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丹御驾亲征的决定,让殿内的众臣皆大吃了一惊。
    众臣皆知道,赵王丹此举,是不成功则成仁之举。在信都的赵国大军,总计兵力十五万人,而此时的燕军主力,则是赵军的两倍,达三十万之多。
    敌众我寡的决战,本身就不好打。
    如果此战赵国胜利了,什么都好说。就害怕的是,此战会失利!若是这样的话,赵王丹一旦在前阵,有个三长两短,赵国的国祚就岌岌可危了!
    殿内的众臣,一起站了出来,准备劝阻赵王丹。
    赵王丹看到众臣如此,摆了摆手,制止了众臣。
    从王座的台阶下,缓缓走了下来,直到大殿的门口,注目看向了殿外。
    整个王宫大殿内,鸦雀无声。
    赵王丹转过身来,又迈步来到了王座左侧的地图旁,看向了挂着的地图。
    许久之后,赵丹转身,面朝两旁的众臣道:
    “父王与母后主政的时候,交给寡人的江山,疆域纵横两千余里,民众数百万,精锐善战之卒数十万。文有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蔺相如、虞卿等人;武有赵奢、乐毅、廉颇、楼昌,后来还有田单、乐乘等人。”
    “那个时候,我赵国被世人与秦并列,称之为“世之两强”。我赵国当时,国赋大平,民富而府库实;军力强大,将多而士卒锐利。”
    “寡人即位为王,已有一十四载。先有长平之悲,数十万我赵国男儿皆被坑杀;再有邯郸之困,邯郸城内,民众以骨为炊,易子相食。”
    “到了今日,我赵国疆域仅剩下邯郸一隅。平原君、平阳君、蔺卿、虞卿他们也皆走了,赵奢、乐毅,田单等人也去了。我赵国如今,文臣凋零,武将仅剩廉颇、庞煖二将。”
    说到这里,一股酸楚涌上了赵王丹的眼目。
    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强自按捺住了自己的心中的这股情绪。
    殿内,群臣众将皆面露惭愧,躬身对赵王丹道:
    “皆乃臣之无能,累王上如此,请吾王治罪。”
    赵王丹睁开了双眼,摇了摇头,对众臣道:
    “时至当下,细细想来,不是尔等的过错,而是寡人无能。寡人登基以来,累我赵国数次至亡国之危,寡人是咎由自取,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我赵国的臣民。”
    看到众臣又要劝谏,赵丹又挥了挥手,对众臣继续道:
    “不必说那么多了,寡人心意已决。今燕国与我邻而侵我疆域,杀我民众,寡人此番前去信都前阵,会同我赵国大军与之对决。”
    言于此,赵王丹看着众臣,语气轻缓而有沉重:“传寡人之诏,此番寡人前去信都后,太子赵偃监国,众臣辅之。”
    众臣见无法劝阻赵丹前去信都前阵,只能躬身遵诏道:“诺。”
    赵王丹御驾亲征的讯息,在朝会结束之后,就被在邯郸的燕国情报人员,用最快的速度传回下都武阳,告知了姬康。
    在武阳城的王宫,一处宫殿之内。
    “哼!这个头曼单于真是好大的气魄,居然今年发兵又开始攻打月氏了。”
    殿内,传来姬康的声音。
    刚刚从草原传来情报,在燕军大举南下攻打赵国的时候,匈奴单于头曼,开春之后,又率领匈奴大军,对河套地区的月氏国,展开了攻击。
    对于北方匈奴,姬康很是关注。
    从目前来看,姬康前世的历史,已不适用于当下的状况了。
    匈奴的势力发展快了很多,先是前几年,攻取了北部的零丁等草原部落;接着这两年,又让西域的诸多小国,臣服了匈奴。
    匈奴头曼单于如此做法,自然让姬康心忧起来。
    “王上,不必担忧。匈奴、月氏两国大战,不管谁胜谁输,皆不会对我燕国造成什么损害。再说,我燕国目前的重点在中原各国,是不能两线开战,北上草原的。”
    鞠武躬身对姬康言道。
    “王上,中原各国是我燕国“心腹之患”,而匈奴、东胡等草原之国,不过是我燕国“癣疥之疾”。待我燕国腾出手来,可反手灭之。”
    韩非对姬康建言,语气中对于匈奴等草原之国,很是轻蔑。
    这也难怪,这个时代的华夏,虽然各国内部都打成“一锅粥”了,但是,各国不管是对于北方的匈奴,还是对于南方的百越,皆是看不起。
    姬康看着韩非、鞠武两人,正欲同他们说点什么,就看到田光走了进来。
    “启禀王上,邯郸传回消息。”田光手里拿着一份情报,对姬康言道。
    “哦,快让寡人看看。”姬康吩咐道。
    侍官令王从,赶忙上前接过田光手中的情报,递给了姬康。
    看罢从邯郸传回的消息后,姬康坐在桌旁,思考起来。
    燕国大军出征一个月来,北部的三路大军,已经会师,赵国信都、沙丘以北的城邑,皆已被燕军占领,并已开始派驻官员,治理起来。
    从荣蚠等人的文书之中,姬康也知道,燕国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在荣蚠、乐间、王石等人的带领下,自柏仁开始南下,准备兵临信都,同廉颇、庞煖率领的赵军主力会战。
    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舅舅,居然如此骨气,竟然会御驾亲征,督促会战。
    赵王丹如此操作,可以说是,至之于死地而后生的一招险棋。
    站起身来,姬康来到了殿内墙前的地图旁,目光看向了信都。
    信都(今河北邢台市信都区),赵国的陪都。
    《赵世家》记载:“成侯二十年,魏献荣椽,因以为檀台。”;《赵记》又云:“赵王丹造檀台,有宫,为赵别都,以朝诸侯,故曰信都。”
    赵王丹此番前去信都,自有其政治和军事上的考虑。
    赵成侯十八年(公元前三百五十七年),赵国同魏国爆发大战。
    魏国的名将庞涓,也就是当下庞煖的曾祖父,率领魏国大军,攻入赵国。
    赵国都城邯郸,被庞涓率部一举攻克,失守三年。当时的赵国,就是以信都为根据,坚持抗击魏军,使得赵国不割地,后来在其他国家的帮助下,又收复都城邯郸的。
    “我这个舅舅,这是要效仿当年赵、魏之战的做法,抗击我军到底了。”
    姬康看着地图,轻声自语道。
    又沉思了一会后,姬康转身,对身后的田光、韩非、鞠武三人道:“既然我这个舅舅都到了前阵,去鼓舞士气。寡人也欲前去信都我军前阵,尔等以为如何?”
    姬康的这一番话,一下让田光、韩非、鞠武三人瞪大了眼睛。
    “王上,万万不可。”韩非着急道。
    “吾王不可行险。”鞠武如此劝阻。
    “王上,去不去前阵,区别不大。”这是田光这个“闷葫芦”的声音。
    姬康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对三人道:
    “我燕国虽立国七百多年了,但寡人却想做开国之君,一统天下。既然想当这开国之君,寡人怎能不亲临前阵?不懂兵事呢?”
    田光、韩非、鞠武三人,一下明白了姬康的意思。
    此时的燕国,已同过去的燕国的不同。
    姬康登基以来,志在中原一统,燕国已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局限在中原北地。
    刚才自家君王所言,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国家的开拓之主,而不是守成之君。
    开国之主同守成之君之间,差距是很大的。
    自三皇五帝,夏、商、周以来,凡是开国之君,皆锐意进取,敢于决断冒险,能够奠定这个国家的数百年基业;而守成之君,则就缺乏积极进取的精神,能守住老祖宗给予自己留下的疆域,就可以被称为一个明君了。
    显然,姬康当下许多的做法,就是一个开国之主的做法。
    自家的君王在辽地开始,就已经变法、改制、移风易俗、发展产业等,燕国能变成今天如此强大,是与自家君王的积极进取,奋发有为分不开的。
    “寡人从小到大,还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这个亲舅。我燕国同赵国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寡人也想问问我这个舅舅。这次,就让寡人与他,在阵前相见一回吧!”
    姬康微笑着对众人言道。
    众人见姬康已做了最后决定,相互对视了下,也就不再相劝。
    燕国的三十万大军,此时已兵临到信都城下,足以保护自家君王的安全。
    就如自家君王刚才所言,既然赵王丹能亲赴前阵,鼓舞士气。做为一国之君的姬康,自然也能如此,这对燕国军民的士气,同样影响很大。
    “诺。”田光、韩非、鞠武三人,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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