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苍盯着沈易的眼睛。
    沈易坦言道,“如你所料,不少门派都与我们有联系,新旧都有,约莫还是旧派多些。”
    “果然……”陈苍收了眼神,头些隐隐作痛,声音听起来有些脱力,“你们看着新旧两派战乱会在背后笑吗?领头的人争得不死不休,其实他们背后的人早就背叛了他们,远远了划了一道线,将这些小丑隔绝在外。”
    “可笑是自然的,不过我并不指着这个过活,有没有于我而言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们……嗯,这场大战打得有些不得要领。”
    不得要领?陈苍嘴角扯了扯,该说什么,不愧是重生这么多次的人,概括起来真是一针见血。可不是不得要领么,两派说白了就是在争地盘争地位,但他们却不知道背后有一群人早就脱离了这种“低级”的需求,人家可是在追求“永生”这条康庄大道上走着,偶尔停下看看路边的跳梁小丑,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打打杀杀争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哪怕握在手里的东西再多,在生老病死面前也是一样的无力,该湮灭就绝不会有什么可以复燃的死灰。更甚一步,若是现在十刃全部出世,真来一场毁天灭地,新旧两派不管谁胜都没用,都是一样的无力招架。
    再看看沈易这边的人,人家相斗的对象是天道,输了就尘归尘土归土横竖大家都一样,但若是真的赢了便可以打破天道,重新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哪里是常人可以企及的?!
    “就凭这些石雕,你们就能与天道抗衡?”
    “我得澄清一下,这些石雕可不是我的主意,这些玩意由来已久,我也不过是稍稍将之发扬一下。其实我也不太信,养着也不费什么力,图个好玩。”
    这些石雕都是用活人养出来的,为了这些不知搭上了多少修士。在南卡山上,陆哲尘湮灭前叹过修士苦修一生最后只能沦为灭魂的养分……这里何尝不是。
    天下古今果然没什么新鲜事,都是大同小异罢了。
    “不过合作的人多了也有些烦,杂事特别多,”沈易随意的抱怨着,好像他们现在不是挟持与被挟持的关系,只是在一个寻常的空隙背地里数落两句过过嘴瘾,“那些个门派里面的门门道道太多,今天这个要杀人,明天那个又要毁个人,最后都塞我这里来还要装作一副为了大业的样子,说白了不就是报私仇么。”
    “既然你也不信这些石雕能用,那你准备怎么着?”陈苍给自己做了个预设,沈易已经没了常人的情感,做出更发过激的事也不足为奇。
    “自然是从源头来上……毁了十刃!”
    陈苍其实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毁了十刃大家都能想到,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以前的人为何要千方百计用石雕复活远古大妖充作盾牌,恐怕也是深知毁去十刃无望。
    按预言的说法,十刃全出之时就是终结之时,现在已出六刃,可沈易还一把都没毁去,这个进度着实有些拖沓。
    “所以你要令主们活捉我们还要将剑也一并带回?”
    沈易摇头,“不是我,这样太打草惊蛇,再说了我还指望着看你毁去却邪,怎么会抓你?”
    陈苍了然,“看来你们这个组织内部的意见并不是很统一?”
    “所以说,人多了就是麻烦,但很多事没人又办不了,我也很烦。”沈易摊手,瞄了一眼陈苍,“不管他们,现在我也差不多该做点什么了。”
    陈苍等着他继续。
    “还得感谢你那个师弟,他为了毁去却邪可真豁得出去,一不小心就透露给我你曾经上过南卡山的事,卖师兄可真是卖得彻底。”沈易有些期待看到陈苍难过与愤怒的表情,但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有,转念一想,不怀好意的开口,“我听说你与康凌来往甚密,莫非小师叔这幅冰人模样只有被康凌背叛了才会有所动容?”
    “你知道我上过南卡山,所以?”陈苍根本不理会沈易岔开的话题。
    “所以我猜,灭魂现在在南卡山,所以我想借小师叔之手打开一下通往南卡山之路。”沈易阴测测的说,“孤鹜宫那些人也不厚道,大家都是一块的,偏偏贪图灭魂,刻意隐瞒了灭魂的痕迹,直到孤鹜宫灭门之后我才发现原来灭魂也出世了,但秦洛这小子太滑,总躲在南卡山,我没机会进去。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难怪你要屈尊亲自来抓我。”陈苍苦笑一下。那时他被令主们围攻,逃命之时意外碰上了沈易,自己没做怀疑,还出手救下他,结果这条毒舌趁自己不背反咬一口。若是身边的人要下手,饶是再多的逃命本事都来不及用上。
    绕抓陈苍,没有沈易这么一出也是十拿九稳的,只是沈易约莫是想看看陈苍脸上的表情,便用了这种方式展示自己的身份。被背叛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但陈苍对沈易……费过心血却从未投过感情,因此诧异之后也就无所谓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在这个节骨眼解除了跟却邪的血契……”沈易目光的温度降低下来,甚至笼上了一层煞气,“若你们没解,杀了你却邪自然也就毁了。罢了,虽然你让却邪跑了,可没事,一个一个来,谁都落不下。”
    第70章 第章
    康凌遇到了一点麻烦。
    这个麻烦还挺大的。
    他在跑出护山大阵溜达时遇上了却邪,通过却邪得知陈苍正被令主追杀,情况非常危急。康凌听了急急忙忙的想赶去支援,可是他却被人拦下了。拦下他的不是楚山的人,而是目前正处于对立面的落霞宫宫主王之帧,陈苍的某个倒霉师兄。
    康凌看着单枪匹马的王之帧陷入了沉默,好久之后才开口,“王宫主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到楚山附近是想做什么?”
    王之帧看着眼前的康凌心里的感觉也挺复杂的。他认得康凌,这个新派的小辈打败了陈苍,风头正盛,在前些日子两人也有过一次不太拼命的交手。今天他是来玩偷袭的,没想到正好撞上了康凌。
    而至于他堂堂一个宫主怎么要只身跑来偷袭,这个问题说来也有几分的憋屈。
    他作风向来狠硬,一直都是主战派,好不容易挑起两派的战争,但没打几下就陷入了胶着状态。显然除了新派以外,旧派也没有估量好自己的能耐。在刚开始的时候形势一片大好,打得新派们嗷嗷乱窜,他也由此感受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正想一鼓作气端掉新派,恢复修真界秩序之时,新派缓过气来了。
    新派集结起来,开始了对旧派的反攻,将王之帧阻断在离心愿实现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前方有气势汹汹的新派,而后方自己的队友们则坚持不懈的拖着后腿。从他们含糊的态度中王之帧不难看出,已经有不少人萌生了退却之意。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两方相持不下的势力较劲带来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他们的目的是一窝端掉新派,重新树起自己在修真界无二的地位,而不是白白损耗自己的实力。尤其是现在,战局难分,若想打开突破口,必然要伴随着修为高深者的陨落。大家修行都不容易,没谁想就此搭上自己一条命。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流言传了个满天飞,大家明里暗里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甚至有些门派撂担子直接撤了!
    王之帧此人确实没有什么治理之才,完全不能冷静面对,克制不住发了几通火,将各门派之间的矛盾推向了顶峰。王之帧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但他就是忍不下来——都已经忍了新派那么多年,那口扬眉之气都已经到了喉咙,让他怎么咽得下去?
    此外,那些老前辈们态度暧昧含糊,迟迟不肯出手,更是让王之帧的心头笼上了一层浓雾。王之帧他们想利用老祖打击新派,但忽略了一个关键——老祖之所以是老祖,凸显在一个“老”字,其手上沾染过的血腥腌臜之多,根本不是小辈们可以揣测的。
    他们本来以“天道尚存,飞升有望”为借口,称因为新派为非作歹坏了修真界的气运,才会导致千年来无人飞升,只要除去新派,重建秩序,顺应天道,就可飞升。其实这理由还算过得去,若真是急眼了说不定就得试一试。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在王之帧看不见的地方活跃着一群上蹿下跳的人。他们拉着十刃灭世的旗帜,歪曲地解读天道,缓慢且不显眼的拉拢着修士,等到发现之时,修真界过半的门派都跟他们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着这群人的存在,老祖们渐渐厌倦了猜测和遵守天道,萌生了自己为主的念头。将这个世界从天道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再不用颤颤惊惊,生怕自己越过了天道的界线,也不用可怜巴巴的等着天道的赏赐。
    为所欲为,谁不想?所以老祖们的态度一直很含糊,也就是头脑上火的王之帧看不破,急急忙忙发动了这次战争,然后卡在了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
    最后,在一次会议上,王之帧直言:“扇阴风掉鬼火,你们这些修士也不知修炼到哪里去了,竟玩起了凡人这一套!”
    说罢,留下脸色发青的众人,拂袖离去,然后凭着一口卡在胸口的怒气,来到了楚山。
    这事也着实是将王之帧气到了,也不想想凭他一人还能灭掉整个楚山不成?这场偷袭着实有些轻率了。
    康凌猜不透王之帧背后的千回百转,但明显能看出这厮今日是来找茬的,偏巧自己还得赶着去寻陈苍,王之帧这个点掐得未免太好!还没动手,康凌就先酝酿足了一肚子的火气。
    久等不到王之帧的回话,康凌又道:“王宫主没事还是别在楚山附近瞎晃,免得不小心触发了护山大阵,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之帧宫主做惯了,好久没人这般夹棍带刀的同自己说话,一时也顾不上愤怒,心里闪过的感觉还挺微妙的,“就凭你们这不足百年的阵法?叫它护山大阵都是抬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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