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竞尧在书房等了没多久梁开就趿着拖鞋,吊儿郎当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是那件睡袍,松松垮垮在腰头扎了个结,露出一片胸肌在外头。那上面点点红痕,还有两三条爪印,一看就是女人弄的。
    林竞尧对他眯了眯眼,沉着脸附身摁灭了才抽了没几口的烟。
    梁开在沙发那儿坐下,两条腿往茶几上一搁,两手抱头对着林竞尧笑了笑,有意讨饶:“哥,怎么脸色那么差,我不就是玩一下么。”
    林竞尧盯着他没动。
    “你别这么看着我,这段时间过得和孙子似的,憋得慌,所以找人来发泄发泄,你要觉得不行,我立马把人撵了。”
    说完就要起身。
    林竞尧竟然没拦。
    梁开本意并非如此,不过他都站起来了,这时候反悔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于是手插在兜里垂着头楞楞来了句:“就是现在风太大,积水,漏电,这要是撵人走了,万一在外头不小心出了人命……”
    林竞尧靠在椅背里,面无表情地看梁开自说自话。
    “行吧行吧,我让她走,我梁开今天算是在女人跟前丢脸丢大了。”
    说完这句,梁开还真打算往外走,林竞尧突然叫住他,“左亮那里你联系的怎样了?”
    梁开一听,这是给台阶下了,立马调转身走近,在离林竞尧最近的沙发上坐下,人附向前,胳膊肘压在自己大腿,另一手撑着沙发扶手说:“哥,你怎么不早问,我都差点忘了,之前左亮那里已经联系上了,说看我们这一次的发货能力。他们其实也挺好奇我们走的网络,想试试水。”
    林竞尧认真听着,梁开继续:“不过我们现在那批货不见了,还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谈后续合作的事,我担心左亮那里会以为我们只是瞎吹牛。”
    “台风过后我们再去一次离岛,你叫上个开锁厉害的兄弟。”
    “好。”
    梁开说完仍保持那姿势,他不敢直视林竞尧,只能偷着瞄。瞄了几眼才发现林竞尧一晚上都没什么表情,脸色很阴沉,很灰暗,眉头拧的紧紧的,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堵在心里。
    梁开叫了他一声,他没回应。梁开又叫了一声:“哥,想什么呢?”
    林竞尧半阖着眼皮靠在椅背里,梁开问了他才回了三个字“没什么”。他看向梁开,突然说:“不是还有女人在等你吗?还不走!”
    他这样梁开哪敢走,嬉皮笑脸地接他话:“什么呀,我这不是和你说话吗,哥你还有什么没交待的?”
    林竞尧眼皮抬起,无波的眼瞳里是深不可测的情绪,他对着梁开看了几秒才说:“你去吧,我没事,女人最耐不住,你可别让女人等。”
    这种话还是头一次从林竞尧嘴里说出来,他以前从来不会主动和自己聊起男女的事,而且还有点酸不溜秋的,铁定有问题。梁开正想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却开始赶人:“走吧走吧,我一会儿也休息了,你明天一早记得把人送走。”
    说完,起身去给梁开开门。
    梁开没辙,拖着步子往外,一步一回头。
    林竞尧随手一推,把他直接推了出去。
    等书房里只剩下林竞尧一个人了,他立马换了种神态,颓颓的,带着失落和溃败。他不想这么唉声叹气,人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知道究竟要干嘛,总之就是烦躁。
    最后他仰起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等看得差不多了又垂下脑袋开始想心事,他想到童佳,想到她晚上对自己说的话,起脚就往红木方桌的桌角上一踹。
    **
    台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夜间登陆,等到了第二天中午,风力就小了不少。
    航空和海运还封禁,不过动车已经开通。
    中午11点,童佳在榕城车站给李亮亮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先回上海了,之后所有的联系都通过网络。她走得太急,李亮亮以为有什么急事,问她,她没回,只说一点私事,然后又和李亮亮交待了一些需要补拍的内容就挂了电话。
    电话才挂,叶楠的电话接着进来了。
    童佳想了下,还是接通,只听对面叶楠劈头就问:“佳佳,说别太急着走的也是你,怎么一早就自己回上海了?妈妈命令你现在赶紧回来,等明天飞机能飞了,我们一起飞回上海。”
    童佳说:“妈,我先回去了,你晚点帮我收拾下行李,记得别落了东西。”
    叶楠还是不允,说:“除非你给我个理由,否则妈妈真生气了。”
    童佳说:“别,我告诉你,我在榕城不想待了,觉得没意思,就想赶紧回上海自己家。”
    她还和叶楠说:“突然不想见到某些人,你就别猜了,反正你明天就回,我们就差一天,我坐火车,我晚点到家给你电话。”
    这边电话未挂,那里车次开始检票的广播已经响起,童佳急着走,和叶楠道了再会。
    榕城的动车站修得很新,通车不过这两年的事。童佳第一次来,跟着人流一起下楼梯上月台,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天,在长春,同样也是在月台上,她第一次见到了林伟。
    正是从那天起她和他开始有了牵绊。
    命运真是奇特,隔了那么多年后,仿佛一切走了个轮回,从起点走到终点才发现原来还是在原地,就像她和他之间的感情,走了一大圈,跨洋过洲的,到头来从陌生人还是走到了陌生人。
    她心里有无尽失落与无尽感慨,却也有着放下以后的释然。她心想,这个故事也不算是没个结果,不管好坏,至少她等到了。
    月台上有巡逻的列车员嚷嚷着乘客们尽快上车,童佳回头又看了一眼榕城的车站,跨上去,回身继续站在门口。
    榕城,她曾经最爱的故乡,这个装满她童年美好的地方,下一次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车门被关上,车缓缓启动,加速,榕城的一切被无限拉远抛到后方。童佳一直在在车门边上对着窗外看,看榕城越行越远,带着她青春岁月里的那场荒唐一起消失在永不可及的地平线。
    **
    于此同时,奥山码头,一艘中型打捞船从港口外缓缓驶入。
    船上是林竞尧、梁开一行。
    早上风力转小,梁开就立马安排了船,带上六七个兄弟和林竞尧一起又去了次离岛。
    可惜这一次同样无功而返。
    台风过境,虽风力不及之前狂猛,但毕竟留有余力,船只浮沉的厉害,再加上梁开上岸的时候脚没踩稳,鞋底一打滑人差点跌跟头。幸好边上林竞尧拉了他一把,他站稳了,后面常跟着他和他关系不错的小弟却对着他调侃:“水哥,昨晚上没少卖力吧,腿都软了。”
    这话引来了一阵哄笑。
    要是在平时,梁开也就和他们怼一下,算过了。可这会儿他心情不好,极其暴怒,自然没有好脸色和好脾气,当下指着那人就骂:“操你妈,轮得到你来说我?”
    那兄弟先是一愣,后来心慌,戚戚然不敢开口说一个字,低头哈腰连看都不敢再看梁开。
    其他几个也闭嘴了,呆站着不动,都不知道梁开生哪门子气。他们中的一两个还想着是不是因为没找着船。殊不知船不是重点,人和货才是他们此次前往离岛的最终目的。
    去之前在船上林竞尧告诉梁开,他让孙诚每次对外放货的时候都留了一些货屯在离岛的暗室里,以防意外。
    没想到现在还真是遇到了各种意外。
    就之前,“开锁王”打开那扇沉重的铁门之后,进到里看到空空的储物柜,梁开就开始蹿火。心想孙诚这小子果然有种,把原本林哥让他囤的货连同这次的两千万一起给顺走了!
    此时的码头被倒灌的海水浸泡了一夜,虽退了潮,却积了一层厚厚的淤泥,除此之外还有杂乱的海草到处可见。为了尽快恢复港口的运作,省里抗台指挥部专组织了一批武警和消防官兵在附近清理。人多口杂,这地方显然不宜久留,更别提谈论什么事了,为了不引人注目,林竞尧只好拉着梁开快速离开。
    他拽着梁开胳膊往前走,脚步没一丁点的迟疑,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淤泥里,鞋上裤脚弄得脏兮兮的不成样子。梁开同样没能幸免,跟着林竞尧到了最外头停车的地方,裤管已经沉甸甸沾了一腿的泥。
    他又开始骂骂咧咧,嘴里极其不干净,把这一切都归在孙诚头上。
    林竞尧没像他那么激动,掏了烟出来给他一根,自顾自窝着手点了烟抽了起来。
    他从回程开始就不怎么说话,一直在思考着什么。这会儿也是,抽两口烟就顿在那里,然后眼神定在一处,任指间烟头胡明忽灭。
    梁开实在憋不住了,皱着眉问他:“哥,你到底怎么想,该不会还想着那小子不会背叛我们吧?你自己都说了让他囤了货,可那些货也不见了,不是那小子干的又会是谁?那地方也就他一人知道!”
    林竞尧在听,却一直没附和。
    梁开以为他还要袒护孙诚,刚想开口继续骂,远处两台车朝他们开了过来。
    车到他们跟前停住,下来几个人,有脸熟的,梁开他认识,是池岳东手底下的人。
    领头的对着他和林竞尧鞠了鞠躬,手臂一展,请他们上车:“池爷请二位去家里谈事。”
    林竞尧问:“池爷有说什么事吗?”
    那人摇头,“具体的我不知道,就是请二位过去喝茶聊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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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增加了一千字,补齐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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