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总觉得自己跟不太上师尊的思维。
    拉车的神驹在外面?
    指望那匹青铜神驹拉车么?
    师尊的权柄真不愧是梦境呀……
    司命盯了会叶婵宫,帮她将白色的绒毯裹得更紧了些,生怕她着凉。
    洛河上,剧烈的打斗形成的波纹,已远远地传达过来,被辟水珠形成的结界隔绝在外。
    叶婵宫的手缩回了绒毯里,她立在小楼中,回望了一眼楼阁的布局,看着墙壁上张贴的囍字。
    它们大部分已被撕去了,配合着冷寂的氛围,反而让人觉得悲丧。
    时间过去太久,自己与洛神的恩怨她也记不真切了,若他年再遇见,便当重新相识吧。
    叶婵宫这样想着,手指轻轻点出,梦境的权柄流淌而去。
    小红楼中,梦境的渲染下,一切渐渐回到了最初的模样,长明灯不再是此间唯一的红色,温馨感驱散了孤寂,笼罩下来。
    “我们上去。”叶婵宫说。
    她们已在这里逗留太久了。
    司命纤长的玉指微翘,指了指这座小楼,最后确认道:“真的要带上它么?”
    “嗯。”
    叶婵宫颔首,轻盈后退,落回了木椅中。
    司命的境界足以搬山倒海,控制一座红楼自是不成问题的。
    镶嵌着辟水珠的楼在司命的操控下连根拔起,平稳地向着上空浮去。
    司命见这桌子少了垫脚之物,想了想,又将那本菜谱塞了回去。
    红楼浮出洛水,风雷迎面而来,被司命信手斩开。
    白藏与青铜神驹已在洛河上大战了一夜。
    狂雷的领域早已溃散,白银的结界也支离破碎。
    青铜神驹的瞳孔黯淡了些,身躯布满了伤痕,里面并无鲜血流出。
    白藏身躯滚烫,银裙翻滚,雪丝在迎面而来的风中起伏着。
    她虽占据了最终的上风,却也即将精疲力尽。
    黎明的光在天边亮起,白藏回首,恰见一座小巧的红楼飞来,黑袍绝色的女子立在门口,发缕如银。
    “哼,都快打完了才知道来?想补上最后一刀抢走我的成果么?”白藏瞪着眼,兽化后的圆耳朵一动一动的,说话时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司命淡淡道:“当然不抢,我还要看白藏大人亲自将它杀了呢。”
    白藏更生气了。
    与青铜神驹不计成本地打了一夜,虽然畅快,但她的力量也有了极限,一夜的打斗之后,气海抽空,她虽重创了青铜战马,却未能将其杀死,再这样耗下去,自己反而会败。
    白藏捏紧了拳头,怒道:“算了,本神主淡泊名利,最后一刀让给你了,你快给我去补!”
    她精神恍惚,实在要撑不住了。
    正在这时,小红楼中,叶婵宫伸出手,虚点了一下。
    白藏的脖颈间,那栓了她许久的死牢龙骨之链倏然一松,她心绪颤动,心想这是对自己征战了一夜的奖赏么?接着,她心中的怒意也被激发了,想要反抗逃离。
    但她此刻的灵力已被榨干,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司命前来之时,她愤然挥出一拳,也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接住,然后猛地拽过去打了个板栗。
    “啊!”
    白藏挨了一记,接着身体被猛地拽起,狠狠甩了一下,晕乎乎地变回了原型,扔回了红楼里。
    白藏在地上滚了两圈,软趴趴地躺着,无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叶婵宫的足边。
    而此刻,叶婵宫将手中的龙骨死牢轻轻抛出,目标无需多言,自是那青铜神驹了。
    青铜神驹察觉到了危险,想要逃跑,但司命怎么会给它这个机会?
    青铜神驹凌空跃起之际,黑剑已然截去,借助剑光将时间的权柄铺开,拦在了青铜神驹的上方。
    神驹短时间内无法突破,死牢龙骨却已飞快缠绕了上来,将它的身子套住。
    这曾经囚困了鹓扶神主的锁链,它能小到禁锢一片叶,也能大到缠绕一座山,神驹的身躯被死牢龙骨锁住,此刻,哪怕是神主召回,它也回去不得。
    龙骨之链的另一头,则绑在了红楼上。
    叶婵宫将白猫从地上抓起,抱在怀里,白藏的爪子靠近着她的心脏,她知道姮娥现在很弱,也知道她这是变相地挑衅自己,但哪怕囚禁解除,她也没力气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于是扬起的爪子也化作了足垫拍落。
    白藏脑袋一横,睡了过去。
    司命也已收好黑剑,飞回了楼中。
    另一边,青铜神驹亦被死牢禁锢,它长嘶着,哀嚎着,却挣脱不得。
    这头神驹本身并没有多么高的智慧,所以侵扰它的意识也相对简单,叶婵宫轻扣锁链,将命令通过梦境为媒介传递了过去。
    青铜神驹眼睛赤红,它被龙骨锁链扯着,拉着红楼,向着南方狂奔而去。
    就像天国驶过的马车。
    司命坐在‘马车’里,心中对于师尊是愈发佩服的。
    “让白藏和这匹马两败俱伤,削弱白藏的力量,使得龙骨死牢得以解放出来。师尊的决策总是简单而有效呀……师尊还说自己没有算计。”司命微笑着称赞,长发因为喜悦而变成了红色。
    叶婵宫的手指轻轻捋过猫毛,“其实最主要的缘由,是没有这匹马,我们就去不到古灵宗。”
    “为何?”司命问。
    叶婵宫道:“赤线神国已然开启,它于我们而言是道防线,我们需借助它越过去。”
    司命闻言,看着抱猫的少女,心中钦佩之意更甚了。
    她在师尊身旁坐下。
    长明的烛火在桌案上微微晃动。
    叶婵宫盯了一会儿烛火,道:“我也累了。”
    说着,她轻轻依偎在了司命的怀中,悄然睡去。
    ……
    冥国昏沉的天空下,邵小黎慵懒地舒展了一番身子。她刚从睡梦中醒来。
    最近,她总是梦见许多过去的事。
    最后一幕里,她看到自己坐在一个只有一盏灯的小屋子里,孤独地眺望着外面,像是在等谁,屋外却也是黑的。
    她想,屋子里至少还有一盏烛火,但她又想,烛火的存在与屋子无关,将它拿到外面去,就成了外面有一丝光,而屋里一片漆黑。她也仅有这一根蜡烛,置身何地都一样……这丝微弱的光是唯一的慰藉。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些胡思乱想,也许这恰是精神虚弱的表现吧。
    正回忆着梦境,梨花色的裙袂却飘来了眼角。
    邵小黎悠悠回神,望向了身侧,只见宁小龄也在她身边的台阶席地坐下了。
    “在想什么呢?做噩梦了?”宁小龄问。
    邵小黎支着下巴,点了点头,郑重道:“是呀,你们冥国风水不好,弄得我天天做噩梦……这与你一定脱不了干系!”
    宁小龄笑了笑,道:“做什么噩梦了?来,说给你宁姐姐听听。”
    邵小黎轻哼了一声,却也开口,幽幽道:“嗯……最近总是梦见一条河,那河里好像还有房子,那好像是我的家。”
    “家?”宁小龄想起了她的身份,道:“洛河距离这里可远了,以你境界,没有一两个月恐怕很难去到的。”
    “嗯,我只是随口说说。”邵小黎揉了揉脸颊,她只想做如今的自己,对于前世其实没什么留念……当然,除了师父情人这个身份。
    她向来是取舍分明的。
    宁小龄看着她的脸颊,笑问道:“你很想家吗?”
    “倒是没有,那些事我也记不太清了。”邵小黎话语偏慢,道:“再说了,即便是想又有何用,它还能飞过来不成?”
    宁小龄也笑着,她看着这个至今依然觉得陌生的冥国,道:“其实,我还是很羡慕你的。”
    “啊?”邵小黎觉得有些突然,她蹙眉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容貌么?”
    宁小龄道:“羡慕你与师兄认识了几千年,还曾真切地相爱过呀。”
    邵小黎道:“那我也羡慕你,毕竟你与师父也算是青梅竹马……”
    宁小龄声音低了些,道:“有什么用呢?师兄此刻在外面出生入死,我却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邵小黎感同身受道:“我也是。”
    宁小龄却摇头,打击道:“不,你不是,我被困在这里是因为我是冥国之主,出不去,而你只是因为太弱了,哪怕去了也会拖累师兄……”
    邵小黎抿紧了唇,看着宁小龄清纯漂亮的小脸蛋,恼道:“师父还总说他师妹多可爱多可爱,哼,果然是被蒙骗了,我一定要把你的真面目告诉师父!”
    宁小龄眼眸却是微亮:“师兄真这么说了?”
    邵小黎真想扑上去将这小姑娘揍一顿,可转念一想,这里是对方的地盘,她也打不过人家,于是更委屈了些。
    “好了好了。”宁小龄轻轻拍了拍她的秀背,道:“我虽有冥国,却也帮不上忙,只是屠龙技而已。”
    邵小黎好奇道:“所以你这冥国之主……到底有什么本事呀?”
    宁小龄舒展着纤细的腿儿,望着天空,道:“我能掌控这个国度,掌控这里风的流动和花的生长……最近,我也在尝试控制后殿,就是连接墟海的那座殿,我能感受到,轮回海有复苏的迹象了,或许用不了太久,我也能像故事里的阎王爷一样,拥有掌断生死,使人复生的能力了吧。”
    邵小黎却不太相信,她问:“那要是哪天我不幸死了,你会把我的魂魄从轮回海里捞出来吗?”
    宁小龄思怵着,说:“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怎么表现?”
    “当然是讨好我呀。”宁小龄理直气壮道:“从今日起,给宁姐姐我端茶倒水,揉肩捶背,宁姐姐高兴了,就把你的名字从生死薄上勾掉。”
    “哼,怎么与你邵姐姐说话的?你这些话我可都记下来了,以后我要原封不动告诉师父。”邵小黎威胁道。
    “你敢!”宁小龄扑了上去。
    两位娇俏的少女正在殿外吵闹之时,冥国的上空,忽然出现了不和谐的震荡。
    她们立刻分开,一同抬头,望向了天空。
    就在方才,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踏过了古灵宗的上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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