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已夺府衙兵符,杀了许多豪绅,夺其家财招兵买马,按照慕师爷目前所知,应当是跟我们一样,先攻近处。”
    许广闻言一顿,“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不过离了四个州,后头还有个利安府府衙在,只怕他也会很快盯上了那块肥肉。”
    “兵贵神速,傍晚出发,拖不得了。”谢崇华拧眉细思,又道,“京师无瑕顾及外面,但若是有人要攻打京城,厉太师也肯定不会放任不管。不如传个谣言,说祁王要攻打京师。”
    永王喜道,“如此一来,京师定会派人前去镇压,到时候祁王分心应对,就无法再集结兵力攻打我们。”
    许广接话说道,“将那谣言编成童谣,童谣朗朗上口,传唱的都是孩子,别人也找不到根源。”
    在座的都是肚子有墨水的人,要编个童谣还不简单,没过片刻,那童谣就出来了,让人一路传唱,这边大军也往海口赶赴。
    永王一众都不得空回家,直接去了海口,谢崇华也领着大军前去,让士兵去报信。
    齐妙收到口信后,嘱他护着丈夫的安康,就唯有去佛堂求告上苍,保他平安的事可帮。拿了香烛去那,进门已看见王妃在那。无论平日多高高在上,此时也不过是个普通妇人。
    “王妃。”
    永王妃偏头瞧去,齐妙已跪在一旁的蒲团上。见她放下篮子,里头都是香烛,也未带下人,不由淡笑,“来为谢大人祈福吗?”
    “嗯,王妃也是吧。”
    “嗯。”
    两人今日话不多,心中有事,压得沉,连面上笑颜都压得不见了。
    永王妃瞧着白烟萦绕的香火,说道,“儿女要是再大些就好了,也能寻个说话的人。不至于让我一个妇人撑着这个家,夫君打仗去,底下孩子又让我操心,真想不管了。”
    齐妙问道,“王妃定是没经历过什么苦难事,也是头一回和王爷分开吧?”
    永王妃笑道,“这样明显么?”
    齐妙浅笑,“嗯。我嫁进谢家,生了女儿后不久,二郎就赴京考试去了,一走就是大半年,那时我也是每日担心。后来他回来了,做了县官,本以为能每日相守,可他忙于公务,也是早出晚归,一天见不了几次面。我那时就在想,倒不如他身无功名的时候,至少能每日都在一块。可后来我明白了,男儿各有志,短暂的别离,不过是为了日后长久的相守。”
    永王妃听后叹道,“可这一次的别离,却太过凶险。”
    “若非剑已架在脖子上,谁又愿这样动荡。要怪,就怪那朝中奸臣。我们不想起战事,可对方不放过我们,也唯有反抗,总不能坐以待毙。男人们外出打仗,王妃也要收心将内宅打点好,好让他们能安心外出,不会总记挂家里。”
    永王妃笑道,“谢夫人是个豁达人,看得通透。”
    “哪里是个豁达人,只是儿女还小,做母亲的若满脸愁容,儿女都会担心的。”齐妙起身挽她的手,说道,“等王妃想通了,定会更豁达。”
    永王妃自小生在国公家,作为嫡长女,日子可谓万事不忧。如今突有大事发生,一时难以安心。得她安慰,倒是放宽了许多。多愁无用,倒不如打起精神,让丈夫在外头安心,不用身在军营还操心家中事务。原本对齐妙的印象只是普通,而今多了几分赞许。
    从小小的佛堂出来,回到院中,见院子里几个孩子正在嬉闹,倒不见小玉。一会才瞧见她跟世子正在假山那头,拿着把桃木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而笑笑,看着融洽亲昵。
    永王妃便想,那玉儿有这样的璧人双亲,对亲家倒不错。日后起兵若成了,谢家定会得封赏,到时候家世就配得起了。想得好,更觉日子有盼头。将杂乱的心理顺,不再多愁。
    十月中旬的天,北风呼啸,等风力微弱,数百艘船立刻,挥师渡河。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就是此次出兵要点,冀州大军要从讯州、东州两条陆路进攻利安府的消息已经早两日传出,不知那边那可会中计。若非这两日风力太强,不敢逆风而行,也不会有这种担忧。就怕早两日强行抵达云安路口,将士精疲力尽,到时就不战而败了。
    谢崇华走到甲板之上,看着面前已经渐渐昏黑的海面,那原本停歇许多的北风,又开始呼啸。同属一个海岸线,从冀州到利安,只需一个时辰。但风一大,倒要比预计的时间长了。
    只是时机耽搁不得,船夫已经陆续起锚,马上就要行船。
    永王已着盔甲,头盔未戴,可见英姿和面容决然。他走到谢崇华一旁,说道,“背水一战,不成,便死。”
    “我们人数寡薄,要想日后安稳,唯有如此。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谢崇华迎着腥咸海风,负手而立,惊跳几日的心,此时却异常平静。
    起锚声已高呼起来,谢崇华背负的手已紧握,忽然背后有人高喊,让人放下绳梯。他跑到栅栏那,往下看去,竟是陆五哥。见他神色匆忙,他立刻让人暂缓收锚,放下绳梯。
    陆正禹爬上梯子,气未喘顺,便说道,“云安渡口去不得了。”
    永王一惊,忙问为何。陆正禹说道,“利安那边的跑商路过告知,那讯州、东州根本没有多少官兵把守。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中计。而且云安渡口这两日不许走商船,我看,那边定是派兵在那伏击了。我们此时过去,正好入了他们的圈套中。”
    如果中计,那定会派许多人在那边把守,设好关卡,以防止冀州大军攻打。可此时说没有,那唯有一个可能,他们已经知道这是调虎离山的计谋。而且风声泄露,否则绝不会无故埋伏在云安渡口。
    一时众人惊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按照计划行事,就全军覆没了。
    那将军当即向永王请示停船不去,他日再议。永王迟疑,“这样一来一回,损失巨大。”
    陆正禹说道,“钱财事小,军心一失,才是大事。”
    众人愁眉,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出师不利,头一遭就如此,实在让人不甘心。
    永王又问一遍,“当真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样棋会更险。”谢崇华唇色微白,每一个字都肩负着数万将士的性命,不得不谨慎小心,“避实击虚如何?”
    众人目光已齐齐落在他身上,陆正禹问道,“六弟可是想顺他们的意,声东击西?”
    好友在旁,简单一句便明了心意,谢崇华心绪渐平,“嗯。”
    永王说道,“义弟请说。”
    谢崇华细说道,“既然利安府的人已在云安渡口埋伏,我们转而去讯州走陆路也已来不及,那不如将计就计,就让他们以为我们要去云安渡口,一切照常出发。等到了海上,哪怕我们改道,这消息也无法漂洋过海,他们定不会知道。”
    许广恍然,“大人可是想给他们造以假象?明着去云安渡口,可实则去的是另一个渡口?”
    “对。那利安府还有另一个埠丰渡口,那里与云安渡口相差三里地。我们绕远路,从那里进攻。虽然离府衙位置比从云安渡口去远,但却可以躲过他们伏击,而且从背后攻打,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众人面上愁云消散,又振奋起来。陆正禹说道,“既然这险已冒,那不如再分三分之一的兵去云安渡口。一旦埠丰渡口有人登岸,那边埋伏的人定会着急,再调兵前去抵御。到时候等他们撤退后,我们便在云安登岸,以夹击之势,让他们腹背受敌!”
    如今本就已是兵寡,再分两路,确实很险。但这计策却可以一试,永王沉思,众将听命,等着他决定。
    时辰不多,永王当机立断,“避实击虚,志在以寡胜多!”
    夜,利安府,云安渡口。
    晚风寒凉,躲在树林中,像是能将小指头给冻得断掉。
    一个兵卒挪了挪位置,腿都要麻了,骂咧咧道,“到底来不来了,这消息该不会是假的吧。”
    孙副将悠然道,“假不了,声势那么浩大,准备了那么多天,吃饱了撑的呢。”
    树林顿时有了笑声“搞不好还真的是吃饱了撑的”“对啊,才两三万人,竟然敢打我们十万大军”“不是没脑子,就是眼瞎了”……
    孙副将皱眉没跟着起哄,寻思着船出现时会不会瞧不见。今晚没什么月亮,瞧不太清。不过可以依照水声来听,等他们到了岸口,就带着八万人冲上去,将他们全部擒住。再回去附近营帐的王爷知府,连亲自观战的事都省了,不过那些人也不会来这的,怕冷。
    他吸了吸鼻子,大爷的,天这么冷,赶紧来,他好回家抱媳妇。
    等了半日,那渡口一点动静也没,等得他们几万人都要冻僵了。孙副将见月色越高,就越是奇怪,总觉不安,便回军营和那王爷禀报,还在营帐外就听见里头女声轻佻高笑,心下不满。他们在外面要冷死了,这狗屁王爷竟然还沉溺女色。
    禀报后进了营帐,说道,“王爷,那叛党还未过来。”
    连安王打了个哈欠,怀中还抱着那妖娆女子,说道,“守到天亮,本王先回去了。”
    孙副将暗暗唾弃,这庸才,还真当自己是首领了。要不是这里离京师近,他不用这么早出发进京,早就面圣砍头去了吧,偏是一点都没察觉其中凶险,乐呵呵的还以为进京封赏见兄弟去。倒不如那祁王永王脑子好使,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吃喝玩乐,还要他的兵天寒地冻的蹲在树林里。
    你大爷的。
    他心中骂了千百回,再看将军知府,也都抱了女人。
    “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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