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基本的礼仪,冯亮觉得自己不该盯着姑娘家的嘴巴看。
    但对方的嘴实在是太扎眼了。
    这个女孩……
    冯亮想要把视线从那张缝合住的嘴上移开,却压抑不住内心越来越浓的怜悯和好奇。
    一定很疼吧……而且……
    她是咋吃饭的?
    就在冯亮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的手忽然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他来不及抽回的手,骨节泛白,握得十分用力。
    冯亮一惊,正要拔枪威慑,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动手抢钥匙的意思,只是攥住冯亮的手,双眼和他对视着。
    即便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囚禁了许久,那双眼睛仍然奕奕有神。
    “我不用吃饭,只要从缝隙里漏一点水进去就好。”
    冯亮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感觉和助手的传音有些相似,但相比助手知性冷漠的声音,此时冯亮听到的却是一个少女银铃般的话语。
    “助手!”
    脑海中声音的响起比骑在自己身上的门生还让冯亮惊恐,他连忙抽出手,湛蓝玫瑰直指少女的额头,用咆哮掩饰内心的恐惧:“是你在说话吗?”
    【报告,助手并未向您发起任何形式的交流。据推测,您刚才所听到的声音来自于其他个体,与助手无关。】
    “不是你?!”冯亮大口地喘息着,拿枪的手微微颤抖,惊疑不定的看向铁笼后被缝上了嘴的少女。
    那双奕奕有神的眼睛,似乎在……笑?
    是她在跟自己说话?
    面对着冯亮的注视,少女毫不退缩,反而矜持地微微点头。
    她能看到我的心?!
    就在冯亮惊恐不已的时候,少女再次伸出手来,五指张开,修长而白皙的手像是在邀请冯亮共舞一曲般的优雅。
    咽了口唾沫,明明知道面前的少女有蹊跷,冯亮却仍旧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握住那只纤细的手。
    “没错,我能听到你的心声。”
    脑海中再次响起少女的絮絮低语。
    冯亮的手微微颤抖——相比物理上的惊吓,内心被窥破的毛骨悚然,更让他恐惧。
    “别怕,我无法看到你的记忆,只能读到你此刻心里想着的东西。”
    少女的目光柔和了一些,自己还被囚禁在笼子里,却反过来安慰笼子外面的冯亮。
    感受着女孩冰凉的没有一丝体温的手,冯亮稍微安心了一点,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把声音传到我脑子里的?”
    “像这样。”少女眨了眨眼睛,手指轻轻在冯亮的手背上摩挲着,让冯亮有种莫名的感觉。
    靠皮肤接触?
    “对。”少女点点头,冯亮看得出来,她想要微笑,却连这么一个简单的表情都做不到。
    似乎读懂了冯亮的念头,少女的眼神黯淡了一些,没有再说什么。
    “那个……”知道自己戳到了对方的伤疤,冯亮稍显歉意,连忙转移话题:“你说夫子就在那里面?你见过它吗?”
    少女摇摇头:“没有。但每隔一段时间,白先生就会把玩腻的姐妹带走,带到那扇门外——从来没有人能回来过。”
    冯亮了然,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希望我把你放出去吗?”
    大眼睛里立刻洋溢起浓得散不掉的忧伤,少女瞥了身边的几人一眼,摇摇头:“她们或许想要出去,但我的话……即便出去,或许还不如在这地牢里舒心。”
    冯亮明白她的意思。
    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姑娘,被白先生那个衣冠禽兽关在地牢里折磨了许久,留下一身伤病和一张再也张不开的嘴。在哑巴屯这个落后腐朽的地方,即便恢复了自由,她也再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地。
    冯亮可以想象的到,重见天日的少女会用印花的破布遮住脸,被村里的长舌妇们指指点点。小孩子会对着她扔石头,骂她怪物,叫她去滚。她甚至找不到一间茅草屋,只能在村子的角落用捡来的塑料布搭一个小窝棚,和垃圾堆做邻居。最终,在一个冻得连老天爷都不愿意睁开眼的寒夜,因为找不到任何的东西可以烧,少女被活活冻死在自己的窝棚里。
    读到了冯亮的想法,少女眨眨眼,似乎发出了不以为意的赞同的微笑。
    “我知道了。”冯亮善意的笑笑,慢慢抽回手,“等我解决了夫子之后,会回来打开牢房——现在正在起雾,说不定会有人或门生闯进来,在牢房里,你们反而更安全。”
    少女点点头,缩回手去,安静地坐回到角落里。
    其他三个女孩虽然未能如意,但也算看到了自由的希望,不再连连哀求,安静地呆在笼子里。
    看着一旁战战兢兢的招娣,冯亮叹了口气,语气莫名地温柔了一些,轻声道:“走吧。”
    “走?”招娣打了个哆嗦,身子倚着墙,看着冯亮的双眼满是哀求:“亮哥,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吗?我……我怕……”
    稍加思索,冯亮忽然意识到再带着招娣似乎真的没什么用处。那扇门背后的,很可能是数不清的门生和一只不知本体为何的怪物,与其带着一个会把别人推下井的居心不良的女孩,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轻松。
    “那你呆在这儿,有人进来你就大声喊我的名字。”冯亮点点头,同意让招娣呆在这里。
    听到冯亮的话,招娣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欣喜地点点头,感激涕零。
    冯亮独自走到门后,拉开了三道沉重的门闩,推开铁门。
    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激得冯亮打了个哆嗦。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地牢,而是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抬起来手电。
    门外的世界别有洞天,比冯亮预料之中的景象宽阔不少——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地面上满是积水,奇形怪状的钟乳石随处可见。
    深吸一口气,冯亮给自己鼓了鼓劲,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招娣,叮嘱道:“把门虚掩上,一有动静,立刻大声叫我的名字,明白了吗?”
    招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冯亮没再啰嗦什么,握紧了湛蓝玫瑰,大步迈进了溶洞。
    身后传来生锈门轴的吱呀声,铁门慢慢关上。
    “哐当。”
    “哐当。”
    “喀拉拉——哐当!”
    关上的铁门后又传来三声闷响,冯亮一怔,连忙转过身,疯了似的砸门。
    “招娣?!李招娣?!”
    那个疯丫头,把门反锁了!
    拳打脚踢,冯亮用各种方式砸门,门却巍然不动。
    “艹!”冯亮骂着,枪柄泄愤似的最后一下砸在门上,托着锈迹斑斑的门,粗重地喘息着。
    我就不该相信这个疯子!傻逼!冯亮你个大傻逼!
    自闭了一会儿,冯亮渐渐从自我否定中走出来,看着错综复杂的溶洞,背好了背包,继续往里走去。
    问题不大,只要能成功收容夫子,自己就能传送回去,不至于被困死在这该死的溶洞里。
    只是可惜笼子里那几个女孩儿了——牢房的钥匙还在自己口袋里,希望招娣那个疯丫头能把锁砸开,救她们脱离苦海吧。
    一边想着,冯亮出声问道:“助手,比利在哪里?”
    【收容样本b1位于您的三点钟方向。】助手立刻回答道。
    冯亮点点头,往助手所指的方向走去。
    之前木偶被那些门生抓走,显然,就算这群家伙没眼睛,也不会蠢到啃一把涂着劣质油漆的木头——比利应该是被当做玩具或战利品,被门生们带到了巢穴之类的地方。现在外面正在起雾,门生们应该出门打猎,无人留守。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某个角落里捡到高空坠落的饶晓晓……
    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冯亮安心了不少,手指卡住湛蓝玫瑰的扳机,想要学着牛仔的姿势酷炫地旋转左轮手枪,却因为枪身过重没拿稳,湛蓝玫瑰掉在了地上。
    “嗯,有点儿尴尬……”冯亮干笑一声,自言自语地壮胆。
    天然的溶洞里并没有供人通行的道路,冯亮只能照着助手的指引,在或狭窄或宽阔的钟乳石空隙间来回穿梭,找寻比利。
    “滴答。”
    水滴沿着钟乳石,滴落在冯亮的脸上。冯亮停下脚步,抹掉脸上的水渍,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微微的光亮——在没有一点光源的溶洞里,一缕并不明亮的光显得格外刺眼。
    出口?
    冯亮有点小激动,加快了脚步,快速赶往传来光亮的地方。
    光线从头顶上一直照下来,似乎溶洞的顶上有一个窟窿。在光线尽头,堆着一座小山似的东西——无数张惨白的、蛇皮似的薄片。
    “嗯?”
    大量的堆积物散发着下水道似的恶臭气味,冯亮皱着眉头,用手拈了一小块白色的东西察看。
    这些薄片轻薄,干燥,触感像是草纸一般,微微一搓便化为了白色的粉末,散落在空气中。
    像是……某种生物褪下来的皮……
    心里嘀咕着,冯亮正想再抓一把仔细看看,面前的堆积物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
    “小山”的最顶端,大量的白色薄片纷纷散落,从最高点上,伸出一只沾满白色粉末的手!
    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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