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余副督察长脸色极其难看,而且凶神恶煞一样,余母拼命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那么大声嚷嚷干什么?”
    余副督察长没好气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梦萍那个死丫头在哪?让她赶紧出来见我!”
    “嚷什么?”余母拉着余副督察长在沙发上坐下,用手指了指楼上:“她们国文老师刚刚来家里,正在楼上给她辅导。”
    “国文老师?”余副督察长一脸愕然地朝楼上看去:“什么国文老师,就算是辅导梦萍,在楼下的客厅里不行吗?怎么......”
    “嘘,别嚷嚷了,孩子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
    余副督察长更是一脸蒙圈,这与孩子是否长大有毛关系?
    正常情况下,就算地位再高的客人,来家也只能坐在客厅里,基本上不可能进入主人的居住区,这是基本的常识,也是必须的礼节。
    听余母的意思,好像那个什么国文老师,不仅被余梦萍带上二楼,而且还带进了自己的闺房,这在余副督察长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眨巴着眼睛问道:“那国文老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余母略带神秘地笑道:“当然是男的,而且特别年轻,长得......”
    没等她说完,余副督察长把手里的报纸往茶几上一扔:“你看看是不是他?”
    余母拿起报纸,看到了陈晓峰的素描像,吃惊的说道:“是他,就是他!这像谁画的,怎么画的这么像?”
    “还有谁?就是你那宝贝女儿!”
    “啊?这——”余母愣了一下,忽然笑道:“像是像,不过他真人更帅气!”
    余副督察长用手点了点下面的文字:“帅气、帅气,你看看下面,你家的宝贝女儿可是指认他为杀害黄爷的凶手!”
    黄爷的大名余母也听说过,他在街上被人暗杀的事,余母也听人讲起过,那可以说是淞沪会战,东洋人占领华区之后,租界里发生最为轰动的谋杀案了。
    余母吃惊地问道:“拜托,那国文老师不会真的是凶手吧?那什么......梦萍既然只认他是凶手,为什么又把他带到家里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
    余副督察长没好气都怼了一句,正准备起身上楼,余母却伸手把他拽着坐下:“你急什么?我就想问问,黄爷真的是这个国文老师杀的吗?”
    “那倒不是,黄爷的干女婿刘三愣都出面指证,凶手另有其人。”
    “那不绝了?既然他不是凶手,难得你女儿相中了一个,你这是发的哪门子无名火呀?”
    “相中什么?”余副督察长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特工总部和梅机关之间的联络员,听说梦萍把他抓了,连梅机关的机关长影佐祯昭都亲自打电话找我要人!”
    “啊,原来他是个汉奸?”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火了吧?”余副督察长怒道:“你那宝贝女儿莫名其妙,一会儿在报纸上登上他的画像,指认他是杀人凶手;一会儿在大街上把人家抓住,抓住后你倒是送到巡捕房呀?可她倒好,直接把人带到家里来,还带进她自己的卧室?不行,我得上去把他们都揪出来!”
    余副督察长正要从沙发上起身,余母立即伸手把他摁住:“你着什么急呀?不都跟你说过,女儿长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难道你没注意,平时让她画一幅画,她能把猫画成狗,能把虎子画成驴。你再看看这幅画,画的跟照片似的,这就证明她对人家动了心。”
    “你要搞清楚,他可是特工总部和梅机关的人,是遭人人唾弃的汉奸!”
    “那又怎么样?我看那小伙子挺好的,人长得帅气不说,而且骨子里透出的都是一副本本分分的样子,梦萍要是能嫁给他,我这做妈的就放心。至于汉奸什么的,咱们这是在租界,大不了让他们回到巴黎去,远离中国这块地方,就无所谓什么汉奸了!”
    “我说你想什么呢?虽然我们现在是替法国人做事,但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中国人,你怎么就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嫁一个汉奸?”
    “就像女儿指认他是杀手胡闹一样,你又没看见这小伙子本人,凭什么认定他是汉奸?”余副督察长刚要解释,余母伸手拦住他:“你别把什么梅机关影佐祯昭拿出来证明,东海滩的情况难道你还不清楚?虽然大街小巷遍地都是汉奸,可也有不少人是卧底呀!如果这小伙子是梅机关和特工总部的联络员,我敢断定十有,他就是国民政府的卧底!”
    “你——”
    “你别不相信,你是真的没看见那个小伙子本人!我的那几个牌友你也知道,个个可以称得上是东海滩的毒舌,可她们看到这个小伙子之后,都吵着要讨我的喜酒喝。她们当面奉承说梦萍和那小伙子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但我心里清楚,如果仅仅从外表去看,咱们家梦萍还真的配不上人家!”
    余副督察长不耐烦地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梦萍才多大,她自己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倒急着做外婆了?”
    “你说梦萍多大?她都十六了,这要是在一般的人家,她至少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余母叹了口气:“我说老余,平时你怎么管教女儿我都不吭声,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世道,有点出息的年轻人,不是上前线抗日,就是退到大西南求学,放眼整个东海滩,你到哪里去找出第二个这样的年轻人?”
    “冯立凯不行吗?他......”
    余母赶紧一摆手:“你别再提小冯的事,先不说梦萍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连我那几个牌友都说,和这几个小伙子相比,冯立凯就是一渣,整天削尖脑袋往我们家里钻,为的就是靠上你这棵大树往上爬,一副谄媚的嘴脸,绝对靠不住!”
    “就算冯立凯不行,那也不允许梦萍和这小子来往,你也不想想?能够成为特工总部和梅机关的联络员,那得是有多复杂的身世和背景呀!”
    “有背景好呀,至少不会像小冯那样削减脑袋唯利是图!而且梦萍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都不允许任何人进她的卧室,今天她把这个小伙子带进去了,你要是敢从中捣乱,我们这宝贝女儿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我们现在都一把年纪了,又只有这么个女儿,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扛不起!”
    余副督察长还要说什么,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
    他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拿起电话问道:“喂,请问哪一位?”
    对方声音低沉地反问道:“喂,你是瓷器商吗?我想进一批景德镇出的青花瓷,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货?”
    余副督察长听后一愣,没想到有人会把这个电话打到自己家里来,他示意余母立即回避。
    余母怕他等会会冲上楼去,立即起身走到了二楼,守在了余梦萍的房间门口,只要余副督察长敢上来,余母就敢把他推下去。
    看到余母离开后,余副督察长对着电话说道:“货是有,可我这里只有宋末的青花瓷,民国期间烧制的没有。”
    对方接着说道:“那请问你开的是什么价?”
    “如果你有诚意,还是先看货吧?”
    对方立即说道:“客人你好,我是老板。”
    余副督察长一脸严峻地问道:“出了什么大事?按规定,你是不能打电话到我家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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