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三狗还没去接哨,你怎么就回来了,咦,这两个小子是什么人,黑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带人回寨,你不要命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看到走在最前头的柳黑子和跟在他身后灰头土脸的两个小子,立刻冲上前将柳黑子拽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
    “三叔,我放哨时遇上大猫,这是两个小兄弟救了我,上回大当家的不是说要招身手好的兄弟么,我瞧着这两位小兄弟身手好,就带他们回来见大当家的。”柳黑子说着事先编好的瞎话儿,心中无比庆幸此时带人看守寨门是他的亲三叔,若是换了别人,还真是不好应付。
    “什么,你遇上了大猫了,伤到没有?”中年男子听侄子说遇到大猫,惊的脸色大变,赶紧拉着侄子上下打量检查。要知道柳黑子可是他们柳家唯一的根苗,一但他有个闪失,柳家的香火就要断了。
    “肩膀被大猫轻轻挠了一下,幸亏这两位小兄弟来的及时救下侄儿,要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三叔了。”柳黑子捂着肩膀低声应答,其间悄悄向他三叔眨了眨眼睛。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立刻笑着说道::“真是万幸万幸,黑子,真伤的不重?”
    柳黑子连连点头道:“三叔放心,真伤的不重,大猫刚扑过来,这两位小兄弟的箭就射过来了,大猫中箭逃走,侄儿才逃过一难。”
    中年男子立刻紧走几步,来到司马昶和于瑾的面前,深深躬身行礼,无比感激的说道:“多谢两位小英雄救了我们黑子!”
    司马昶压着嗓子粗声说道:“也就是顺手救了,不用谢,听黑子大哥说寨子里要人,不知道我们兄弟能不能入伙,我们兄弟也不要钱,只要吃饭管饱就行!”
    中年男子点点头,低声感叹道:“”今年大旱,寻常百姓别说是吃饱肚子,就连一天吃上半碗野菜糊糊都很难,这一个多月以来,也不知道新添了多少饿死鬼,两位小兄弟看着瘦弱,可见得也是饿的不轻,否则你们也不能到这九老山中寻点儿吃食……”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没办法,才进山寻口吃的,这才救了黑子大哥。听黑子大哥说寨子里放饭管饱,我们兄弟就跟来了。”司马昶粗声应答。
    “这个……不瞒两位小兄弟,原本我们山寨是要人的,可如今不要了,不过两位小兄弟救了黑子,就是我柳家的大恩人,总不能让恩人没了着落,两位小兄弟若是不嫌弃,就先跟黑子一起,黑子,你带两位小兄弟回屋,打了饭回屋一起吃,先别让上头的瞧见他们,等过几日彻底安顿好了,我再带他们去拜见大当家的。”中年男子立刻低声安排起来。
    柳黑子赶紧应了一声,带着司马昶和于瑾回他的住处了。司马昶和于瑾原本以为混进山寨要费许多心思,万万没想到居然这样轻易混了进来,兄弟两人生怕露了行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随黑子匆匆走了。
    “六爷,大当家的吩咐过,要严加排查进寨之人,怎么敢就这样放生人进寨?”柳黑子带着司马昶于瑾走后,一个小喽罗不解的问道。
    原本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面色一脸,压低声音厉声说道:“此事我自有主张,大当家那里我自会去交待,要你多嘴。”
    小喽罗赶紧闭上嘴巴,心中暗暗嘀咕:谁还不知道你个笑面虎,你能憋着好屁不成!那两个小兄弟真是倒霉,碰上谁不好,偏碰上你这么个东西!
    “两位郎君,您们在这里千万别出去,免得让人看见了找麻烦,小的这就去打饭,很快就回来。”柳黑子将司马昶和于瑾带进一处并不很大的山洞,陪笑着说道。
    司马昶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快去吧,我们兄弟还真饿了。”
    柳黑子连连点头,急匆匆往外走了。
    柳黑子刚刚走出去,司马昶便对于瑾低声说道:“阿瑾,这柳黑子没安好心,咱们赶紧走……”
    “啊……我们去哪里?”于瑾愣了一下,呆呆的问道。
    “当然去抓王九……”司马昶低低说道。
    “哦,好,我们走!”于瑾应了一声,兄弟两人立刻向洞口摸去,不多时,兄弟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且说那柳黑子出了山洞,并没有去打饭,而是与匆匆赶来的,他的三叔低声说起话来。中年男子听罢,皱眉道:“黑子,你可听清楚了,其中有一个叫阿昶?”
    柳黑子连连点头,低声说道:“其中一个小子就是这样叫另一个小子的,那个小子叫阿瑾。”
    “啊……难道他就是素有当世玉郎世家四美之首的司马世家二郎君司马昶?”中年男子倒抽一口冷气,低呼出声。
    司马昶自己都不知道,他当世玉郎的名头竟然那般响亮,连一个山中土匪都知道。
    “三叔,什么当世玉郎?”柳黑子显然不知道,不解的问道。
    “黑子,三叔问你,那人的相貌是不是生的极好?”中年男子急急问道。
    “对啊,他真是生的好看,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可惜不是个小娘子,要是个小娘子……嘿嘿……”柳黑子想到歪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蠢货,当世玉郎剑法无双,人家动动小手指,你的小命就没了,赶紧给老子收起你那些歪念头,要不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中年男子没好气的劈手扇了侄子一记耳光,沉声喝斥。
    “是是,侄儿再不敢了。”柳黑子就是个没胆气的怂货,他三叔一骂,他立刻怂了。
    “三叔,饭菜里还下药么?”柳黑子见他三叔的神色与以往不同,便小声的问了起来。
    “下药?不能下,黑子,说不得咱们叔侄翻身的日子到了!”中年男子将柳黑子拉到一旁,在他耳旁低声说了起来……
    “三叔,这行么,大当家的……”柳黑子听罢,犹豫的小声说道。
    “有什么不行的,和司马世家比起来,河间王氏算个屁!跟人提鞋都不配!”中年男子不屑撇了撇嘴,低声说道。
    “行,三叔,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柳黑子立刻表态。
    “黑子,你先去提我的饭,送去给那两位郎君,好好的招呼他们,等我下了值立刻去见他们,我没过去之前,你什么都别说,只好生侍候就行。”中年男子低声叮嘱。
    “哦,知道了。”柳黑子不太高兴的应了一声,一想到自己还得伺候那两个小煞星,柳黑子就满心的不自在。
    “蠢货,你若是服侍的好,随便被哪一位郎君看中了,你这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中年男子见侄子不开窍,用手重重的点头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低声斥责。
    “真的,好好,我这就去服侍他们!”听到“荣华富贵”四字,柳黑子眼睛顿时一亮,满眼都是贪婪的光。
    “行了,快去吧!”中年男子叮嘱一句,匆匆的走了。
    柳黑子兴冲冲的提了他三叔的饭菜,急急赶回山洞,一进洞他立刻傻眼了,不大的山洞中空无一人,那两位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的小郎君全不见踪影。柳黑子大惊,他也不敢惊动旁人,又悄悄的去寻他三叔讨主意了。
    且说司马昶和于瑾两人悄悄出了山洞,在夜色掩盖之下,不着痕迹的接近了山寨中唯一一座用木头搭建起来的所谓大厅。厅外场院中的旗杆上挂着数面旗子,有的写着替天行道,有的写着大大的“义”字,有的写着大大的“王”字,显然这里应该就是王九匪帮的聚义厅。
    聚义厅中没有什么灯火,从外面看暗的很,倒是厅外的场院中灯火通明,数十个衣着破败的山匪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人手一只粗陶大海碗,正呼哧呼哧的吃个不停。
    “阿昶,那房子里好象没有人,王九也没在场院里。”于瑾在司马昶耳畔低低说道。
    司马昶点点头,正要说话之时,却见柳黑子跑了进去,他立刻拉着于瑾压低身子,藏的更加隐蔽了。
    “黑子,你回来了?吃了没?”一个与柳黑子交好的山匪扬手喊了起来。
    “山哥,我刚回来,还没吃……厅里怎么没人,大当家的没议事啊?”柳黑子状似无意的叫了起来。
    “议啥事儿,大当家的一半天都没来了。”那个山匪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也是,咱们都要撤走了,大当家的且得在后头忙着呢……”柳黑子笑着囔了一声,似乎生怕谁听不见似的,声音大的很,招的好几个山匪都转头看了他一眼。
    “黑子,不敢胡说,快过来吃饭吧,多吃点儿,晚上还有得忙呢。”最先喊柳黑子的那名土匪高声喊了一句。柳黑子应声,跑去盛了一大碗野菜肉汤,从筐子里抓了两个拳头大小的黑面蒸饼,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阿昶,这柳黑子倒象是给咱们报信儿。”于瑾又在司马昶耳边低语。
    司马昶点了点头,低声道:“看样子他们要趁夜转移,陇西他们必是不敢去的,秦地大旱,也无法生存,若我算的不错,王九定会向河间方向转移,阿瑾,我想李世叔必定会派人追剿王九,你现在悄悄出寨前去接应李家府兵,请他们于九老山通往河间的要道上设伏,定能将王九悍匪一网打尽。”
    于瑾摇头道:“不,我在这里盯着,你去接应。”
    司马昶压低声音说道:“阿瑾,听我的。你比我更擅长走山路,速度更快,你去接应李家府兵更便宜。”
    于瑾拧起眉头,好半晌才不情愿的说道:“行,我去就我去,阿昶,你只暗中盯着,千万别一个人动手。”
    司马昶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轻易以身犯险的。”于瑾得了司马昶的承诺,这才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悄悄出寨了。
    就在于瑾出寨,司马昶继续在聚义厅外监视之时,山寨后崖一处隐蔽的山洞之中,独眼王九盯着满山洞金光灿灿的金银珠宝,双眉紧紧的拧着,面色极为阴沉。
    王九自己都没想到他落草不过数年,竟然积累下这硕大一山洞的财宝,若是全都装上大车拉走,只怕得装上十来大车,可是九老山的山道全都狭窄的紧,别说是大车,就连最小的青辕车都很难行走,这么多财宝,他要怎样才能避过所有的手下,一件不少的运出九老山呢?
    王九正在苦思冥想之时,外面传来小心翼翼的低呼,“大郎君……大郎君……”
    王九闻声眉头皱的更紧,他飞快掠到洞口,停了片刻方才出了山洞。
    “双瑞,河间情形如何?”王九压低声音问躬身肃立在山洞外面的青年男子。
    “回大郎君的话,现在正是回河间的好时机,小的已经将二房的小崽子全都干掉了,四郎君七郎君染了脏病,也活不了几天了。”那个青年男子低声回话,声音中透着一丝得意。
    “真的,干的好,双瑞,若本郎君重得家主之位,定拜你为府兵主将。”王九闻言大喜,一扫这两日的阴郁之色,拍着那青年男子的肩膀兴奋的叫了起来。
    “小人愿为郎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那个名叫双瑞的青年男子立刻跪倒在地,指天誓日的表达自己的忠心。
    “我那好二叔现在如何?”王九正笑着,突然收了笑声,大声问道。
    双瑞笑着说道:“好叫大郎君知道,不枉香妹子在厨下苦熬这些年,她日前终于得了手,二老爷如今和阉人没什么区别。”
    “好,你们兄妹都是极好的,等本郎君做了家主,一定封香瑞做第一侧夫人,许她内宅管家之权。”王九大喜过望,立刻开口承诺。
    双瑞喜出望外,忙又磕头道:“小人替香妹子谢郎主恩典。”他真没想到自家亲妹子还有这等造化,等将来生个一男半女,他就是小郎君小娘子的舅舅,他秦家改换门庭就有希望了。
    “双瑞,你是本郎君最信任之人,如今本郎君有件极重要之事要你来办。”王九想起自己的烦心事,再看看满面喜色的双瑞,心中立时有了主意。
    “郎君尽管吩咐,小人无不从命。”双瑞兴奋的说道。
    王九压低声音说了好一会儿,双瑞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应是,主仆二人莫约说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定下主意,各自分头行动。
    夜色渐深,山匪们各自睡去,整座九老山异常的安静。司马昶悄悄来到柳黑子的山洞外,发现山洞中透出一点灯光,他仔细听了洞中的声响,发觉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之声,这才随手向山洞甩出一颗石头,然而山洞中却没有响起惊呼之声,只不过在片刻之后,柳黑子和他的三叔悄没声的走了出来。
    “司马郎君……洞里只有小人和黑子,请您现身一见……”柳黑子的三叔四处观望一翻,方才压低声音呼唤,看上去很是谨慎小心。
    司马昶自恃身手了得,也不怕柳氏叔侄搞什么鬼,便大大方方的出现在柳氏叔侄的面前。
    “小人柳三魁(柳黑子)拜见司马二郎君。”柳氏叔侄看到司马昶,立刻跪下便拜,梆梆的磕头声在暗夜中响起,颇有点儿瘆人的意思。
    “不必多礼,你倒是个乖觉的,竟然能猜出本郎君的身份。起来说话吧。”司马昶很平淡的说了一句,柳氏叔侄却觉得一股子威压向自己扑来,柳三魁还好些,柳黑子直接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地上。
    司马昶收了威压,看了柳三魁一眼,淡淡道:“是个练家子,身手看来还不错。”
    柳三魁赶紧陪笑说道:“二郎君慧眼如炬,小人自小习练家传的功夫。”他边说边将不成器的侄儿拽起来,柳黑子
    “哦,你读过书?”司马昶听柳三魁此时的言谈不象个莽夫,便低声问道。
    “回二郎君的话,小的原是河东柳氏的旁枝,先父赐名柳斌,黑子是小人长兄的唯一子嗣,他本叫柳墨。小人幼时也曾读过两年书,后来遭逢大难,父母兄嫂都被人杀了,小人不得不带着侄儿四处逃难,这才用了化名。前年小人在山中打猎,被王九看中,小人叔侄这才来了山寨…………”柳三魁低声回话,语气中透着一股子萧瑟失意。
    “嗯,是这样,原来你也是好人家的出身。”司马昶点点头,叹息一回。
    一句好人家的出身,让柳三魁立时红了眼圈儿,但凡还有一点生计,谁愿意做土匪呢。
    “二郎君,小人愿意投到您的门下,为您效犬马之劳,只求郎君为小人做主,让小人叔侄回复本名,堂堂正正的活着。”柳三魁扑通跪倒,再次磕头恳求。
    “若你叔侄真心投我司马世家门下,本郎君自会为你们做主,至少要让你们重振家业。”司马昶并没有思索很久,便郑重的承诺。
    “多谢二郎君,小人叔侄愿立血契,此生永不背主。”柳三魁,不,应该说是柳斌眼中现出异彩,立刻以右手紧按左胸,以柳氏最郑重的礼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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