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敏锐地感觉到危险接近,何况老苗是刑警,他的车辆前方停着一辆卡车,也在等红灯,如果不赶紧移动的话,后面那辆怼上来,老苗的车就成了夹心饼干了,民用汽车的薄钢板提供不了任何保护,坐在车里的人自然会变成铁皮饺子里的肉馅。
    这些念头是在零点零一秒内闪现的,老苗当机立断,打开车门一个鱼跃翻出去,就地一滚,翻进路边沟里,耳畔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抬头看一眼,果不其然,自己的车abc柱全挤压在一起,五米长的车被挤的只有两米了,自己若是反应速度稍微慢一点,命就没了。
    这是谋杀,是故意营造的假车祸,真灭口,老苗怒从心头起,抽出腋下快拔枪套里的glock冲了过去。
    肇事卡车的驾驶室里并没有人,只有车载电脑、摄像头、感应器和无线信号传输装置,这是一辆装载了百度无人驾驶系统的载重卡车,5g发展以来,无人驾驶成为运输业标配,无数司机下岗,老板们用一套无人驾驶系统就能省下来每个月高达万元的工资还有养老保险,还能避免疲劳驾驶的问题,何乐而不为,但无人驾驶系统也有缺点,比如刚才,前面那辆车在等红灯,绿灯不亮它是绝对不会动的,没错,前面那辆卡车同样是无人驾驶。
    老苗当即报警,交警先到现场,刑警队的同事们也迅速赶到,将此案列为刑事案处理,技术科人员介入,很快查到是黑客侵入运输公司的调度系统,指挥这两辆车前后夹击,伺机干掉老苗,黑客手段高明,抹掉了入侵痕迹,查不到来源。
    刑警队上班都是没日没夜的,根本没有作息制度可言,尤其案子忙起来的时候,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没有黑天白夜,更别说节假日,但是发生这件事之后,领导把老苗叫到办公室,给他一支烟,说案子结了,给你三天假期,好好放松一下。
    老苗想说点什么,领导制止他:“老苗,你是老刑警了,就不用我说的太透了吧,到此为止,已经超出咱们的职责范围了。”
    “明白。”老苗将烟捏在手里,推门出去,下意识的想去开自己的车,走到停车场才想起车被压成废铁了,而那支烟也在不知不觉中搓的稀烂。
    老苗回到家里,媳妇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咋地,这么稀罕,话虽这样说,还是给他炒了两菜,整了瓶二锅头,老苗喝酒的时候,媳妇絮絮叨叨说儿子要高考了,就凭这成绩怕是考不上国内的大学,最好给他弄到国外去,已经打听好路子了,英国的学校,国内承认文凭,就是学费有点贵。
    媳妇说的什么,老苗只听进去一半,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柴米油盐小孩上学老人看病,一个家庭,全靠中年男人撑着,自己虽然不着家,但工作稳定薪水不低,这个家才能维持下去,如果今天自己坐在车里没出来,那媳妇就不是坐在这里絮叨了,而是在灵堂里守着遗像垂泪了。
    老苗发觉自己拿烟的手在颤抖,干刑警这么多年他没怕过,但今天是真怕了,因为对手并不是普通的犯罪分子,再穷凶极恶的坏人,警察也有办法制他,但是当对手变成那些高居庙堂之上,富可敌国之人时,警察也成了弱势群体。
    “明天带儿子打球去。”老苗突然说。
    媳妇很纳闷,老公这是怎么了,突然顾家了。
    这案子仅仅是在公安口结了,但调查部接了过去,由林建东负责侦办,林主任手上的活儿很多,这一桩并不是最紧要的。
    所以,各方面都松了一口气。
    ……
    北京南站,开往南方的高铁商务座车厢里,坐着一对衣冠楚楚的夫妻,列车员例行检查车票,发现男的竟然是音乐界的超级大腕梁老师,很多唱歌的明星都是出自他的门下,坐在旁边的贵妇应该就是他的夫人了,两口子当年都是部队文工团出身,虽然退了,但依然保持着军人风姿,腰杆笔直,列车员有心想找梁老合个影要个签名,但是想到这对夫妇不久前失去了儿子,再看到夫人不好惹的神情,便悄悄打消了念头。
    梁老夫妇的目的地是近江,高速列车两个钟头就能抵达,到站后,有人在月台上迎接,用轮椅将梁老推下来,走贵宾通道出站,一辆商务车等在外面,接驾的人问夫人:“是现在就去,还是稍事休息再去?”
    “现在就去吧,梁老不累。”夫人说。
    商务车上了高速路,目的地平川。
    与此同时,北京,某篮球场,老苗的媳妇正嘀咕,老东西说去买烟,怎么半个小时也不见人影,打他电话,很快接了,说有个案子很紧急,人已经在现场了。
    “行吧,我就知道。”媳妇丝毫也不意外,挂了电话,专心致志看儿子打球。
    老苗并没有出什么现场,他在梁老家楼下,身穿煤气检修工的工作服,身为刑警,化妆侦察是他的拿手本领,什么高科技的门禁,无处不在的监控,都不在话下,老苗背着工具包上了楼,来到梁老家门口,从包里拿出工具来。
    技术开锁是真正的绝活,老苗从一个专业窃贼那里学到了精髓,c级锁也能在五分钟内打开,梁家用的是c级锁加人脸识别,这也难不倒老苗,他用一个全息三位虚拟头像就能搞定。
    啪嗒一声,门锁开了,老苗脚上有鞋套,手上戴手套,悄然进屋,打开*,这样室内红外防盗系统就不会报警。
    梁老家的房子很大,二环内,二百四十平米,堪称豪宅,老苗上次来家里做过笔录,但当时没能彻底观察,这次终于可以全面的见识一下了,墙壁上挂满了合影,都是梁老的学生和老师的合影,简直是星光灿烂,但摆在梁老经常坐的躺椅边茶几上的,是一个小镜框,三人合影,风华正茂的梁老和夫人,中间是他们的儿子,但并不是梁维翰。
    这是梁老的第一个儿子,老苗知道,这小子年纪轻轻不学好,藏毒,轮x,杀人,坏到流脓的人渣,天不藏奸,恶有恶报,这小子不到二十岁就被判死刑,毙了,之后梁老才收养的梁维翰。
    老苗收回思绪,继续搜查,他知道梁老去了外地,所以从容无比,正当他拿起博古架上一个精美的嘎巴拉碗时,忽然听到门锁有响动。
    怕什么来什么,老苗迅速闪避,他没有往洗手间藏,因为很多人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他藏进了衣帽间,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开锁的声音很漫长,所以并不是用钥匙开门,看来这是遇到另一路贼了,不对,老子不是贼,老子是来查案的,老苗伸手到腋下,按一按上膛的手枪。
    进来的是两个同样穿着煤气公司工作服的人,蹑手蹑脚的,一个高一个矮。
    高的是刘昆仑,矮的是他特地请来的开锁师傅韦生文,这可是积年老贼,一般不干入室盗窃的勾当,只做大买卖。
    两人悄无声息的进屋,到处踅摸,刘昆仑一眼看到博古架上的嘎巴拉碗,便拿起来欣赏,嘎巴拉碗又称颅器,是密宗法器,用人的头盖骨做成,外面用金银玛瑙装饰,鎏金嵌银,精美华丽,上面配了个金盖,盖上刻着吉祥八宝纹,轮,螺,伞,盖,花,罐,鱼,长。
    嘎巴拉碗不但是宗教用具,也是极具价值的收藏品,韦生文对这个也颇有研究,他接过碗看了一眼,挑起大拇指,表示这东西值钱。
    忽然,韦生文注意到了什么,动作挺住,做了个危险的手势。
    已经晚了,一个穿着同样工作服的内从里间走出来,手里举着枪。
    韦生文举起了手,手背指缝里捏着一张锋利的纸牌。
    刘昆仑摘下墨镜:“自己人。”
    老苗并没有把枪收起来:“你来干什么?”
    “和你的目的一样。”刘昆仑说。
    老苗想了想,枪在手指上转了圈,插回腋下的快拔套,三人很默契的配合着搜索起来,但梁老家里没什么线索,韦生文把藏在名画背后的保险柜都开了,里面只有一些金条钻石天珠而已,不过他们家配置了一个小型的佛堂,用整整一间屋供奉佛像,但不是如来弥勒或菩萨,而是一个不熟悉的佛像。
    帝都信佛的人很多,不然也不会有朝阳区散布着五万野生仁波切的说法,很多暴发户因为钱来得快,德不配位,为了寻求心理上的寄托,就选择了宗教,而藏传佛教密宗又比内地禅宗显得逼格高很多,是上流社会的大热门,哪个贵妇人若没有供奉一个仁波切,在社交场合都没法和人家搭腔。
    刘昆仑将梁老家里的陈设拍摄下来,搜查结束,三个装扮成煤气工人的贼先后出门,在小区外面会和,坐进车里,老苗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
    “听说你被停职了,怎么还出来调查。”刘昆仑问。
    “谁说的,那是放假好不好。”老苗亮出枪套,“停职就得缴枪了。”
    刘昆仑回到正题,他说那个嘎巴拉碗让我想起一些事情,一些关于颅骨的事儿。
    “简单来说,梁维翰的颅骨和平常人不一样,我怀疑嘎巴拉碗就是用他这样的人的脑袋做的。”
    韦生文说“没那么玄乎,做嘎巴拉碗并不限材料,你说的碗,应该是特殊的法器,真正用来做灌顶的器具。”
    刘昆仑说:“有道理,梁老家里放着这个,难道有什么用场?”他打开手机,调出监控画面,无人家在平川孤儿院上空徘徊,拍下梁老两口子下车的特写镜头。
    “这是去补货了。”老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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