董野夫权倾朝野流批吧?可他执宰天下十九年,却是没有废过任何皇帝,而陈子昂,他手上废过二十三个皇帝……
    五大国规划是他一手执行的……
    面对这样的人,萧敬佛哪怕武功再高,哪怕随手就能秒杀对方,他也丝毫不敢异动,连一丝不满都不敢表达出来。
    他只能哆嗦着嘴皮子,眼中含泪,‘高兴’道:“但凭夫子差遣!”
    萧敬佛这么懂事,陈子昂就满意了。
    赞许的拍了拍萧敬佛的肩膀,说道:“反攻不可一蹴而就,军团的扩建需要足够的装备和补给,我预计需要三个月时间训练,补给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吧?”
    萧敬佛全身都在抖,却只能‘激动’道:“没问题!”
    “呵……”
    陈子昂一声嗤笑,也不再看萧敬佛,背身离去的同时说道:“别这么委屈,为人民做些事情而已,只要肯踏踏实实做,收益还能小了不成?”
    “只要反攻胜利,凭南江首义之功,哪个政府不要你?”
    “皇帝也罢,董野夫也罢,在野的民主党也罢,亦或者天下纷乱也罢,民心、功绩方才是最牢固的根基。”
    “你若是不理解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明白二十年前你们是怎么输的。”
    “其实,你该庆幸。”
    “因为你们是侠客,所以,我们当年做出的选择是改造,而非消灭你们,否则,那些门阀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焚书坑儒,始皇帝做得。”
    “我们也做得……”
    伴随着陈子昂的远去,声音愈发缥缈,萧敬佛站在那里,神情肃穆,默然不语。
    焚书坑儒,确实是那群门阀的下场。
    新历人类史中,自从走出大暗黑时代之后,根据旧有的知识,根据当时的社会情况和统治需求,在两百多年的发展当中,其实是重新构建了一套学说的。
    血统、阶级、服从……
    那群门阀用自己构建的规则和学说将世界控制得死死的,这样的情况下,大运动中,他们便是夫子们首当其冲的攻伐对象。
    新历586年,焚书坑儒开始了。
    一直,持续了十年……
    此后,世间再无门阀,只有世家,而他们留下世家,也只是因为人类还需要他们……
    沉默许久,萧敬佛忽然笑了。
    是啊,陈子昂说的没错,为人民服务而已,为什么不去做?
    时代是在进步,革命必然会出现,只是,这个进步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封建没有了,财富和权势就不存在了?
    不可能的。
    或许,是时候选一面旗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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