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五泼皮见他抽出短棍已露出恐惧之色,又见少年指东打西瞬破三人更是集体惊呼。此情此景,何等熟悉?片刻之前也曾经历,身上火辣辣的瘀伤颜色还没退呢!
    这边白锦鲤瞪大眼睛,两嘴唇闭合几次才咽口口水问:“那棍子怎么回事?还是铁做的看得都疼……这小子穿的怪武器更怪啊!”
    “那东西在军中叫连枷棍,在民间多叫盘龙棍。”贺新郎缓缓说:“不过那都是一长连一短。像这种二短相连的小连枷倒真没见过。”
    田庚缓缓起身,戴家兄弟和伍琦摸着痛处惊疑未定。四人将少年围成一圈,却不敢再轻易动手。
    少年病体难忍,打定主意速战速决。见四人不攻,夹紧短棍,眼神一凝,迅猛如电袭向年纪最小的戴玉佛。戴玉佛张嘴,一个脏字还没骂出口早挨了两棍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时又是一棍直接抽翻。
    “老四!”戴金锁关心弟弟,急欲上前阻止,却被少年旋转出老大个棍花逼退。无计可施之下气得大骂:“耍棍子算什么好汉?有种不用兵器跟老爷大战三百回合!”
    少年只是冷眼看他并不搭话。戴金锁正欲挑衅,背后的蔡花忽说:“你们四打一还有脸说?好汉用兵器才公平!”
    戴金锁满腔火气正无处撒,此时火上浇油回头怒骂:“死胖子老爷搞定你同党再好好料……”
    “金锁小心!”伍琦大喊。戴金锁猛然回头,眼中只见银电划过。先扫左腿再抽腰腹最后正劈额头。戴金锁大脑一白,身子一歪,两眼望地,方觉中棍处的痛楚火辣辣地扩散。耳中听着三人的激斗声,脑袋嗡嗡响,心儿拔拔凉。全身酥麻瘫在地上,一时使唤不得。
    “打的好!”不知何时泼皮们已进入看戏模式。蔡家兄弟眼见对头倒地立即带头鼓掌,众泼皮跟风起哄:“好汉好棍法!”
    “好一记盘龙棍天下无双!”
    “这就叫棒打双狗,干死他!”
    “揍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群杂碎!”倒地的戴金锁心中骂娘。他们本来个个鼻青脸肿狼狈如落水之犬,结果现在有热闹看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上蹿下跳叫骂喧嚣,之前的惨样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尤其领头的蔡家二胖,无赖嘴脸好不得意!抖动着一身肥肉手,舞足蹈吹着口哨尤为可恨。刹那间戴金锁已想出十种以上报复方式。
    “好好尿……戴二狗你尿谁啊?哈哈哈这姿势是狗吭屎还是狗撒尿啊?”蔡虎烂着嘴角,顶着个大青眼嘚瑟至极。
    “阿贺,情况不对头啊……”白锦鲤看己方四人躺了两个。少年那棍舞得那叫一个银龙护体,玉蟒缠腰。田庚和伍七空有气力却无可奈何,只有防御之势却无反击之力。
    白锦鲤眼看那棍威力颇大,击打在身必有淤青。不由咽了口吐沫,脚尖朝外,心想着实在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已是做好脚底抹油随时跑路的准备。顺眼朝胡同外一望,忽然有些愣住。
    文德桥上不知何时站了几个吉武镖局的人,虽隔得有些距离看不清楚但中间那位头戴金冠身穿红纹华服的还是很好认,正是吴家小七吴易。从这个角度看毫无疑问是在看这边。白锦鲤不纠结他们隔那么远能不能看清楚的问题,他纠结的是被这恶少看上准没好事。
    “其乐无穷,这混蛋不会是吉武镖局的人吧?”白锦鲤心中打鼓。
    “几个泼皮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文德桥上,与吴小七并肩站着的中年男子神色不满。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能清楚地看见胡同里的争斗。男子腰间鲜红的连心结系着一价值不凡的玉佩,显然地位不低。戴着鹿皮革手套穿着斗篷漆黑如墨,风尘仆仆。他身材高大但习惯性略弓着腰,被斗篷几乎遮住大半的面孔下饱含一股子忧气。
    “三叔有所不知,这泼皮斗架可比斗鸡斗狗有趣多了。打赢的趾高气扬,打输的气急败坏。打平的互不服气。一张张脸儿酸甜苦辣咸,一瞬间神态百出。侄儿每每看到此景都欲罢不能。”
    吴小七眼皮不眨望着胡同,双瞳中似有红息若隐若现,嘴角逐渐上扬,白玉般的脸庞浮起一丝阴红。
    “人还不少啊,呦!那黑衣服的耍得好一条盘龙棍啊,这年头用这兵器的可少见!”他一拉三叔兴奋说:“好一场厮斗,我们走近点看看!”
    “我对泼皮打架不感兴趣!”三叔淡淡说。
    “那是自然,叔叔惯于在外杀人放火,肯定看不起这市井斗殴!”吴小七笑说,见男子脸色愠怒,忙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三叔切莫当真。哈哈,侄儿见三叔回来了高兴异常啊!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三叔忧心忡忡的脸色中,一丝宠溺转瞬即逝,板着脸说:“越来越没规矩了,小孩子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今日回家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侄儿还指望三叔这次多教我几招呢!”吴家小七笑容可掬:“三叔,请——”
    “阿贺,有情况!”白锦鲤拉拉贺新郎。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贺新郎不理他,只是轻生嘀咕。
    初时少年那铁棍舞得宛如月光笼罩,连身子都看不见。到现在劲力明显迟缓,舞棍轨迹逐渐清晰可见。
    阿贺双目紧盯,看他旋转的棍花越来越小,看他抖动的手腕越来越慢,看他紧闭的嘴唇微微发颤,看他起伏的胸膛似要炸破,最后看了看他病态的潮红中又暗了几分的脸色。
    “差不多了吧!这种类似连枷和盘龙的铁棍很耗体力的!”阿贺喃喃道。忽的大喊:“老田,蛤蟆,住手!”
    田庚面有忿色,回望贺新郎目光忿忿。伍琦生怕少年偷袭,摆好架势不敢大意。两人被盘龙棍撩得够呛,这一停身上淤青顿显疼痛。对面的泼皮集体哄笑,谩贬田庚几人无用废物,大夸少年武艺无双,怂恿着好汉乘胜直捣黄龙!而少年已无力追击。他弓着略抖的身子双手扶膝,胸口激烈起伏,喉内气管发出风一般的“呼呼”声,面上痛苦之色掩饰不住。
    贺新郎又等了一会,少年并没有因为片刻休息而好转,病情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阿贺缓缓上前和他对峙。少年抬头瞪他,四目相对,电闪交击互不退让。
    贺新郎仔细打量他的双瞳,少年的瞳孔镜子一般浮现出自己的影像,在瞳中他仿佛进入寒风凛冽的空旷之野,一无所有的疲倦少年面对着几头龇牙咧嘴留着饿涎的恶狼。
    少年身着薄衣冻得瑟瑟发抖,病了,饿了,累了,疲惫不堪,但眼中仍燃着火苗,被呼啸的风刮得摇曳,摇曳。明明在冷风中微不足道但就是不肯熄灭!而只要眼中的火苗还未熄灭,少年就绝不会放弃求生,哪怕他的肉体正在被恶狗撕裂吞噬!
    贺新郎深切感受到少年的绝望心情和不服命的骨气。他着迷地望着少年,宛如……两年前的自己,随后自己的身影与少年慢慢重叠,重合,最终……合二为一。
    少年见贺新郎眼光失神正是袭击的好时机,身体不由朝前倾了倾,忽然间喉咙一痒,以拳捂嘴猛烈咳嗽起来,直咳得暗红的脸色充血鲜艳,咳得那肺几要吐出。贺新郎眼神渐渐凝聚,习惯性痞笑:“男子汉之间还是用拳头说话的好!”
    握紧铁拳,挥舞着逼近:“来吧小子,贺某人来称称你的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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