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白景源说话太直也太狠,完全不留一丝余地,兮伯最终没有选择冒险,留下礼物就匆匆离去了。
    所谓的软禁,自是提也不提。
    燕王斩鲁王这事影响实在太坏,若不处理好,定会扰乱诸国格局,对大纪来讲,还是保持原样最好。
    这次白景源没有再送。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被人扇了左脸,还要把右脸凑上去的人。
    虽然几句话就吓得兮伯改了主意,他却知道,兮伯怕的并不是自己。
    来到这世界这么久,仅仅只是聊得来,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都没几个,这段颇为相得的忘年之交就这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波给断了,白景源觉得很是可惜。
    小时候陪奶奶看电视剧,看到那些大王总是自称寡人,他觉得这个称呼很好笑,就跟奶奶讲,这些大王都没有朋友哦!好可怜!然后奶奶就告诉他,那些大王之所以这样自称,其实只是谦虚。
    所谓寡人,指的是“寡德之人”,意为“在德行方面做得不足的人”。
    那时候他只觉得不明觉厉,觉得奶奶有文化,现在却觉得,还是自己的说法更贴近现实。
    还没真的坐到那位子上呢,都交不到朋友了,等真的成了楚王,他这辈子,还有人可以说得上知心话吗?
    身边的女人,都是配得上他这身份的名门淑女,门楣比品行容貌之类的都要重要,根本不能指望三观契合。
    手下的奴仆,就算是苹,看起来什么都敢说,好像跟他哥俩好一样,其实她内心里一直藏着恐惧,时刻都在警惕着被他迁怒。
    之所以这样行事,不过是她的生存之道。
    那些臣子,与他更多的,还是利益关系。
    他们从他这里得到权力,他从他们那里得到服务,仅此而已。
    这么一想,他整个人都丧得不行,感觉余生都没了指望一样。
    于是他道:“去把这事告诉将军。”
    有人给他添堵,他不能悄悄的心塞,要立刻反手给人一巴掌,才叫痛快!
    白景源语气平淡,脸上也没有表情,鹿儿却知他现在定已怒极,忙应声要去传话,又听他补了句:“顺便跟季先生也说一声。”
    王后娘娘请季孟同行,可不是请他当吉祥物的。
    季孟在此,代表的是郑国与楚国同进退的态度!
    原本只需要季孟帮他得到满意的封赏,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自然要重新统一一下意见。
    如今大纪颜面大失,鲁国更是与燕国结下了死仇,国际局势一下子动荡起来,与之相比,楚王继位这种事,都是小事了。
    白景源生怕那看起来十分糊涂任性的纪帝下昏招,他在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吃了亏也只能白吃亏,就算事后任沂她们给他报仇,他的罪也受过了。
    提前拉个垫背的,就算出意外,想来损失也能少些——这位舅公,可是季家下一代家主,待他那位便宜外祖去世,继位的舅父若是不顶用,说不定郑国就是这位舅公说了算了。
    现在这种情况,他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的就是郑国的态度。
    “喏!”
    这种重要的事,鹿儿自是要亲自去办。
    走之前,见公子心情郁郁,他又给苹使了个眼色,让她机灵些,陪公子说话。
    青春活泼靓丽,外加性格也很好的少女,三十几的大叔少有不喜欢。
    白景源自然也不例外。
    心情不好的时候,与她聊一些八卦,就会好得多。
    但他今天并不想说话,摆摆手就进内室对墙躺了。
    任沂很快得知消息。
    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带兵进城,打着“公子听闻北面惨事吓得病了,陛下怜惜他年幼,特意允他出城,去山清水秀之地将养”的旗号,大摇大摆的将白景源接出阳城,安置在了距离阳城三十里外的一处山庄里。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
    带进大纪的骑兵足有五千,上到人事调用,下到人马嚼用,事事都要她去过问,哪有不忙的道理?
    说起来这次她之所以敢带这么多兵出来,实在是因为她们姐妹俩自很多年前就在对大纪进行渗透了。
    譬如这座地理位置极佳,以条石垒墙封住谷口,易守难攻的山庄,表面上是大纪一个小贵族的产业,实际上却是她们的。
    天下承平已久,现在的城市,若不是边境或者四战之地,哪怕是国都,也少有建围墙的,所以任沂来得快去得也快,直到人都快走得没影儿了,病榻上的纪帝才收到消息。
    顿时又是一滩激动的心头血。
    “南蛮欺我!南蛮!南蛮!”
    纪帝捶着榻沿,涕泣横流,没多会儿就抓着被角晕了过去。
    次数多了,顶着黑眼圈守在榻边的太子都激动不起来了,摆摆手,示意医者上前查看情况,就跟着兮伯出了纪帝寝殿。
    “爱卿,此事……您看?”
    比起纪帝,太子殿下相当识时务。
    毕竟还没登上帝位,哪怕当着太子,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兮伯的帮助对他来讲,很重要。
    对他的想法,兮伯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让太子以陛下的名义发布王令,号召诸国伐燕。
    至于哪些国家说好了好参加,那就不要说太明白了。
    都是老政治家了,这一套兮伯玩儿得很溜。
    楚国频繁调兵遣将,说不掺和,他们敢信,燕王敢信吗?
    大纪君臣胸中都憋着一股气,想要给燕王点儿颜色瞧瞧,对于楚国的明哲保身,他们纵然恼火,也没有办法,不想把一直安安分分的“南蛮子”激怒,导致腹背受敌,他们只能选择从心。
    “哎~”
    兮伯看着夕阳,重重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堂堂上国,有朝一日竟要拉起诸侯的大旗当虎皮,何其可悲啊!
    那位公子白貌似脾气不太好,等他上位,公子白也会继位,现在这样利用人家,回头人家会不会来为难他啊?
    父皇受够了诸侯的气,在他看来,都是因为没有与诸侯处好关系,若他上了位,定不会做那些伤感情的蠢事。
    太子殿下站在一旁,听完兮伯计划,有点惴惴。
    这小崽子打小就是兮伯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可以说是屁股一翘,就知道他是要拉屎还是要撒尿,见他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兮伯不由大怒:
    “他们打着你父王的名义出城,怎么就能做得干脆利落?你若干不好,就让你弟弟们来!”
    他也是今儿个受了太多气,才会绷不住说出这种锥心话,但这种话对太子殿下来讲,却是最有用的。
    太子以袖掩面,不等他骂完,便脚不点地的办事去了。
    兮伯捶着腰,再次叹了口气。
    夕阳终于彻底落下。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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