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劳伯意外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外甥。
    他想做什么?
    “可怜的小特鲁曼,我知道你或许心中有气,但是作为一名贵族,应该有必要的风度与涵养。”他隐晦地劝慰道。
    去他妈的风度,老子是要怼你。
    楚门对劳伯大声:“正如我一开始所说,是我影响了胡桃小姐,让她和我一样对你怀着敌意——”
    “我明白,小特鲁曼。”劳伯打断他道:“我一直支持史蒂夫成为下一任男爵,但是詹姆偏爱你。关于这一点,只要是个兰卡斯特人就知道。但现在史蒂夫失踪,并十有八九已经遇难,我认为我们的矛盾并非不可化解,只要你愿意,罗伯茨家族依旧是你忠实的拥趸,你也可以像你父亲一样挑选一名来自洛加的罗伯茨女人作为妻子。这是我们的家事,没有必要在外面讨论……”
    不愧是老贵族,真是收放自如……楚门笑了笑。
    “兰卡斯特的荣誉不用您操心,我未来和谁结婚也用不着劳伯舅舅费心,比起这些,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找到史蒂夫,活要见人……”
    顿了顿,他紧盯着劳伯,一字一句道:
    “死—要—见—尸。”
    这句话仿佛重重敲在劳伯心上,他身体微微颤抖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
    “所以……你要自己来找?又或者叫醒你的骑士?”
    不用楚门回答,院子里就传来一阵犬吠和嘈杂的脚步声。
    离窗户最近的仆人扭头看了眼,忙向众人喊道:“是杰伦骑士,他带着人回来了,他们好像……还带着一个人?”
    “杰伦骑士不是去休息了吗?”
    “带着一个人?带着谁?”
    “我好像看到好几匹马……”
    仆人顿时议论纷纷,每多说一句,劳伯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劳伯舅舅二十年前抵达兰卡斯特领时带了12名忠心耿耿的扈从,因为你不是贵族,所以最多只能有这么多持剑配马的正规扈从。二十年间,三人病逝,其余九人成家的成家,返乡的返乡,直到半个月前,算上他们的接替者在内共计十一人,这其中只有一个生面孔。”楚门说道。
    劳伯不动声色地擦拭掉几滴冷汗。
    楚门继续。
    “今天中午有人侵入我的房间,得益于胡桃小姐出色的记忆力,尽管只见过一面——准确说只见过一个后脑勺,她就记住了那人的样子。于是,今天下午,我委托她仔细辨别劳伯舅舅身边的人,结果你猜怎么着?呵呵……那个人不在其中。今天下午,或说从昨天晚上开始,劳伯舅舅身边恰好只有十个人。”
    这时走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东西被拖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你是说拉里?他是马尔斯的远方侄子,因为偷东西被邻镇驱逐,我看在年迈的马尔斯的面子上收留了他,如果这件事和他有关系,我一定不会包庇。”劳伯义正言辞道。
    “别紧张,劳伯舅舅,我这个人办事讲逻辑,”楚门笑道:“虽然他是您的扈从,但这不代表他受您的指示来陷害我……”
    言谈间,杰伦骑士风尘仆仆地回来,身后的人拖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
    “胡桃小姐。”
    楚门拽了拽少女的袖子,后者眼眶虽仍是红的,但情绪有所好转。
    “鉴别一下吧。”他说。
    胡桃上前看了两眼,“是的,今天中午从你房间离开的人就是他。”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该死的拉里,你竟然敢陷害一名贵族!”
    劳伯大怒着上前,却被杰伦拦住。
    “他已经死了,劳伯老爷。”杰伦淡淡道:“我们发现时他已经被人吊死在威斯特兰村口的树上,距离这里七十多塞纳。”
    “死了?噢该死!”劳伯重重拍了下桌子,“线索岂不是又断了?可怜的史蒂夫……”
    “那不一定,”楚门笑笑,看了眼法瑞斯。
    “艾加会指引我们找到真相,没人可以逃脱。”
    教士长的面皮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楚门完全照搬了他的原话。
    “所以你想怎么做?”他极不情愿地问。
    平心而论,他依旧认为楚门的是恶魔,并且愈发笃定。
    只是与楚门带来的挫败感而言,他的狂热和笃信弱了一筹,加上事情无可挽回,他现在只能妥协,可整个兰卡斯特领的人在他看来都成了帮凶。
    他们是被恶魔蛊惑,无药可救的人。
    作为一名坚定的信徒,虔诚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为偏执……而偏执,与极端只有一线之隔。
    所以法瑞斯相信,随着自己一行人离开,这里势必遭到恶魔的屠戮,但那是这些人自找的。
    现在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件事,回加德夫修道院,然后修复和胡桃的关系。
    “可以用猎犬追踪么?”楚门指了指那半根愚人椒。
    “又或者你们用‘训诫之犬’追踪?”
    法瑞斯摇摇头。
    “它的能量太浓郁,已经污染了整个男爵府周围的空气,加上被人送来前遮掩了气息,‘训诫之犬’无法查探它的来源。至于猎犬,恶魔之血强烈的刺激会让狗的鼻子崩溃,不仅派不上用场,我还建议最近半个月内将男爵府的猎犬全部迁出去。”
    “所以说……刺激气味来自恶魔之血?”楚门追问。
    “是这样。”
    “那好办。”
    他从盒子里取出那半根愚人椒。
    “从一开始我就在看这玩意儿了,它长得像田垄上的‘愚人椒’,就是个头大了不止一圈。”
    “你认识它?”法瑞斯又突然警觉。
    这次不用楚门回答,一名仆人就看不下去了。
    “喂,你在怀疑什么?男爵领周边的哪块田野我们少爷没去过,别说他看出来,我都能看出来那像愚人椒,所以我也是恶魔吗?我看你就是针对我们少爷!”
    他的话引起一阵哄笑。
    这原本是仆人们用来背地里讥笑楚门的话,现在却派上了特殊用场。
    法瑞斯讪讪笑了笑,不再言语。
    “你瞧这一块。”楚门指着断茬处,“这儿就像被哪个家伙咬了一口,里面和愚人椒完全一样,丝状网络结构与汁液毫无关系。”
    他用指甲抠了抠断茬处硬化的风干物,后者立刻脱落,只剩下镂空的丝状结构。
    “你们说它‘恶魔之血’气息浓郁,那么‘恶魔之血’到底是汁液还是丝状结构?据我所知愚人椒的汁液是无色无味的,倒是丝絮气味独特,炎季时经常被灰杉领的小孩串成串挂在脖子上手上驱蚊,而这两者基本没什么关联。”
    胡桃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可以分离?”
    “是的,愚人椒可以,所以试试呗。”楚门提议。
    胡桃点点头,分别提取了一小部分丝絮和硬化的汁液,掏出瓶瓶罐罐开始检验。
    一旦进入实验状态,她就变得心无旁骛起来,这对围观人士而言也是一种享受,也让这群人愈发觉得法瑞斯是个混蛋。
    这么专业的女士,凭什么不相信她?
    半个小时后,胡桃得出结论,愚人椒的丝状结构与恶魔之血完全无关!所有的气息都来自于汁液!
    “所以又可以把狗牵出来了。”
    楚门拍拍手,不着痕迹地扫了劳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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