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逼宫?”皇上想到了,他对月宁安出手,陆藏锋肯定会找他算账,甚至会跟他闹翻,但皇上没有想到,陆藏锋会为了月宁安……
    不,还不是为了月宁安,只是为了月宁安在乎的焰皇叔,就不惜撕破脸,逼迫他这个皇帝!
    他真觉得寒心了。
    兄弟这么多年,为了一个女人,兄弟做不成不说,还要反目。
    “陛下觉得是,那便是了。”陆大将军没有承认,但也不否认。
    皇上怎么想他都不在意,他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陆藏锋!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你还记得你的理想吗?”皇上目眦欲裂,嘴角的伤扯得生痛,可他此刻却感觉不对。
    比起嘴上的伤,他心里更痛。
    他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陆藏锋会为了一个女人,这么逼迫他。
    陆藏锋这是逼宫呀!
    不管结果如何,藏锋这么做了,别说兄弟,就是君臣之间也会心存隔阂。
    “臣不敢忘!”陆大将军目光平静,没有一丝起伏,但细看便会发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嘲弄。
    皇上能不顾兄弟之情,不在乎他的想法对月宁安出手,他为何不能以臣子的身份,逼宫皇上?
    皇上做了初一,还不许做他十五?
    “但你也不会妥协,是吗?”皇上一脸失望的看着陆大将军,同时在脑中飞快的权衡利弊,最后发现……
    他拗不过陆大将军,最好的办法就是答应,不然事情闹大,他这个皇上丢的脸更大。
    “是。”他决定过的事,什么时候妥协过?
    “你赢了!”皇上闭上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腔里发出来的,沙哑而沉重。
    “谢陛下隆恩。”陆大将军叩拜,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到陆大将军打开门,脚步坚定的走出暖阁,皇上怒极,随手抓起一侧的砚台,重重地砸在地上:“混账!”
    “啪”的一声响,砚台四分五裂,墨汁洒了一地,墨点溅在皇上的衣摆上,晕染出点点墨花……
    皇上伸出自己被墨汁染黑的手,无声的冷笑:“洗干净了,也会留下痕迹。”
    回不去了!
    皇上的视线,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砚台上……
    就像这块砚台,碎了就是碎了,粘回去也没法用了。
    “朕,没有错!”
    “朕,也不会后悔!”
    皇上猛地一甩衣袖,仰头怒吼,可是……
    他的话刚落下,就有一滴落,从他的脸上滑落。
    陆大将军步出暖阁,听到暖阁传来的声响,还有皇上那一声,像是发泄又像是说服自己的话,脚步顿了一下,轻轻地按了按心口……
    在放月宁安出倒马关,在回京的路上,他就知道,他与皇上必然要走到这一步。
    他做好了承受所有后果的准备,只是……
    虽然准备好了,但真到这一步,他仍旧觉得心痛。
    回不去了!
    早就回不去了。
    在不顾皇上的阻拦,执意选择月宁安的那一刻,他与皇上之间就出现了裂缝。只是,不管是他,还是皇上,都还需要彼此,都还有大业未完成,在争执无效后,便默契地将此事按住不提,而现在……
    已经按不住了。
    陆大将军长长地呼了口气,将放在心口的手放下。
    虽痛,但他不悔。
    不后悔走到这一步。
    陆大将军闭眼,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再度睁眼,他的眼中一片平静。
    他没有回头,坚定的往前走……
    没有给皇上反悔的机会,陆大将军一出暖阁,就直奔焰皇叔的住处,将焰皇叔与神医谷谷主孙不死,一同带出了宫。
    焰皇叔此时已病入膏肓,整个人处在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被陆大将军带出宫都不知。
    等到他醒来,人已经在明月山庄了。
    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摆设,焰皇叔黯然浑浊的眸子,闪过一抹眷恋与欣喜,但只有一瞬就熄灭,怅然地叹息了一声:“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呢。”何必为我与皇上争执,何必为我跟皇上撕破脸。
    不需要陆大将军说,焰皇叔不用脑子想也知,不把皇上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皇上绝不会同意。
    为了带他出宫,陆大将军与皇上原本就脆弱的兄弟情谊,怕是丁点儿不剩了。
    “我是大周的大将军,无人可以取代。”陆大将军不希望焰皇叔想太多,沉声解释了一句,但可惜的是,焰皇叔还没有听到,人就昏睡了过去。
    陆大将军扭头看向一旁的孙不死,孙不死叹息了一声:“他现在,一天只能半个时辰是清醒的,就不错了。”
    “焰皇叔还有多久可活?”陆大将军替焰皇叔盖好被子,用眼神示意孙不死出去说。
    两人走出房,孙不死仍旧刻意压低了声音:“顶多三五天。”孙不死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原本可以多活几天,但他……心存死志。”
    “老主子一收到,大小姐去北辽的消息,就开始喝不下药了。”不是不喝,而是喝不下。
    站在一旁,如同隐形人一样的徐叔,上前一步,哽咽的开口:“老主子昏迷时,一直喊着大小姐的名字。老主子很担心大小姐,但又不能阻止大小姐去北辽,他心里很难受,也很自责。老主子清醒的时候说,要是大小姐在北辽回不来,他就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不管焰皇叔怎么做,圣上都不会信他。”哪怕焰皇叔默许皇上逼月宁安去北辽,掐死月宁安见焰皇叔最后一面的可能,皇上也不会信焰皇叔。
    焰皇叔并不需要与月宁安见面,也能把手中的势力交给月宁安。
    “大将军,老主子不阻止大小姐去北辽,不是为了安皇上的心,也不是为了取得皇上的信任。而是他知道,北辽早晚都会对大小姐出手。”徐叔眼含泪光,强行压抑心中的愤怒:“自古以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在您让天下人都知道,您有多看重大小姐时,大小姐就逃不掉这一劫。”
    北辽人不怕大周的兵马,大周的兵马也不是北辽铁骑的对手,但是……
    北辽人惧怕陆大将军,畏惧陆大将军手中的兵马。
    北辽人刚在陆大将军手中吃了败仗,如果手中不握住一点筹码,根本不敢贸然对大周发兵。
    而陆大将军唯一的弱点,就是月宁安。
    抓住月宁安,就等于抓住了陆大将军的弱点。
    这一点北辽人知道,皇上也知道,在北辽的弦音公主更清楚。
    趁北辽内乱、元气尚未恢复,把月宁安送到北辽,给北辽添筹码,引诱北辽仓促出兵,就是弦音公主一手策划的。
    要知道,月宁安不是普通人,北辽人想要抓住月宁安,并不是容易的事,现下有这么好的机会,北辽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以说,弦音公主把所有人都算到了,也把所有人都算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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