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馥仪接过来,小巧的银勺舀了半勺,送到嘴里尝了尝,觉得比前世喝的要强多了,果然农药化肥催生出来的商品跟纯天然无污染的农作物是没法儿比的。
    “不错。”她点了点头,又喝了几口,将琉璃盏递还给听风,吩咐道:“西瓜都料理了,给三皇子留一碗,再给常美人送一碗,下剩的你们几个分了罢。”
    “还是拿给李元宝他们喝吧,咱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可沾不得寒凉之物。”二品以上妃嫔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每人每日都有一个西瓜的份例,太监倒无妨,宫女们唯恐出虚恭在主子面前失仪,拿到份例后,要么送给相熟的太监,要么摔碎了听个响声,从没人敢吃。
    虽然俞馥仪不觉得喝个一碗半碗的西瓜汁就会跑肚拉稀放臭屁,不过宫里规矩严,宫女们又没人权,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她也就没有勉强,只嗯了一声。
    听风将俞馥仪的意思吩咐下去,又叫人搬来香炉,燃上艾草香驱蚊,接了小满手上的扇子,亲自替俞馥仪摇着,嘴里道:“怎地三皇子还不来,难不成被太后留下陪她老人家用膳了?”
    俞馥仪抬头看了下天色,见太阳已落下山,暮色如同浓雾一般渐渐弥漫开来,正是将夜不夜的时候,心下也有些奇怪,正想开口打发人去瞧瞧,就见十六个提着灯笼的太监涌进来,后面跟着十六个同样提着灯笼的宫女,宫女后面是挂着明黄色纱帐的十六人抬步辇,步辇后面亦有十六个掌灯太监跟十六个掌灯宫女。
    *
    能用得起这等仪仗的,用脚趾头一想都能知道是谁,俞馥仪连忙从贵妃榻上起身,带着迅速列队到她身后的宫女太监迎上去,蹲身纳福:“臣妾恭迎圣驾。”
    纱帐被跟在步辇旁边的大内总管赵有福挑开,司马睿先走下来,又转过头将司马琰给拎了出来。
    且不说他中午来过一次,三五天内必不会再出现,就算这会没抗住压力,再次被太后打发来,也得按照流程,先翻牌子然后由敬事房的人来通知自个,这般大喇喇跑来,着实不合规矩……俞馥仪心里正纳闷呢,待看到鼻青脸肿的便宜儿子时,这才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之后便是勃然大怒,她走到司马琰面前,冷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儿?”
    司马琰虽然性子沉静,但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像所有小孩子一样,受了委屈必定要向家长告状的:“被二皇兄打的。”
    司马睿不以为意的插嘴道:“小孩子之间玩闹,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
    俞馥仪没理会他,蹲下来,扳着司马琰的脸,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大碍,也已经涂了药膏,这才放开他站起来,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头,没好气的训斥道:“司马珏才在娘胎里待了七个月就落草了,虽然论岁数比你大一岁,但个头不如你高,身板也不如你结实,你一个打他两个都绰绰有余,结果你却被他打的鼻青脸肿,叫我说你什么好?以后别叫我母妃了,就说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免得连累我被人笑话。”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司马睿本以为俞馥仪会板着脸教训司马琰不该与人打架,结果越听越不对劲,“难不成你想要琰儿跟珏儿兄弟阕墙?”
    “皇上严重了。”俞馥仪扯了扯嘴角,浮出抹浅淡笑意:“小孩子之间玩闹,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这次琰儿被揍个鼻青脸肿,下次珏儿被揍个鼻青脸肿,你来我往的,本不是什么大事儿,朋友之间还有个不打不相识呢,更何况是亲兄弟?”
    说完转过头,静静的看向司马琰,司马琰琢磨了一会,郑重道:“母妃放心,儿臣一定好生跟着董师傅学习弓马骑射,下次二皇兄再敢欺负儿臣,儿臣一定把他揍趴下。”
    “乖儿子。”俞馥仪一脸赞许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问他:“打哪儿过来的,可有去跟皇后还有太后请安?”
    “打乾清宫过来呢,父皇招了太医来给儿臣看伤,看完就这个工夫了。”司马琰小大人一般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补充道:“父皇已遣人去跟母后还有皇祖母宫里说了,免了儿臣今儿的请安。”
    俞馥仪点头表示了然,拉着他的小手往殿门走去,嘴里说道:“母妃叫人做了西瓜汁,你喝下尝尝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明儿再叫她们做。”
    走出几步,发现把司马睿给忘了,于是转头说了句:“皇上也来尝尝吧。”
    司马睿先是被俞馥仪的歪理噎的一梗一梗的,后又被忽略的彻底,气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有心走人,又觉得就这么走人,面子上抹不开,犹豫了片刻,抬脚大踏步跟了上去,嘴里哼道:“朕就去尝尝,若是不好喝,看朕怎么收拾……”呃,恐怕还没收拾她,太后就先收拾自己,于是话到一半连忙刹住,改口道:“看朕怎么罚你。”
    *
    三人在东次间的圆桌前坐下,小满端了两只乘了西瓜汁的琉璃盏过来,里边还加了几块切碎的冰块,入口冰凉甜爽,司马睿一股脑喝完,觉得不过瘾,又要了一碗,司马琰也想要,被俞馥仪给阻止了:“不许喝了,不然小肚子就没地儿乘饭菜了。”
    正抱着琉璃盏喝的不亦乐乎的司马睿顿时一僵,吞不下吐不出,一脸便秘的表情。
    俞馥仪斜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道:“皇上肚子大,多喝几碗也不碍事。”
    “肚子大?”司马睿嘀咕了一句,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完全没觉得自己肚子大,不过为了避免出现肚子变大这种悲催的事儿,他默默的决定每日在练功房多待半个时辰。
    俞馥仪没理会司马睿的自言自语,吩咐人传膳。
    饭菜摆上桌,吃了没一会,太后身边的崔嬷嬷来了,听风连忙放下布菜的筷子出去将人迎了进来。
    崔嬷嬷给司马睿跟俞馥仪行了礼,打量了一下司马琰,舒了口气:“太后听闻三皇子伤着了,担心的不得了,立时便要过来,亏得秦二姑娘在旁劝着,说黑灯瞎火的若是磕着碰着了,反倒让皇上跟皇后担心、德妃娘娘跟三皇子愧疚,太后听了这才暂时止住了,打发老奴来替她瞧瞧,说三皇子没事最好,若有事她必要亲来。”
    司马琰立刻站了起来,朝着慈宁宫的方向作了一个长揖,然后转头对崔嬷嬷说道:“烦请转告皇祖母,琰儿无事,让皇祖母担忧了,是琰儿不孝,今儿天色已晚,就不打扰皇祖母休息了,明儿一下学便去向皇祖母请罪。”
    “什么请罪不请罪的,三皇子没伤着,太后就放心了,又怎舍得怪您?”崔嬷嬷的慈爱的笑笑,又对俞馥仪恭维道:“怪道太后天天挂在嘴边,才多大个孩子,就这般知礼孝顺,真真是个可人疼的。”
    五岁孩子没人教,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确值得夸耀,俞馥仪心下自豪,面上谦虚道:“粗粗笨笨的,不讨人嫌就不错了,当不得嬷嬷这般夸。”
    正说着话呢,皇后也派了心腹宫女姚黄过来,转达了皇后的关切之意,并奉上一包血燕跟两颗人参。
    送走崔嬷嬷跟姚黄后,俞馥仪跟司马琰重新坐下来继续用膳,将将吃完,问梅便来接人了。
    听风跟问梅是俞馥仪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司马琰搬去撷芳殿后,俞馥仪担心内务府送去的宫女服侍的不尽心,便安排问梅过去当了掌事宫女。这会儿想必是见将到下钥的时辰了司马琰还没回去,又不见人来传话说留宿长春宫,才亲自过来了。
    “这几天别让他脸上沾水,药膏一日三次记得涂。”虽然挨了揍,上书房还是要去的,怕司马琰明儿早上起不来,俞馥仪也没有多留,叮嘱了问梅几句,便将人给打发走了。
    于是只剩下司马睿了,见他歪在炕褥上,头枕着迎枕,旁边听风在打扇,一脸惬意的样子,完全没有走人的意思,便叫小满上茶,直接端茶送客:“宫门要下钥了,皇上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司马睿好整以暇的觑着俞馥仪:“爱妃若是开口求朕,朕倒是可以考虑留下来。”
    皇子都生了,往后半辈子的依靠有了着落,又有太后这个后宫最大BOSS当金手指,侍寝除了在其他妃嫔那里拉仇恨以外,对自己半点益处都没,俞馥仪蹲了个身,十分贤良大度的说道:“雨露均沾方能替皇家开枝散叶,臣妾这个月已经侍寝三回了,不敢再留皇上,您还是翻其他姐妹的牌子吧。”
    “朕记得来过好多次,怎地才侍寝三回?若是被太后知道,又要念叨个不停了。罢了,今儿既然过来了,就歇这里吧,省的改天还要再过来。”司马睿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的嘟囔了几句,随即抬高声音:“赵有福,打发人去敬事房说一声,今儿翻德妃的牌子。”
    俞馥仪无语,有太后当靠山固然是好,可就是她老人家老把司马睿往这儿撵,还真是挺让人发愁的。
    ☆、第 3 章
    俞馥仪沐浴完毕,从净房出来时,司马睿已经已经躺在炕床上了,如墨的湿发披散在肩头,明黄的寝衣半敞着,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下头没穿寝裤,只着了条长至膝盖的亵裤,脚丫子蹬在落地罩的精雕云纹上,两腿颠儿颠儿的抖个不停。
    难怪前主见到他就说教,这幅不成体统的德性,连自己都瞧不上。
    瞧不上归瞧不上,人家到底是皇帝,手里掌着生杀予夺大权,她最多腹诽几句外加小打小闹的折腾下,真的明目张胆撕破脸的话,那就是嫌命长自己作死了。
    俞馥仪轻叹了口气,在他的身畔躺下来,闭上眼睛,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前主性子古板严肃,初次侍寝遇到司马睿玩闺房情趣就毫不留情的说教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司马睿每次都直奔主题,再也不敢动手动脚,而她也只须挺尸装木头人便可。
    事实证明她过分乐观了,虽然生育过一个孩子,但宫里这方面的秘药不少,早就调理的紧致如初,没有任何前戏,干涩的地盘乍然闯进来个庞然大物,疼的她眼角直抽抽,恨不得一脚将人踹到地下去,只希望他能尽快缴械投降。
    司马睿也不好受,但也只能强忍着不适耕耘,他可不想再被说教上一两个时辰,而且俞馥仪脸上那神似先太傅的表情让他莫名的心里发虚,若是战线太长,只怕中途会偃旗息鼓,只得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半点拖延不得。
    于是一个希望早点结束,一个希望对方早点结束,在两人的殷切期盼下,果然很快结束了。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俞馥仪表示十分满意,要是丫像前世看的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动不动就一两个时辰,她真的会忍不住弑君的。
    见司马睿从自己身上翻下来后便躺在一旁没了声音,她好脾气的问道:“皇上可要沐浴?”
    “沐什么浴,朕一滴汗都没出。”司马睿张嘴大吼。
    俞馥仪被吓的一哆嗦。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自己吃饱了撑得才搭理他!她翻了个白眼,坐起身来,掀开帘帐一角,摸过块丝帕,将下身擦拭干净,然后重新躺回床上,翻过身屁股对着他,很快沉入了梦乡。
    *
    司马睿登基后效仿先帝,五日一休沐,十日一大朝,其他时候在养心殿理政,第二日正是大朝的日子,俞馥仪醒来时他早就没了踪影。
    今日轮到谷雨当值,一大早就叽叽喳喳个不停:“皇上可真是心疼娘娘,竟没让娘娘起来服侍,阖宫上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主子能有这待遇了。”
    昨个儿夜里他草草了事明显没尽兴,但又不能下自己的面子再跑去宠幸其他妃嫔,肚子里憋着气,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见自己,又怎会叫自己起来服侍?不过这种私密事情,便是听风这种娘家陪嫁来的丫鬟她也是不会说的,闻言只笑了笑。
    知道自己娘娘不爱张扬,谷雨说笑了几句就打住了,麻利的替俞馥仪梳了个堕马髻,配了几件精致小巧的玉饰,又选了件天青绣折枝白兰的圆领袍跟条白色素面细褶裙捧到她面前,询问道:“娘娘,今儿穿这身可好?”
    谷雨虽然嘴碎,梳头打扮的功夫却是一顶一的,俞馥仪瓜子脸杏眼樱桃嘴,典型的小家碧玉长相,颜色鲜艳了衬不起,雍容华贵了衬不起,往素净浅淡里打扮,反倒显得清新脱俗。
    俞馥仪点了点头:“就这身吧。”
    穿戴妥当又用了早膳,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准备出发前往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刚走出大门来,就见住在西配殿的常美人带着贴身宫女秋纹等在廊下,见俞馥仪走出来,忙上前福了福身,笑道:“给德妃娘娘请安了,娘娘今儿这身打扮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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