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友好关系却在上一代也就是西府项老爷子那一代有所变质,项老爷子项承祖武力值突破了祖上众人,也算是一代战将,他幼时和西夏老王爷关系亲密,对其信任有加,授予了不少的兵权。然后其妹嫁给了大齐皇帝为后,这些让项氏西府的声望值曾一时达到顶峰。
    项老爷子在中年时也曾寄希望于外甥三皇子继承大统,然后在王府没有合适继承人的情况下承袭西夏王的爵位。对,在西夏王府没有合适继承人的情况下,这世上,总有方法能做到此事。
    另外安王府在大齐地位独特,在西部地区军权举重若轻,所以项老爷子苦心谋划把女儿嫁给了安王世子,希望能为妹妹项皇后增加助力,也为将来万一西夏兵变能从陕西安王处得到助力。
    事情本来发展的挺顺利的,西夏王先世子战败失城而亡,老王爷吐血病重,自此身体岌岌可危,三王子项琮感情失利终年隐居不出,和姬氏关系不睦,二王子项珂野心勃勃,动作不断,还有异族血统,不足以成大器,还是把好用的刀子。
    当时只要外甥三皇子继位,他们再在后面推动王府内乱,爵位唾手可得。
    可是难以控制的是大齐那边老皇帝老当益壮,拖延几十年也不肯立嫡皇子为太子,最后还腾得冒出了个背景显赫的宠妃阮皇贵妃,所出两子更是深得皇帝喜爱,朝臣认可。然后女婿安王世子战死,安王爵位被其弟夺去,女儿还和信任安王妃不睦。
    大齐那边的情况不合人意,然后西夏这边也开始超出控制。几次大战,王世孙项墨用兵如神,击败西域和北辽多次,声名鹊起,在军中获得了一浪比一浪还高的声望。
    然后所有事情就仿佛在往恶劣的情况一路发展,在安王皇贵郡主嫁给项墨时他便知道这大概西府的大势已去,哪怕大齐那边情况反转,外甥夺得皇位,西夏这边他们也难以再与王府争锋。
    且儿子项伯涛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人,当年那样的大好形势都未能成事,他完全不觉得儿子能在项墨的手底下成事。不过,他暂时也不想阻止他,只要在紧要关头能保住西府基业,且由着他折腾好了。他老了,极度失望之下,已不想再理这些。
    荔园汀和院。
    其实赏花宴发生的事,项墨早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姜璃安排和项大夫人对话这事事前自然是有跟项墨商量过的,但两人还都未想到项大夫人竟然是这般生猛,把这对话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项墨回来看到姜璃靠在躺椅上颇有点发愁的样子,就忍不住有点想笑。
    他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今日不是挺威风的吗?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姜璃看他神态轻松,比平日里还多了几分戏谐,心里头那丝隐忧立时便放下了,想来事情不至对项墨多大影响,不然他这般开心做什么?
    如此姜璃便就想上前往他身上蹭,却被项墨推了开来,笑道:“我还没换衣服,小心伤着。”
    姜璃皮肤娇嫩,他从军营回来身上满是尘土砂砾,绝不舍得就这样去抱她的,只是为了宽她的心,才未沐浴换洗前就先过来跟她说话。
    项墨说完就俯首小心的吻了吻她的额头,道,“你今天做的很好。先歇息会儿,我沐浴完就过来陪你说话。”
    姜璃听项墨跟自己确认今日的事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心也就放下来了,在项墨去沐浴之时,便又出去亲自张罗了晚膳准备和他一起用。这些时日,不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项墨都会尽量回来陪她用膳。
    待项墨沐浴回来去膳厅,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各色清淡小菜时,就笑道:“你今天张罗了一整天,怎么还有心情整这些,也不嫌累得慌?”他看一眼那菜色,便知道应是姜璃亲自过目搭配的,并不是寻常厨房里那些。
    姜璃笑道:“是我们要吃的,怎么可以觉得累,美味的东西那么多,每天却只可以吃一点点,当然要很用心才是。”
    项墨看着她弯弯的大眼睛愉悦的笑的模样,心里满满都是柔软的幸福感,在姜璃进入他的生活前,他的生活全部都是冰凉的金属质感,可是有了姜璃之后,她总仿佛对生活充满了一种虔诚的热爱,每一点点细节都可以让她高兴得不得了,这让他也颇受感染,对她也喜欢得不可理喻。
    用完膳,姜璃才开始问项氏西府的事。她知道有些政事她不应该问,但却也要足够了解项墨的大致策略,然后才好调整自己面对西府家眷的态度。
    项墨抱着姜璃,闻着她身上隐隐的幽香,只觉身处世外迷境,身心俱静又温柔缱绻,他知道这大概是两人体质慢慢改变的原因,却不知阿璃是不是也如他喜爱迷恋她般爱着自己。
    他听她问道:“西府那边,这事会不会引起他们警觉和异动?”
    项墨捏着她的手指,看她粉嫩莹白的小手近乎透明,放在自己的手掌心,犹如一朵娇嫩莹润的鲜花,那瓣瓣粉色指甲透着莹光,如娇小的桃色花瓣,他心里开始有些心猿意马,勉强沉了沉气,才温声答道:“没有这事,他们底下的小动作也不少,但却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是恶心人而已。阿璃,你想做什么,都不要有任何顾忌,不要委屈自己就行了。”
    他低下头吻她,低声道,“阿璃,你做的很好,我只担心委屈了你,让你不开心。可是你却帮了我很多忙。”
    姜璃觉得自己在和他谈正经事呢,可是被他吻得痒痒的,还怎么说话。于是侧开脸,推他道:“这些本来就是该我做的,我父王都只会管军事和公事,安王府和各府的来往安排周转全部都是我母妃打理,我要是有母妃的十分之一便就好了。”
    项墨抓住她的手,低笑道:“嗯,阿璃,我不需要你做那些,可你愿意做,我只有高兴的,看你威风凛凛的样子就高兴极了。”
    看她圆溜溜瞪着自己的眼睛,便笑着跟她慢慢解释西府的一些事,道:“项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能征善战,深受祖父信任,在西夏北部还是有一定兵权的。可是项大老爷那一代并无出色将材,且项老爷子野心渐显,项大老爷行事阴损,祖父过去这么些年也逐步收回了不少的兵权,到我手里,基本上也已经控制了他们残余的势力。只是项大老爷愚钝,恐怕还看不清楚形势,只当是三皇子上位,他们西府就还有机会。”
    见姜璃听得认真,便又继续道,“只是西府虽然实力早已不足为惧,但却喜欢玩阴谋诡计,稍有不慎,也未必不会着他们的道。我十分怀疑大伯之死和那次战役的战败和西府脱不开关系,但却没有实证。韩忱和项翊的出现是个引子,韩忱和北辽有勾结,却不知西府和北辽还有西域有没有关系,若有,迟早也是要拔除的。”
    “另外,西府喜欢在内宅之中散布谣言,中伤王府,削弱王府威信,挑拨王府内乱。这些年来,母妃和父王不和,母妃和姬家走的很近,和父王心不齐,并无心在这些事上为王府正名,所以这一块很有些被动。所以,阿璃,你这样做的很好。”
    姜璃听到此处,眼睛才笑弯了起来,虽然她也十分怀疑,无论自己做什么,哪怕是坏了事,项墨也只会赞她的,因为他太自信并不介意帮她收拾烂摊子。但姜璃自己也不是没有判断力,生在安王府,有些东西就像是天生的,一用就会。
    项墨很有耐性的跟她说完西府的渊源情形,并无心再和她闲聊,便抱了她练功去了,所谓练功,是因为这日并不是姜璃泡药澡之日,平常的日子,两人亲热,总是在紧要关头不能继续一步,项墨便需以功法静心引气,如此反复,他倒是发现这功力倒是越发精进,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当然,他情愿可以不用如此练功就是了。
    且说项伯焘和自己父亲项老爷子谈过,好似明白了,却又完全没得到解决方案,回去了还是得自己绞尽脑汁的想。要破这局,如何破?
    最直接就是要让大家明白世子妃和自家妹子那场对话是无稽之谈,不足以信。
    可是和北辽绯沙公主有勾结是自家妹子亲口说出来,还差不多间接认了和北辽勾结,欲在世子妃来西夏途中劫道,哦,这一点先时明惠传世子妃谣言的时候就说过,那北辽三王子对世子妃念念不忘,欲在其来西夏途中把她抢回北辽。明惠咋知道这秘事?其他人可都不知道!原来源头在这里,根本这事她就有份啊,就是她和北辽人勾结泄露世子妃行踪的啊!
    总之,他们西府觊觎西夏王府的王位什么的只是估测,但明惠和北辽有勾结那是坐定了的了!所以项翊还想什么王位,有这么个拖后腿的妻子,他不被西夏人唾弃就算是好的了!
    如果这样,就是妹妹和外甥女是没的救了,那保住西府的声誉是不是就得大义灭亲,撇清和她们的关系?这……如果能撇清就好了,但别人可不管,就算是断绝了关系,在别人眼里那也是自家的妹子和外甥女。
    还有姑姑项皇后那里,也不知此事会不会传到京都,对项皇后造成什么不好影响!项伯焘真是懊恼,他怎么就有这么蠢的妹妹和外甥女呢?多好的牌到了她们手里也都能打烂,发生了这事,真可以说这棋也是废了。
    项伯焘真是愁的呀,过往王府王爷世子都还算光明磊落,或者至少少在内宅阴私使手段,这方面向来都是西府这边黑王府,却不想这次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糟糕。
    不过想到项皇后,他倒是想到了另一个人,就是刚刚嫁给项四公子项砚的闵幼姝,这枚棋子倒是还没用,不知此事从她那边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只是这回得缓和着来,不能再把这棋给废了。
    想到这里,项伯焘便寻了自家夫人杨氏说话。
    项伯焘跟自家夫人杨氏道:“昨日赏花宴你可见着了四少夫人?你看着她的性情如何?说来她还是我们晚辈,有空就邀请她来西府做做客什么的。”
    杨氏看自家老爷在这当口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来问闵幼姝的事,便知不是随口问问,便想了想几次见到闵幼姝时她的应答情况,答道:“嗯,四少夫人看着是个挺懂礼的孩子,处事也周全,到底是大公主身边长大的孩子,想来教的是不错的。我看她跟金石媳妇也很能谈得来,改日我就跟金石媳妇说说,请她来府上坐坐。”
    项伯焘点头,就道:“如此,你就带她多出去走走,也见见其他府上的人,毕竟大家对京里的事情也好奇,有个性子柔和好相处的,想必大家也极欢喜。”
    又道,“这次大妹是着了那姜氏的道,我看你有空也去明惠那里走走,想着法子让明惠出口,道那都是她母亲愚钝,受了姜氏的诱导又因着多年的郁结才说了些逾礼的话,那绯莎公主实为子虚乌有的事。想着法子,把那身孕的事也给圆了。慢慢的,这事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
    杨氏听言,脑子转了转,便也大致明白了项伯焘的意思,点头道是。
    不过项伯焘说着这些女眷内宅的事,脑子又是灵光一闪,问杨氏道:“你昨日可看见了西夏都指挥使程家和都指挥同知梁家的女儿,觉着如何?”
    杨氏听言一愣,道:“老爷的意思是?”
    项伯焘也不跟她兜圈子,道:“金启的年纪也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了,我看城里几家适龄的女儿不是已定亲就是把眼睛盯在了项墨的侧妃位置上,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若是能跟朝廷在西夏军队的指挥使联姻,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
    项伯焘原只是一时动起这个念头,此时跟杨氏说起,越说越觉得不错,这,可真是天赐的好机会!
    杨氏听了也是心头一动,她的嫡次子项金启已经十八,仍未定亲,在杨氏眼里,这儿子仪表堂堂,无不良适合,武功也不错,她觉着这王城的几大世家就没个合适的姑娘配的上她儿子的。
    说来昨日虽然只是匆匆见了那程家和梁家的姑娘几眼,没有怎么深谈,但观其言谈举止,的确都是落落大方雅致贵气,更别提那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愧是京里大家族出来的孩子,还是世子妃的亲戚,若成了,可不真是一门好亲事。
    于是杨氏便点头道:“那两位姑娘的确不错,相貌举止在这王城也难找一两个比得上的。”
    项伯焘闻言点头,听说京都顺国公府都出美人,看前赵侧妃和世子妃皇贵郡主就知道所言不虚,那程家和梁家的女儿都有顺国公府的血脉,世子妃的表姐妹,那相貌定是没得挑的。
    于是满意的笑道:“你明儿就带着玉莲玉兰去王府,去跟世子妃请罪,就说是昨日她大伯母的话让我们府上甚是惶恐不安,她大伯母已嫁到安王府,就是安王府的人,所行所为本无关我西府的事,来西夏做客,也没有长久住在我们府上的道理,请世子妃娘娘安排她大伯母的住处吧。让玉莲她们多和那程家和梁家的姑娘接触,得空就下帖子请她们出来玩。”
    如此交代一番,项伯焘夫妇终于从昨日赏花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志得意满之态,宛如那程家或梁家的姑娘已是他们铁上钉钉的儿媳妇一般了。
    项氏西府这边好一顿谋算,其他世家女眷也没闲着。赏花宴之事发生不过一日,世子妃和其大伯母所谈之话就已经被添油加醋的传了个差不多家喻户晓了,只不过每家所听之内容都有些出入而已。
    这所传之事,其他事不可取证,但项五少夫人明惠郡主身怀九个月的身孕,这却是可以求证的。很快就有人打听了给明惠郡主诊过脉看过病的大夫,在王府特意放水的情况下,大家迅速便确认了那明惠郡主的身孕真真是实打实的九个月。
    这,这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就算西夏民风彪悍,世家女也少有未婚先孕还先那么孕几个月的,但是吧,这个其实大家面儿上笑话两下,心里其实也没觉得是个啥事,但是,但是这孩子是北辽人用北辽秘药得来的啊!这就不可原谅了。
    甚至谣言传着传者,就不知道为啥变成了,明惠郡主她肚子里的孩子竟是北辽三王子的了!我了个老天爷,这是混淆西夏王府的血脉啊,先王世子的遗孤咋就娶了这么个媳妇呢?众人真是对项翊又是同情又有那么一点隐约的鄙夷。
    待有心人把这事传给项翊,把项翊给气得,他想着,原本迫不得已娶了明惠,是因着不想得罪姑祖母项老王妃,不想得罪项氏西府,想添些助力,这下好了,娶了她,她一样把项氏西府给得罪的妥妥的!
    项翊的心简直苦得比黄连汁还要苦。这么些年来,他但凡有什么事都习惯性找韩忱商量,找妹妹韩烟霓说说,发生此事,他心里苦闷,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韩忱,便派人传书了给韩忱,看他有什么好的建议,如何他才能摆脱了明惠这个扫把星。
    而想起妹妹韩烟霓,他想到,她的身孕也该是九个月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想着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庄子上生产,心里更是再厌上明惠几分,她简直是毁了他和他妹妹的人生啊!
    不过这些并没有传到明惠郡主的耳里,发生了赏花宴的事,明惠郡主的院子给姬王妃安排的人管得跟铁桶似的,以确保明惠郡主不受刺激,顺利养胎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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