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出弗森小姐的白色衣角被一双苍白玉手死死攥牢,羽悠的嘴唇一翕一张地,似乎在说着什么……
    不能失去辰辰,她无法承受自己的生命中再失去这样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羽悠哭着哀求弗森小姐让她上车。
    不知过了多久,辰辰感到有人在摇晃他,对他说话,可是,此时,他身体绵软无力,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铅,只想就此跌入黑暗。
    忽然,一滴凉凉的水珠滴到辰辰脸上,如同晨露,让他捕捉到了一丝生命的气息,他抬起了无生气的沉重眼皮,一张秀致绝美的面庞出现在混沌的视线中,她大口喘息着,悲戚惊恐的紫色明眸盈满了泪水……
    辰辰看到自己和羽悠同处在一个黑暗狭*仄的空间中,这个空间似乎还在不停向前运动着,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单调的白,除了几个面无表情的医生,辰辰认识的唯有羽悠一人。
    在辰辰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羽悠慌乱如斯,他嘴角无力地扬了扬,想努力作出一个微笑,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别担心……没事了……”
    别担心,没事了。羽悠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辰辰的话,一番别样滋味涌上心头。
    辰辰看到,羽悠如古潭落月,又飘上了一层缤纷樱花瓣的幻紫色眸子里,不断涌起晶莹剔透的潋滟波光,随即,透明的琉璃珠子簌簌掉落在他鬓边,颊畔……
    羽悠的唇微微开启,一句话凝在舌尖,却已无法吐露……
    辰辰已经失去意识。
    ***
    医院空荡荡的候诊大厅旁,是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长长的一排椅子上只坐着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孩,她看上起极度疲劳,将胳膊支撑在腿上,脸深深地埋在掌心中。
    一会儿,弗森小姐走过来。听到脚步声响,女孩机械地抬起头,缓缓站起身来,她面色憔悴,双眼红肿。
    弗森小姐看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半钟,她和颜悦色地对女孩说:“辛西娅,我在这儿守着,你先回学校休息吧。”
    羽悠缄口不言,只是默默摇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红色指示灯,上面写着“手术中”。
    她不再流泪,不再说话,神情泠然,俨然又是那个拒人千里珞羽悠。
    弗森小姐明白,她一旦下决心是绝对不会被动摇的,便也不再说什么。
    狭长的走廊又恢复了寂静,洁白的墙壁上,秒针的滴答声清晰可闻,在这四下空旷的白色房子中,似能隐隐听到回音。
    头顶正上方的那盏白炽灯坏了,灯光忽明忽暗,令羽悠感到眩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忧伤。
    两人一直坐在椅子上,默默无言,不知道守了多久,竟有种今夕何夕的恍惚错觉。
    “砰——”
    羽悠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到在地板上。
    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半夜,独自一个人躺在光线幽暗的病房里,看着吊瓶中的透明液体,通过一根细细的透明管子一点一滴流进身体,她心中万分焦急。
    走廊尽头,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熄灭了。
    病房中,羽悠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
    手术室的两扇大门被徐徐拉开。
    穿着宽大病号服的羽悠,*着一双纤细足尖迈下病床,打开门冲出了房间。
    手术室门上方“手术中”的灯熄灭了,两扇巨大的门扉一点点开启。
    羽悠跑到电梯间,拼命按门边的银色按键。
    身穿蓝色无菌手术室服,带着口罩的护士,推着辰辰栖身的病床,走出手术室。
    羽悠苍白的足踏在冰冷的台阶上,跌跌撞撞地跑下一级又一级楼梯。
    辰辰身上插着导管静静躺在向前移动的窄窄病床上,透明面罩下面是一张血色尽失的脸。
    女孩在空无一人走廊飞快地奔跑,她的身影疲惫中带着无助和恐惧。
    护士们推着辰辰的病床,出现在走廊的那一头,金属轮子与塑胶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辘辘声。
    女孩停住不动了,在走廊这头,她扶着椅背喘息不止。
    弗森小姐从椅子上站起身,神情关切的拦住了医生,问道:“查理怎么样了?”
    医生面带倦容地说:“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羽悠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辰辰的病床离她越来越近,她伸出一只泛着淤青的惨白手掌,试图去挽住一些什么,然而,短暂地交错,护士们步履匆匆,辰辰的病床离她越来越远了……
    ***
    刺耳的火警警报声在维多利亚楼三楼的一间屋子里响了起来。
    负责维多利亚楼的宿舍管理莎伦夫人用一块湿毛巾捂住口鼻,第一个冲上了楼。
    推开楼道尽头那间屋子,隔着一层薄薄的灰蓝色烟雾,开始寻找住在这间宿舍里的金善英。
    房间里乌烟瘴气的程度,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她的目光在单人间的宿舍里逡巡了一圈,很快就看到金善英无精打采地坐在床角,紧身练功外面披着一件宽大的毛衣,两条瘦而长腿的腿耷拉在床沿外面。
    人没事就好,莎伦夫人这才稍稍安心。
    她在屋子里四下寻找,没有发现着火点,检查了洗手间和外面的套间小客厅,确定并没有什么潜在危险。
    提起鼻子一嗅,莎伦夫人立刻沉下脸,问:“你在抽烟?”
    金善英用一双画着浓黑眼线的眼睛冷静地看着她,并不作答。
    抽烟是学校明令禁止的,这个行为如果坐实,是要被开除的,而这个十二年级的女孩刚刚接到常青藤名校康奈尔的录取通知,前程一片大好。
    莎伦夫人走到窗前,一把拉起百叶窗帘,又推开白色的木质长窗,夜色中,新鲜空气立刻扑面而来。
    “没用的。”金善英的声音明显不友好。
    莎伦夫人来到窗前,拉起她纤细的手臂,问道:“没事吧?珊妮。你一个人抽烟怎么弄得火警警报器都响了?”
    “我……”金善英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希尔夫人,她深深叹了口气,终究没说话。
    这个韩国女孩在a校将近四年的时间里,除了在舞蹈表演和比赛中声名显赫之外,在校内的存在感并不算太强。
    莎伦夫人锐利的目光移向书桌,看见书桌上落满了灰白色的烟灰,一个手工烧制的陶制草莓形烟灰缸里,堆满了高高的烟蒂。
    她皱起眉,摇头叹息道:“学校规定,不可以吸烟,咱们的宿舍楼都有上百年历史,而且大多是木石结构,吸烟就更是危险了。鉴于你是第一次违反校规,我暂时不把这件事向学生会纪律监察委员会反应……”
    对于莎伦夫人的话,金善英没有作出任何回应,而是拉开床上的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了进去。
    莎伦夫人感到金善英情绪不对,琢磨着,十二年级申请季刚过,心理压力一定不小,于是,她收起严肃的语气,柔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告诉我,我陪你去心里咨询中心找希尔夫人……”
    金善英一言不发,像藏进沙丘中的骆驼,被子在金善英的呼吸下微微起伏着,却始终也没有打开。
    “那我先不打扰你休息,不过,希望你不要再吸烟了。”莎伦夫人说罢,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金善英的房间。
    黄昏时分,薇薇安从莎伦夫人那里听说了金善英的情况,她不放心,决定亲自爬上三楼去看看她。
    “咱们同学快四年了,有什么不开心,跟我说说总可以吧?”敲开了她宿舍的房门之后,薇薇安开门见山地问。
    金善英坐在床上,仍没有交流的意愿。
    “怎么?录取了康奈尔大学,还不开心吗?”薇薇安平日和学校大部分同学关系都非常好,金善英当然也在其中之列。
    这个像精灵一样纤瘦的女孩双臂抱膝坐在床上,微微向前撅起的可爱樱唇幽幽开启,说出的话却极尽冰冷:“那些努力想上常春藤的人,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很恶心,当然,其中也包括我自己。谁不知道,那是父母看中的事情。”
    这话说得直白,薇薇安却并不感到惊讶,即便在a校这样的地方,也有很多同学并未树立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他们的很多事情都是父母步步为营地代为安排,参加什么样的标化考试培训、发展什么才艺、用哪家留学中介机构申请大学、甚至连个人陈述文书的内容……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每年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都会有不少同学像金善英一样,忽然失去了方向。
    “无论如何,虽然拿到了大学录取,十二年级的gpa总不能太难看吧。”薇薇安这样苦口婆心地规劝金善英是有原因的,作为她的朋友,她亲眼见证了金善英在之前的三年曾经多么努力地学习、参加舞蹈训练,然而,这学年,特别是拿到了录取通知之后,她几乎不学习,也不写作业了,整天和凯文、莱恩在一起开派对、飙车、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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