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这条路我一个人实在太难走了。我空白了整整十年,你就当帮帮我,而我也绝不让你太为难,好不好……”
    “傅司,我有你,就不是孤军奋战。”
    “傅司,为你牺牲,我愿意的。”
    “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我什么都没了,我没有了,我他妈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为什么!你们是不是都希望我死,是不是要我死了你们才放过我!那既然这样,大家就一起死,一起死!”
    ……
    那些混乱的言语和激烈而又压抑悲痛的情绪胀满了整个胸口。
    躺在床上闭着眼的宴九感觉到了一种逼人的窒息。
    好难受。
    谁来救救她。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
    在那一片漆黑的环境下,宴九像是一个迷路的人,她处于本能的开始不断的奔跑,不断的寻找出口。
    可惜,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耳畔边不断熟悉的叫喊声,胸口间那些情绪就像喝水一样一点点的从她脚边没过,然后是腰间,接着是胸口,最后是头顶,直至彻底淹没。
    她不敢开口,她怕一开口就被水夺去空气。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长时间的无法呼吸让她感觉胸口像是被大石头压着一样。
    终于,被憋到极限。
    她实在无法承受了,倏地眼睛就此睁开!
    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在水里,而是躺在全是白色的病房里。
    她还活着。
    还没有溺死。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抚平着自己心头剧烈的跳动。
    那些记忆……那些声音……
    还没等她彻底缓过来,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门口的傅司一看到她已经醒过来了,立刻大步走了过去,“醒了?感觉怎么样?哪儿疼?”
    在他一系列的担心发问下,宴九只是目光呆愣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弱弱地问了一声:“傅司?”
    “我在,你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傅司抓着她的手,神情看上去很是担心。
    宴九看着他,没说话。
    傅司看她那样子,不免越发的担心了起来,“是不是头还疼?”
    “嗯。”宴九这会儿脑子很乱,胡乱地应了下来。
    傅司一听到她的确头疼,马上去找医生。
    屋内顿时就剩下下她一个人。
    寂静的氛围让她整个人也慢慢开始安静了下来。
    头上钝痛让她反而越发的清醒起来。
    原本那些不能连贯成片段记忆也在此时渐渐连成一帧帧的画面,格外的流畅。
    慢慢的,那些之前她所不理解的画面,此时此刻全都有了解释。
    比如她之所以对着一男人哭成狗,是因为那个人是她的师父,徐康宏。
    还有她之所以掐着那个女人神情癫狂,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蒋怡。
    包括后来她站了一夜的草坪,实际上是墓地,蒋怡的坟墓。
    那些暂时遗忘的记忆,终究还是苏醒过来了。
    宴九坐在床上,神情越发平静了下来,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在猎岛杀了太多人,心脏的承受力变强了很多。
    在清晰知道自己是谁的那一刻,在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完全面目全非的那一刻,在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的那一刻,她竟然觉得……好像这才是她的人生。
    混乱的、可悲的、糟糕透顶的。
    此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那名医生走进病房,一看到她,就忍不住说道:“我说,你这姑娘也真是倒霉,怎么接二连三被砸到脑袋呢?前两天的还没有完全消肿,这会儿又砸到。”
    宴九语气淡漠地道:“或许这是天意吧。”
    那医生没听出来,只当她是在开玩笑,随后也笑呵呵地道:“那你这个小姑娘得多不被老天爷待见啊。”
    宴九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这笑里更多的是嘲讽和讥冷,“大概出生就是原罪,老天爷想把我带走。”
    这回医生听出来不对劲了,他皱了皱眉,“这我可不爱听。人嘛,一辈子也就倒霉那么两三次,过了这个坎,后面就全都顺当起来了。”
    宴九笑笑,没有说话。
    但站在旁边守着的傅司却在听到这句话后,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的目光时时刻刻都看向宴九。
    偏偏宴九的表情滴水不漏。
    让他无法察觉问题。
    在例行检查了十多分钟后,那医生这才开始在病历上写写画画了起来,“行了,没什么事,就是脑袋有点肿。如果还有恶心、呕吐的症状,再拍个ct看看。”
    “好的,谢谢医生。”
    那医生笑着离开了。
    傅司先把人送了出去,然后再回来后,就看见宴九已经从床上起来,站在了窗边。
    他当下皱起了眉,“你怎么起来了?医生说过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昏迷了多久?”宴九看着窗外问道。
    傅司总觉得她的情绪不太对,但还是如实回答:“三天。”
    宴九微微勾起唇畔,“可是我怎么感觉昏迷了很久呢。”
    傅司听着她这话,眉头轻蹙了下,“医生说你这次反应挺大的,需要好好休息。”
    宴九轻嗤了一声,那语气有些难以辨别,“的确反应是挺大的。”
    傅司对于她这样的反应,心里隐隐感觉到了奇怪,他试探地喊了一声,“阿九?”
    却见宴九转过头看向了他,再次问道:“我是你的谁?”
    傅司蹙了下眉。
    不太懂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宴九又问了一句,“老公?我怎么不记得我给你求过婚?”
    “你……”
    “骗我玩儿,开心吗?”
    “……”
    这一下,傅司的瞳孔猛地紧缩了起来。
    “阿九,你恢复了……”他试探地问道。
    宴九点了点头,神情平静无波澜,“对,我恢复记忆了。”
    傅司心头“咯噔”了一下,喉间莫名发紧了起来,“你……”
    宴九挑眉一笑,“怎么,是觉得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恢复,所以才想先把名分定下来吗?”
    傅司站定在那里,难得的无措,“不是的,我……”
    他当时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从来没有当真。
    也没有想占她任何便宜的意思。
    站在那里的宴九看他那么紧张的样子,笑了,“逗你玩儿。”
    在午后的阳光下,她的笑淡而轻,落在傅司的眼里总觉得压抑得不能呼吸,他很想说话,但嗓子像是被堵上了棉花一样,怎么都开不了口。
    满脑子更是反复回响着一个念头:她恢复记忆里,恢复了……
    那……是不是已经完全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完全变了。
    站在窗口的宴九看到傅司那微滞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放心,情绪我还稳得住。”她说。
    但傅司却半点都不相信。
    他见过宴九骗人的样子,越是笑得淡然,说得冷静的时候,她的内心其实越是崩溃。
    她已经习惯去塑造这样的笑,让所有人安心。
    对此,傅司觉得这样不行,他得想办法让严戈来一趟才行,或者是他们想办法回s市一趟才行。
    不然他真怕宴九扛不住,那到时候情况就真的失控了。
    她现在的情况堪比当初蒋怡去世。
    必须要马上介入才行,绝对不能放任。
    傅司在心里不断盘算这,就听到宴九这时候突然问道:“库恩那边你还没有解决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说到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里明显泄露出了的勃勃的杀意。
    她的记忆恢复了,那么自然也想起来,库恩动手暗杀她这件事了!
    当初如果不是库恩那颗炸弹,她现在应该在那边服刑一年多了,说不定表现好还有一年就能出来了。
    而不是现在,成了一个疑似逃走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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