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命按住玉兔, 严肃地道:“给我专业一点, 这是你想着春宫图的时候吗?”
    玉兔眼中那几丝光华就像被夜火照亮的岩墙,走滑润的矿石中泛出流水一样波光粼粼的色彩。他踮起脚,企图还要往里面看, 我推着他往旁边走,望见无眉裹得严严实实的,拿疑惑的目光望向我们:“就出来了?”
    我捂着玉兔的嘴, 淡然道:“出来了。”
    无眉皱了皱眉:“那——”
    我道:“皇帝跟张此川在一起。”
    无眉小少年此刻也像是傻了,有些没反应过来:“在一起?哪儿?”
    玉兔扒拉开我的手,兴冲冲、急匆匆地告诉他:“床上!”
    我:“……”
    我再将他的嘴巴捂住了。
    无眉飘飘悠悠的视线在我们这儿转了一回,然后又收了回去, 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我也叹了口气, 附和道:“……是啊。”
    玉兔举手表示想说话,我瞪了他一眼:“给我老实点儿。”
    他再三比了手势,示意自己会乖乖的,且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我讲之后,我允许他开口了。
    玉兔小心翼翼地问:“那个, 张……为什么会在这里呀。皇上是可以娶男子的吗?”
    无眉冷笑了一声,地对他道:“显然不可以,大兔子。”
    玉兔又问:“那——”
    我打断他的话, 想了一会儿后道:“兔子,你有没有看过一类艳(口口)情小说,强取豪夺, 无所不用其极都要将心上人绑在身边的那种?”
    玉兔楞了一下,随即兴奋起来:“哦?还有这种,谢樨你快说说,我要学习一下,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戏本子。”
    我面色一凛:“学习什么?”
    他有点儿害羞,对了对手指:“强取豪夺,将,将你绑在身边……”
    我:“……”
    无眉在旁边木然道:“你们再这样,我要打人了。”
    其实这是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我将这个结论告诉了他们俩。
    方才我进去,虽说只看了一眼,但因为离得近,有些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不仅让我看到了张此川那张脸,还看见了他手脚上拷着的金链子。那两人办事时,林裕显然很激动,但我看张此川的气色,差不多是快归西了。
    换言之,张此川大约不是自愿的,他是被林裕硬生生关在这里的。
    这样一来,为什么无眉测出张此川就在宫中,却一直找不到他人的问题便迎刃而解。林裕寝宫严禁外臣来往,妃嫔不得传召也禁止进入,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无眉再皱了皱眉:“这样么?事情便有些难办。”
    我们三人站在这里,慢慢地往回走,我拽着玉兔,他还要一步三回头:“有金链子么?我没有看到,谢樨,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再,再回去看一遍罢。”
    我和无眉都没有理他。
    从后窗翻回寝宫后,无眉四处看了看,让玉兔设了个不受人打扰的结界,着意又测了测张此川的命数。
    无眉是个直性子,他问我:“张此川的八字是多少你应该记得罢?”
    我瞅了瞅玉兔,他眼巴巴地望着我。
    按道理来说,有了现在的相好,最好将老相好的一切都忘掉,并且提都不要提一句。但碍着有玉帝给我们分配的任务在这里,我时不时还得跟老相好有几分牵扯,这是我和玉兔都不愿的事。
    我估摸着这兔子下一刻就要栽进醋缸里去,便冷漠道:“不知道,以前也没注意过。”
    无眉“哦”了一声,瞥了我一眼,站在原地等着,使唤玉兔去给他打一盆水来。
    其实我记性一向不错,这档事也还记得。我见无眉有正经事要用,趁着玉兔没注意,提笔写了张此川的八字递了过去。
    无眉粗略看了几眼,将纸条压入水中,再麻利地咬破自己的手指,挤了几滴血进去。我见他手上十有八九都有这样的伤口,不知道是放过了多少回血。
    玉兔倒水回来,坐到床边,拉了我的一只手等着无眉。无眉立在那盆淡红的水前,闭眼喃喃地念着什么,看着有些瘆人。
    等到玉兔几乎困成兔子原型的时候,无眉方睁开眼睛,开口打破这房中的寂静:“命息微薄,他快死了,只是他命数未到,这样留在那个皇帝身边,他的寿数会越来越凶险,甚而有可能脱出生死簿,成为半鬼。林裕关联的龙脉国运也会越来越乱。”
    也便是说,张此川影响着皇帝这一件事,确确实实地盖棺定论了。
    无眉摸着下巴在那儿思量:“情爱?这么说林裕爱那姓张的爱得深沉,姓张的却跟他闹脾气,使得林裕不得不使出这等强迫的手段?原来入魔真的如此简单,人间帝王竟因了这个原因化成了孽龙。谢樨大人,我没谈过恋爱,你说说,这是有可能的么?”
    我道:“先不论有没有可能,我也觉得这个缘由来得太过草率。事到如今,唯有让玉兔入梦探查一番,才能彻底确认这件事。”
    玉兔靠着我的肩膀,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此时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我摸摸他的头,低声道:“没事,先睡吧。”他却又揉了揉眼睛,从我怀里直起身,原地走动了几圈,向我表示:“没问题的,谢樨,我一点也不困。”
    无眉瞥了他一眼:“可是我们谈完了。”
    玉兔:“……”
    他哭丧着脸:“你们都谈了些什么,我都没听见。”
    无眉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心情很好:“好了,现在我觉得我们应当做一件事。”
    玉兔一听他还可以参与我们的讨论,高兴了起来:“你说。”
    无眉却是看了我一眼:“救出……张此川。”
    我楞了一下。然后想了想,同意了。
    那两个人在一块儿,对彼此都是祸害,保不齐什么时候再来一次江陵战祸,当朝子民可就全都玩完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林裕再偏执下去。
    化解龙祸,首要是化解,而不是一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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