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卢熙昏昏沉沉地听见有人在耳边喊叫。
    “老爷!你醒醒啊老爷!该升堂了!”
    他勉强睁开睡眼,觉得浑身酸痛,可等他睁眼四下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目及之处是个奇怪的房间,窗棂是那种古老的雕花图案,上面糊着窗户纸,窗的对面是张八仙桌,桌子两侧各有一把太师椅,墙上是幅中堂挂画,两面是幅对联,上写: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
    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再看自己所躺之处,竟是个类似于沙发的木床,因长期研究唐代经济,这种床他认识,叫罗汉床,周围一般有三围屏或五围屏。他往身后看去,果然,罗汉床后面有三个屏风竖立。
    再看眼前唤自己的人,他下意识地躲了躲,只见那人头戴青顶小帽,身穿青衣小褂,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正看着自己笑呢。
    他诧异起来,此人怎么会这般打扮?这屋子又是哪里?
    “老爷!您可醒了!昨晚不让您喝那么多酒你非喝,我还以为……可吓死小的了!”
    什么?老爷?叫谁老爷呢?
    他咧着嘴看着面前这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
    “对呀老爷!”
    “老爷?我是老爷?”
    那小厮眨着眼睛看了看他,疑惑地说:“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卢熙又四下看了看,突然,感觉浑身发毛,脑海里浮现出此前的情景来。那个漆黑的屋子哪儿去了?自己不是被杨婉儿给电着了嘛,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难道这是穿越了?我擦!这么扯?不会吧!
    他又低头往自己的身上看去,不看则已,看完更是吓了一跳。只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浅绿色长袍,腰带束身,腰带上还挂着九个装饰用的银銙,而这件浅绿色的长袍为圆领、长袖,松松垮垮的。这特么竟然是件官服!他知道,在唐代浅绿色官服是七品官穿的,那也就是说自己是个县官儿?
    “老爷,堂前都敲三通鼓了,您得上堂审案了!”那小厮说着拿过一顶青黑色纱罗官帽来递给卢熙。
    他疑惑地伸手接过官帽,又看了看小厮,说道:“你……是何人?”
    那小厮听完就瞪大了眼睛,接着咧嘴说道:“都是让州府衙门催粮催款给闹的!老爷您忘了?昨天还和他们大吵了一架呢!”
    “哦?吵架?”卢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戴好官帽,又下了地,小厮把一双官靴帮他穿好。
    站在桌前,卢熙又四下看了看,想到刚才小厮说的话,看来,自己不仅仅是穿越了,而且还附在他们因喝酒而死去的老爷身上重生了。可是,自己怎么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知道呢?那也就是说,不是那位老爷重生,而是自己借了他的身,所以才对这里的一切不熟悉。
    想到这里,他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小厮惊诧不已,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他挥手挡开。
    “别动手动脚的啊!”
    小厮惊道:“老爷,您也没发烧啊?睡糊涂了?现在是开元三年,您不会连咱大唐皇上是谁都忘记了吧?”
    开元三年?卢熙太知道了,李隆基刚刚登基呀这是。自己怎么会穿越到了这里呢?麻麻的,还能回得去吗?一想到这儿,他都要哭了。心里想的是,刚刚卖掉的两处房产还没签合同呢,股市里还放着不少钱,这回可全完了。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没了也就没了,不算什么,关键是人哪!他脑海里浮现出杨婉儿瞪眼睛的情景。
    这时,门外又传来鼓声,通通通的响声搅得他心神不宁。
    “兄弟,外面是谁在敲鼓?”
    小厮吓了一跳,转到他身前说道:“老爷,您可不敢这么称呼小的,小的可承受不起呀!外面有人告状!”
    “哦,你……叫什么?”
    小厮都要哭了:“老爷呀,要不然我给您找个郎中瞧瞧吧,您可别吓小的,咱县百姓可全指望您呢!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行了行了,我没病!你到底叫什么?”
    小厮这回张大了嘴,眨了半天眼睛才说:“老爷,您怎么连小的都不认识了?小的自小就跟着您,此番又随您到此地上任,您竟然不记得小人的名字了?小的是卢小六啊!”
    “卢小六……和我一个姓?”
    “老爷呀,您真愁死我了!当初是老太爷收留了小的,并抚养长大,还特意让小的随了卢姓啊!对了,老爷,您不会不知道咱们卢家吧!”
    卢熙一头雾水,眨着眼睛看着卢小六。心里却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来,自己不仅仅是附体重生了,恐怕还回到了自己的前世。
    正想着呢,卢小六突然一拍大腿:“完了完了!老爷您真是被他们给气糊涂了,咱先升堂审案吧,回头小的慢慢给您讲。”
    “一惊一乍的你,吓我一跳!小心老爷我打你屁股!”、
    卢小六听完却高兴万分的样子:“老爷,你终于清醒了,回头屁股随便您打,只要您正常就好!”
    卢熙眨了眨眼睛,听明白了,看来那位卢老爷经常说打屁股这句话。
    当下,在卢小六的引领下,卢熙稀里糊涂地走向前面正堂。
    这时,就听卢小六高声喊道:“老爷升堂——”
    等走到正堂,卢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正堂中间摆着个堂桌,桌后挂着一幅画,画的是海上日出之图,寓意着四海澄明。堂下两侧分列着众衙役,个个手执衙棍,表情严肃。堂桌左侧一角放着一张小桌,桌后立着一人,桌案上放着纸笔。另一侧立着二人,其后皆有座椅,不知是何人。他看了看卢小六。
    卢小六过来伏在他耳边悄悄道:“左边是主簿石轩,右边那二人依次是县丞张冒、县尉杨潘。”
    他回想了一下,确实,唐代的县衙中除了县令外还分设县丞、主簿、县尉等辅官。县丞一般是主管全县档案、仓库、粮马、征税等,主簿主要掌管文书、肩负誊写之责,县尉则是掌治安捕盗之事。
    他定了定神,在卢小六的引导下,战战兢兢地坐在桌案之后,并往堂下望去。堂下,众人都盯着他看,谁也不说话。
    卢小六见此情景赶紧凑到卢熙耳边小声道:“老爷,你得说话!”
    “说什么呀我?”他咧了咧嘴小声问着,眼睛却在看那几个辅官和衙役。
    “老爷,看来您真得去瞧瞧了,病得着实不轻。您就说,堂下何人喊冤?对了,还得敲一下惊堂木才行!”
    卢熙听明白了,又直了直身子,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刚想说话,却吧哒吧哒嘴回头问:“这什么茶?咋不沏普洱?”
    卢小六咧了下嘴,上前一步小声说:“老爷,您就别挑这个了,再说了,咱后堂只有这草花茉莉茶,您将就着点先审案吧。”
    卢熙这才咳嗽一声,拿过桌案上的惊堂木举起来重重地拍在桌上。
    “啪!”
    “堂下何人击鼓鸣冤?”
    卢小六听了一吐舌头,心里嘀咕着,对呀,应该说何人击鼓鸣冤,老爷这不是会说嘛。
    “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啊!”
    随着一声哭喊,只见从堂外走进一个妇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碎花粉袍,发髻高卷,手执一扇,迈着碎步来至堂前跪倒在地。
    再看众衙役,齐声呼道:“威——武——”
    衙役喝罢,那妇人伏在地上呼道:“请青天大老爷给民女作主啊!”说着径自哭涕起来。
    卢熙侧头看了卢小六一眼,轻咳了一声,那妇人顿时不敢出声了,只是轻轻抽噎着。
    此时,卢熙脑海里浮现出在电影里看到的场景,他二话不说,举起惊堂木往桌上又是一拍,“啪”的一声,再看堂下众人,皆不出声,一瞬间,堂上静得出奇。
    他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不住地告诉自己,我是县令,在这块土上我说了算,没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大胆民妇,竟敢击鼓鸣冤!惊扰了老爷我的好梦!快说,你有何冤情?”这话刚一喊完,他便暗想,还多亏了她击鼓,要不然我说不上啥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站在旁边的卢小六咧着嘴闭了下眼睛,心说,我的老爷呀,睡觉的事不说了行不?
    “请大老爷为民女做主啊!”
    卢熙看了看那女子,又喝道:“你抬起头来让老爷我瞧瞧!”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卢熙看去,只见她肤如莹雪,面若桃花,再加上泪眼婆娑梨花带雨,更显得楚楚可怜,好一个美貌的女子。
    他不由得微微一笑,自语道:“小模样不错呀……”
    卢小六都快哭了,又是挤眼睛又是晃脑袋,可卢熙却视而不见。他心说,老爷呀老爷,能不能不说出来呀!这可是公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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