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当初,斯蒂文实名爆料莱恩老爸偷税的事情,有用力过猛之嫌,即便他们不下手,这件事出了,莱恩也会自然出局。”郑熙泰嘴角上挂着嘲讽的笑。
    拉杰希用拳头轻击了一下郑熙泰的肩膀,笑道:“你们辩论队的恩怨可别带到竞选办公室哦。”
    大家笑而不语,心里却都明白,拉杰希暗指斯蒂文作为辩论队正队长,一直压郑熙泰一头的事情。
    肥乔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行了,没时间跟你们瞎聊了。有什么事儿,明天中午开会再说吧,我还要去划船队训练呢。”
    “你等我,我换了衣服也去。”辰辰拉了一下肥乔的袖子。
    义廷一把抓住辰辰,瞪大眼睛如同在大量史前生物,还大惊小怪地乱叫:“大哥,你不要命啦?划船可不是闹这玩儿的,全是上肢运动!你失忆了还是咋的,不记得自己刚从医院出来?伤口缝合还没长结实,不要命了还是咋的?”
    辰辰伸展了一下手臂,显示自己一切ok,又说道:“我不参加训练,可不能不去给他们助阵,离比赛还有一个多月了,说不定荧光侠还有事找我帮忙呢!”
    义廷死说活说不让辰辰去,肥乔和拉杰希便也不再等他,先走了。
    辰辰正准备上楼,就看到奥利弗背对他们,正和坐在大厅角落里的某人说话,样子看起来格外关切。那人一头明艳金发,明明在暖烘烘的室内,却将风衣领子竖起来遮住半边脸颊。
    “杰夫!”辰辰一眼认出那人,激动地跑过去。
    看到辰辰,杰夫马上将脸朝奥利弗身后藏了藏。
    义廷豪不客气,揪着脖领子,将手无缚鸡之力的瘦长一只拎了出来,嘴里说着:“躲啥躲呀,谁不知道你缺了颗牙还是咋地?”
    杰夫用手掌轻轻捂着嘴一脸尴尬。
    辰辰将他的手轻轻拿下来,看到白净的脸微微泛红,上唇右侧瘪进去一小块,虽不明显还是能看出来,不禁笑道:“没了颗牙都比黑不溜秋的义廷还要俊。”
    大家被辰辰的话逗笑,杰夫没忍住,也咧开了嘴,上牙床上黑色的空洞清晰可见。
    奥利弗亲昵地勾起杰夫的肩膀,替他解围道:“杰夫比你早出院几天,昨天上午刚去牙医那里咬了牙模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镶上新牙,现在嘴里有一块空荡荡的,不舒服。”
    “我说,人家杰夫不会说话,要你解释啊?”义廷每次看两人亲热发糖就莫名不爽。
    “不是不会说话,是说起话来漏风。”小学弟卓浩然也乘火打劫地揶揄并肩而立的两位帅哥。
    辰辰指了指自己乌青的眼眶和脑门儿上的一块疤痕,打趣道:“虽说我比不了你们这种型男,进校园前,也担心会被大家笑话嫌弃。不过,一路走过来,不也啥事儿没有,我劝你也放下偶像包袱吧。”
    “一颗牙告别过去,这交换也值了。”义廷没心没肺地说着。
    辰辰被义廷的话逗笑,道:“哇,冷不丁往外冒金句啦,跟学霸呆久了就是不一样。”
    “这话说的,要不要我们准备小本做记录啊!”奥利弗也趁机会还击。
    傍晚,辰辰手里拿着书和活页夹,一路低着头从图书馆楼上下来,他脚步急促,没留意竟然差点儿撞上一个人,刚要开口道歉,抬头一看,愣住了,羽悠站在自己面前,离他只有咫尺距离。
    两人面面相对,两周的时间,一场生离死别,再见面时,他们之间似乎生出了许多奇妙情愫,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好巧。”辰辰打破沉默。
    “不巧,我就是在这儿等你。”羽悠答。
    “……离宿舍签到还有半小时,我陪你回维多利亚楼吧。”
    羽悠点头。
    两人走出图书馆,在校园里徐步而行,天渐渐热了,月色下花香浮动,偶尔有夏虫呢哝。
    羽悠脚上一双裸色绑带羊皮芭蕾鞋,软软地踩在地上像花瓣一样无声无息。夜风乍起,白色连衣裙宽大的a字下摆在风中翩飞,愈发显得她小腿纤细。
    辰辰腿上这条直筒裤又短了,露出一截笔直小腿,宽大的白衬衫随意地飘垂在外面,正好遮住了他缠着绷带的小腹。
    “幸亏有了你的笔记,那两门最让人头大的课才没落下太多,谢谢你。”辰辰先开口。
    两人从湖边绕过了大草坪,羽悠仍没说话,辰辰不禁抬头看她,她今天挽了个丸子头,像极了从《罗马假日》中走出来的赫本,月色下,尤其显得意态淡远,又如同凌波微步的仙子。
    借着草坪中地灯照射上来的昏黄光线,辰辰察觉羽悠神情黯然,便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那天,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种地步,连累你受伤……”羽悠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
    辰辰笑着摇摇头说:“这不能怪你。你都勇敢地冲上去了,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点儿后怕,你当时真的太冲动了。”
    月色下的湖面泛着粼粼波光,羽悠望着山上礼拜天巍峨剪影,她听出辰辰语气中的心疼,停下脚步,说:“我当时,没有别的选择,不冒险冲过去的话,杰夫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羽悠深秀双眸望向辰辰继续说,“不过,让我比较安心的是,我看到你就在不远处,而且,还看到了你正准备拨电话。”
    辰辰心里涌过一道暖流,他没想到,羽悠竟是那样信任自己,但他仍心存疑问,以羽悠的理性冷静,不应该去做这种冒险的事啊,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自己并不能全身而退呢?”
    “我真的以为我可以……”羽悠说着垂下眼帘,从书包里掏出一条项链,递给辰辰。
    辰辰站定,仔细观察手里的项链。
    这条项链以玫瑰金打造,不是女生们喜欢的幼细精巧款式,链子是环环相接的坦克锁扣样式,不仅笨重而且老派,项坠更是独特,是他之前在任何首饰店里也从未见到过的形制,做工却精美得令人咋舌。
    一个竖直呈锐角的圆规和一把带刻度的直尺组成项坠的外观框架,直尺被柔化,呈现出飘带状的圆弧形,从下面托住圆规。圆规的两脚之间有一只张开羽翼的天鹅,低头俯视着巢中的幼雏,猛一看,天鹅的形状有些像字母g。天鹅上方是一个血红的珐琅十字架,在圆规的顶角夹角处,也就是十字架的正上方,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而圆规的顶部,被设计成了一顶王冠。
    羽悠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淡淡开口:“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他说,这条项链可以代替他守护我,还说有了它,你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嗯,设计的确很不一般,特别是这个项链坠,会不会有什么寓意?”辰辰在手里,背面和正面完全相同,并没又如他期待,镌着些什么字迹。
    羽悠回眸看着辰辰,说:“我长大以后,从书籍中了解到,直尺和圆规,还有圆规夹角中的字母g,都是共济会会标里的重要元素,而这朵红玫瑰和十七世纪德国的一个叫玫瑰十字会的神秘组织有关,我推想,这或许是共济会某一个分支,象征权力的重要物品吧。”
    辰辰若有所思道:“大家都知道,凯文家族长期以来都是共济会的成员,怪不得那天他看到这条项链的时候,明显表现出紧张和慌乱,立刻制止了他的那帮小弟胡来。”
    羽悠懊悔地摇着头,说:“都怪我,对这样一个项链寄予了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希望。什么权力象征,不是仍然害你受伤吗?或许我本来就不应该相信网上胡乱说的那些话,不应该相信爸爸……”
    辰辰听出羽悠的语气里有无可自拔的痛苦,还有深深的无奈和自责。
    月光为羽悠忧郁的侧颜投射下淡淡阴影,她的眉毛很淡,笼着愁绪,一双眼睛在暗夜中却如两泓清泉,泛出微光,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栖在泉边展翅欲飞的墨蝶,轻轻扇动着美丽的蝶翼。
    见羽悠愁眉不展,辰辰安慰道:“这件事怎么能怪你,你是见义勇为的那一个,其实,能在那样的险象环生中死里逃生,已经是我们俩的幸运。”
    停了片刻,辰辰似乎想起什么,问道:“恕我冒昧问一句,这条项链你爸爸亲手交给你的吗?”
    “是的……不,我不确定。”这样一个对小学生来说都简单异常的问题,却令羽悠陷入困惑。
    在她模糊的记忆中,这条项链确实是爸爸放在她掌心的,只不过,那时她还很小……她闭上眼睛,在心中珍藏的记忆中,努力搜寻关于爸爸的那一部分。
    忽然,羽悠想起前几天的催眠,在催眠梦境中,见到了许多和记忆截然相反的画面之后,她对自己珍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不在那么笃定。她感到自己的心如同一座被盗掘过的古墓,而关于爸爸的记忆,就是墓葬里的那些几百年前的藏书。历经岁月的书籍,纸张泛黄,字迹斑驳不清,还有不少缺失破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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