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冥烨的眼角猛地一跳,自己儿子跟着自己学武,目标却是为了长大以后揍自己……他都说不清自己这会儿心里那情绪到底是好气还是好笑了。
    看小家伙一副认真的模样,赫连冥烨眼底掠过一抹笑意,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抚了抚他的小脑袋道:“但是说到底,你其实都还不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
    “或许……”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那略微有些尴尬的情绪,这才接着道:“或许你父亲其实并不是坏人,他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这些年才没有出现。”
    “当年他那样对你母亲,也不是他存心的,只是意外才……”“可我娘亲确实是因为他才被季家退了婚,还被叶家逐出了家门不是吗?”
    小宝那满是天真的话语却让赫连冥烨完全无法反驳。
    小宝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心里干净,想法也特别的纯粹,在他的世界里,还是黑白分明的,没有什么所谓的灰色地带。
    “而且,就算在别人看来他是个好人,但对我娘亲来说,他不是个好丈夫,对我来说,他也不是个好父亲,那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呢?”
    “小宝……”赫连冥烨想要和他解释,可开口的时候,声音却苦涩地厉害,“大人呢,其实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
    小宝低下了头,抿着唇半晌没应声。
    在赫连冥烨出声问他的时候,他这才攥着小拳头闷声道:“赫连叔叔,你为什么要给我那个坏爹爹说好话?”
    “我……”赫连冥烨的唇动了动,目光对上小宝那双带着湿意的眼睛,心里狠狠一震,到了嘴边的话就都咽了回去。
    “我是不知道我亲爹是谁,就算你认识他,你觉得他是好人,可在我看来,他就是个坏爹爹。”
    “我和我娘亲在北山村过苦日子,家里连一个能干重活的男人都没有的时候,他在哪儿?”
    “村里的孩子和我打架,打不赢我就去叫他们爹爹来帮忙,他们打我的时候,我也要爹爹帮我的时候,他在哪儿?”
    “别人家孩子都有爹爹疼,能被爹爹抱,能骑在爹爹脖子上骑大马,我也想的时候,他在哪儿?”
    “我娘亲因为他被骂坡鞋,我因为他被骂杂种,他们说我有娘生没爹养的时候,我那个爹爹他又在哪儿?”
    “就因为他生了我,他就注定是我爹,可身为父亲,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不在,该他做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父亲,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他是好人又怎样?
    他有苦衷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做的其他事情都和我无关,我只知道,在我心里,他就是个坏人!人渣!混蛋!他不配做我父亲!”
    小宝红着眼睛说完这番话,声音哽咽地厉害,却倔强地死忍着没哭出声来,抬手飞快地往眼角一抹就从赫连冥烨的腿上跳了下来。
    “赫连叔叔,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对我好,对我娘亲好,我也想让你和我娘亲在一起,那样娘亲会开心。”
    “但是我真的不想改口叫你爹爹……”小宝死死抿着唇,低着头顿了一会儿倔强地说道:“我有娘亲就够了,我不需要父亲。”
    说完这话,他闷声说了句,“我要回去找娘亲了。”
    说完便小跑着大步出了门。
    跨过正堂门槛的时候,赫连冥烨还清楚地看到他抬手用力抹了抹眼睛。
    赫连冥烨沉默了下来,手搁在旁边的桌上,手里握着一只茶杯,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僵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
    直到金赫进来催他该回穹冥山庄了,他这才如梦方醒般回过了神来。
    松开那杯子起身的时候,他手里的杯子和下面那一张桌子都瞬间碎成了一堆齑粉。
    金赫被吓地一个激灵,小心地试探着问:“主子,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事。”
    赫连冥烨淡然应着,自嘲地苦笑了一声道,“就是觉得,我这一辈活的真的挺失败的。”
    对不起自己的女人。
    更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主子您这说的都是哪儿的话呀,您年纪轻轻都已经是天琼帝师了,这举世能有几人在您这年纪有您这般的成就。”
    金赫努力拍着马屁。
    却听赫连冥烨淡应了一声,“现在已经不是了。”
    金赫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心道主子这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所以心情变得格外糟糕,他来的也不是时候,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金赫。”
    金赫正郁闷的时候,听到赫连冥烨叫了他一声,立刻精神一震,忙快步跟了上去,“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把天机阁的演习场打开,今晚我过去。”
    金赫闻言整个人都懵了,“主子,那演习场可是足足有五年没有打开过了。”
    “若是知道今晚您过去,那到那里要挑战您的刺客杀手估计都能挤破头了,您的身体……”“没关系,开。”
    赫连冥烨道,“今晚我想见点血,好让脑子清醒清醒。”
    赫连冥烨这话说的风轻云淡的,却让金赫的心里悚然一惊。
    看着赫连冥烨离开的背影,金赫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往脑门上蹿。
    他觉得他好像又看到以前的主子了。
    没有认识叶灵汐时的那个主子。
    冰冷,淡漠,生活里没有半点儿的烟火气,似乎只剩下了血和杀,以及深入他骨髓药和毒。
    那时候的主子,活地宛如一个活死人。
    当时适应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见过这样生动鲜活的主子之后,让主子再踏回以前那个只有黑白和血色的世界……不!绝对不可以!他虽然还没搞明白主子和叶大夫这次的冷战为什么持续了这么久。
    但他很清楚,这么下去绝对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让叶大夫重新回到主子身边才行!正坐在诊桌后面打盹的叶灵汐突然打了个喷嚏,整个人都跟着清醒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见店里一切如常,也没什么病人来看诊,无聊地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往后院走,小宝却在这时突然冲进了店里,跑到她面前,紧紧搂住她的腰一头就扎进了她怀里。
    “诶,小宝你这是怎么了?”
    叶灵汐感觉出小宝情绪不对,抬手抚着他的小脑袋低声宽慰着他,“乖,没事了,娘亲在呢。”
    “出什么事了,和娘亲说说好不好?”
    叶灵汐本来还耐着性子柔声哄着,突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水迹浸透了她的衣裳,她脸色蓦然一变,按住小宝的肩头把他从怀里拉开,跟着扣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向她。
    看着小宝那通红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到底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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