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就寝时,小崽子倒是很安分。在她肚子里只轻轻的踢了一两脚,就歇了折腾的心思。鱼知鸢侧躺在床榻上,轻揉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她估摸了个大概的时辰,佯装揉着揉着发出一声闷哼,而后低垂着眸,在心里默念三个拍子:一,二,三。
    随着第三声的音收尾,素色的帐幔就被人从外头撩起。那人依然是一席夜行衣,依然半跪在她塌前,而后伸出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边揉边安抚:“可还疼?若是疼就哭出来,或者咬我几口解解恨。”
    鱼知鸢任他揉了一会,鸦睫颤了颤方开口:“我骗你的,今天他没有踢我,我是故意引你出来的。”齐霂轻揉的动作一滞,牵唇失笑,倾身贴近鱼知鸢,在她额间落了一吻。
    “不疼便好。”他低磁的嗓音萦在鱼知鸢耳侧。
    “你不怪我欺瞒你吗?”鱼知鸢压下心口的颤动,问道。
    齐霂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甘之如饴。”他说得极轻,像是不忍惊扰这片刻的温情,然鱼知鸢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齐霂的几丝异样。
    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地打量起齐霂。只见齐霂眉宇间藏着一抹憔悴,唇色也略显苍白,面色倒是浮着异样的红润。
    鱼知鸢瞧了他半晌,倏地伸手在他的侧脸用指腹重重剐蹭了一下,果不其然,蹭下一层指腹般大小的脂粉印迹。
    “你不打算同我说些什么吗?”鱼知鸢冷笑着将指腹上沾着的脂粉印递到齐霂眼前。
    齐霂猝不及防,滚了滚喉头,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空气一时之间僵持着。
    鱼知鸢一双眸子紧紧得抓着齐霂,一丝也不肯放过他面上的神情。她抿了抿唇,先打破了这份僵局:“我会怪你欺瞒我。”
    说完这句话,鱼知鸢移开了目光,低垂着双眸,在心里默数。但凡过了她私心里给齐霂定的数,她同齐霂怕是这辈子真的再无可能了。
    一,二,三……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六——
    “哎……”齐霂的一声叹息拦住了她心里的最后一个数。
    鱼知鸢松开越咬越紧的唇,抬眸瞥见齐霂捏着帕子的一角将她指腹上的印迹仔细地擦拭掉。他唇角勾着一抹无奈地笑,曲起指骨在她小巧的鼻梁上轻蹭了蹭:“真是败给你了,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似问非问,又接着道:“有些时候我宁愿你傻一些,心安理得的受着我的亏欠。”
    鱼知鸢偏头,嗔了齐霂一眼:“你若不愿说便不说吧,何故还要编排我一句?”齐霂失笑,抓过鱼知鸢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再不说,你怕是再也不愿见我了。”
    鱼知鸢冷哼一声,算是应了他这个说法。
    而后齐霂长话短说地同鱼知鸢坦白了个底。
    昨夜的风吹草动,被齐霂察觉后,他追着那点异样一路出了城。那人见如何都甩不掉他,倏地回身射了一枚暗箭,齐霂侧身躲过。那人又连射了几发,仍然被齐霂闪身躲过。
    眼见着齐霂就要擒住他,电石火光之间,齐霂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稔的嗓音,齐霂愣了一下,就被那人的最后一发暗箭抓了个正着。
    任凭齐霂再如何躲闪,仍是被那暗箭擦过了手臂,划了一道伤痕。
    他有一瞬间的吃痛,正要凝力去追那人时,发现那人瞬间没了踪影,他只得停下脚步,简单得遮了伤口后回了鱼知鸢的院子,同时着人去查了此事。
    原想着不过是被暗箭划了一道血痕,齐霂并不在意,在鱼知鸢塌前守了一夜。等鱼知鸢快要睡醒时,才闪身回了府。
    回府后他才发现,那道伤痕的血色凝成了黑色。于是他招了太医前来诊治,确认了那暗箭上被人抹了毒。索性只是划过一道痕,齐霂中毒并不深,只是他之前的伤势还未痊愈,此次又添了新伤,委实折腾身子骨。
    “既然受了伤,还来守着我作甚?”鱼知鸢坐起了身子,借着月色,扒开齐霂的夜行衣,看到他手臂上缠着的那几层纱布。她咬了咬唇,有些恼齐霂的不拿自己当回事。
    齐霂伸出另一只空余的手,抚上鱼知鸢的侧脸,倾身额头抵着鱼知鸢的额头:“我不放心你,那群人恐怕盯上你有一段时日了。我怕你出事,有关于你的事,我必须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你真是,你真是……”鱼知鸢一时寻不出恰当的词来说道齐霂,她的一颗心跳的又快又乱,脑子里一通浆糊搅合着。
    “不生气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太医替我去了毒,我也服了药,只是瞧着面色苍白,其实我身子骨好着呢。就是怕你担忧,我才傅粉遮了遮,谁料被你一举勘破。”齐霂轻笑着拿话哄鱼知鸢。
    鱼知鸢却越听越气,但也不晓得自己再气个什么。她冷着脸,就要赶齐霂走:“你现在给我回去好好休息,我这里有暗卫护着,不需要世子爷亲自把着。”
    齐霂不肯走,就算知道鱼知鸢在恼他,他也不肯作罢:“不行,鸢宝,我不想你出事,我也不愿骗你。”
    齐霂一边说着着,一边双手使了力攀着鱼知鸢的肩膀,将她侧躺着塞入衾被里,又贴心地将被角抚平了:“一切都有我在。你就安心地睡一觉,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护着你。”
    鱼知鸢晓得齐霂说到做到。倘若她真的狠心地让齐霂拖着受伤的身子替她在外头守一夜,对齐霂不管不顾,那她就真是货真价实的渣女一枚了。
    “别,你别走了。”鱼知鸢蹙着眉,拦住了齐霂。
    齐霂带着疑惑地目光扫过来,就见鱼知鸢伸手拍了拍她身后的位置:“就当是我良心不安,收留你一晚。今夜你就在塌上守着我,养养神吧。”
    齐霂怔愣住,身形顿在塌前,一双眸子错愕地瞧着鱼知鸢。有些难以置信,他方才听到的话。
    鱼知鸢被他这么一瞧,无端起了点热意,她提了提被子盖过自己的脑袋,闷在衾被里羞赧道:“快些上来,愣着做什么!你若是不愿意,我,我就去找别人来给我暖被窝算了。”
    齐霂闻言,瞬间回了神,他三下五除二褪下了身上的外衣。而后小心地越过睡在外侧的鱼知鸢,躺下身子,钻入衾被里,炙热的胸膛猛的贴上鱼知鸢的后背,一手穿过鱼知鸢的颈子垫在她头下,一手搭在鱼知鸢的腰腹上。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鱼知鸢的耳后:“不好,旁得人都没有我暖被窝暖得舒适。”鱼知鸢长睫轻颤着,耳尖的滚烫似一串电流,不过须臾就淌过她全身的每一寸筋骨。
    “你别得寸进尺!只此一晚,明日休要出现在我眼前。”鱼知鸢挣了挣被齐霂拥着的身子,羞愤道。
    久违的温香软玉在怀,齐霂敛着面上的喜色,埋首在鱼知鸢颈后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清香:“好,我都听鸢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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