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打着各种借口,频繁出入薛家的杜秀英,见不着薛志国、薛志富、薛志民和薛志强四兄弟,虽有些心烦气闷,但,到底也能自我宽慰一番。
    ——军营那地方,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随便出入的。
    哪怕,杜秀英是薛家儿媳,更是军营士兵们喜爱并热诚欢迎的能给他们带来精神上放松的文工团副团长,但,别忘记了,大多时间里,部队都有各种训练任务,一个月甚至三五个月,才会有文工团来部队进行各种慰问式的表演。
    只是,再如何地宽慰劝说自己,到底有些心气不顺。这种情况下,就必需要找一个发泄的渠道。而,对杜秀英来说,最佳,也是最不容易被人察觉,甚至,即便被那些“聪明的有心人”探查到一些痕迹,却也可以用一句“家务事”来堵住外人嘴的发泄渠道,不正是薛玲?
    奈何,架不住,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薛玲都音讯全无!如果不是能在薛家和大院里,切实地找到薛玲生活过的痕迹,杜秀英还真会怀疑自己当年是否生了个闺女,而,这个闺女是否在傻了八年后,又变精明了!
    哪怕,这期间,杜秀英的面上再如何地平静淡然,但,心里又怎会不愤怒憋屈?不觉得薛玲这个丫头就是“白眼狼”?否则,哪会明知他们夫妻俩的到来,不上赶着迎接,再孝顺体贴一回,也就罢了。偏偏,还端着架子,一幅大人物的模样,生生将他们夫妻俩晾了三个月!
    如此一来,情绪激荡之下,杜秀英就难免失了理智,做出些清醒时万分懊恼后悔的事情来。
    比如说,这天,杜秀英就毫不犹豫地找上了华大。给出来的理由,粗暴简单到让人怀疑她被人下了蛊,再或者犯了失心疯的程度:她这个做母亲的,来京城三个月了,还没能见着自家闺女一面,恳求学校领导将薛玲召回来,让她一解思念之意。再不然,告知薛玲的去向,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期间,还有意无意地诉苦薛玲来京城五年了,却一直没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写过一封信……然后,在旁人询问的时候,就或沉默或无奈或苦笑,三言两语间,就将自己塑造成了天下最伟大也是最可怜的母亲,并给薛玲身上扎扎实实地扣了顶“不孝”的大帽子。
    “啥?”薛玲忍不住地拿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如果,这个电话不是自家向来严谨肃穆,为人处事颇有几分一板一眼感觉,却真正“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整些虚门歪道的东西,只是脚踏实地干实事的导师打来的,她还真会怀疑谁看自己不顺眼,辛苦筹谋数年后,终于折腾出这么个不是法子的法子来算计,或者,应该说是恶心自己了!
    然而,不得不说,这个法子,确实成功地“恶心”到了薛玲。
    即便,在得知,实施这个计划的,竟然是往日里向来被自己漠视冷待,并在得知对方来到京城的消息后,就已经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等一系列准备的杜秀英,但,任凭薛玲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杜秀英这样的聪明人,心态究竟崩塌成什么样了,才会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做出这等“赔了夫人还折兵”的事情来?!
    不过,这些,都可以往后再慢慢琢磨,摆在薛玲面前的,却是必需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掉杜秀英大闹学校这件事带来的一系列后续反应。
    于是,薛玲又和导师闲聊了几句,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自己做了整整八年任人欺凌侮辱的“傻姑娘”这件事后,就将重点放到了自己这五年来在京城包山囤地后,收获的新鲜美味、营养又健康的蔬菜瓜果,每个月都会寄给家人朋友的事情上来。
    对此,导师是深信不疑的。毕竟,不仅他,就连所有曾教导,甚至偶尔指点过薛玲的教授,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收到薛玲派人送来的新鲜蔬菜瓜果。而,那味道,让和薛玲闲聊的导师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里那象征着对与错的天秤又往薛玲这儿偏移了一点。
    哪怕,只是一点,但,就如“蝴蝶效应”这句话所说那般,带来的深重影响,也是短暂时间里看不到,却可以从长远影响中预料到的。
    切断电话的薛玲,并没如杜秀萍预料中地般,千里迢迢地奔赴华大去见她,而是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薛将军的电话:“爷爷,我妈跑去华大闹事了。”
    轻飘飘一句话,就让薛将军明白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行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谢谢爷爷,果然,老话说的没错,‘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论“拍马”的技术,薛玲排第二的话,那么,这偌大的军区二代中,还真没有谁敢排第一。
    就如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还真没一句重复的。偏偏,哪怕,明知她说的话有很大的水分,但,不论薛将军,抑或是其它听到她这般夸赞吹捧话语的老爷子们,都会觉得她的话发自肺腑,特别地真诚可靠。
    当然,也正因如此,才令薛将军那满腹熊熊燃烧的怒焰,犹如被泼了数十桶滚油般,越发地凶猛起来。
    在得了薛将军给出来的“定心丸”后,薛玲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一旁去,继续忙碌起手里的事情来。而,薛将军却立刻拨通了薛建平的电话,气势汹汹地道:“薛建平,立刻到华大校门口!”
    话落,不等薛建平反应过来,薛将军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并吩咐马国庆道:“小马,备车!”
    电话那端的薛建平,听着话筒里传出来的“嘟嘟嘟”的忙音,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的茫然懵圈。直到,被身旁的人推攘了下,才将自己那飘到不知何处去的思绪揪了回来。
    虽然不明白薛将军临时召唤自己,究竟有什么事,但,早在来到京城之前,薛建平就已经做了“一切听从薛将军指挥”的决定。因此,在和唤醒自己的人道过谢后,薛建平就飞一般地冲到了领导面前,跟领导请了假,又飞一般地冲向了公交车站……
    人嘛,随着年纪的增长,阅历和见识也相应地加深后,就会在残酷又血淋淋的现实生活中明白年少轻狂的自己有多么地“蠢”,薛建平也不例外。
    尤其,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褪去后;在一日日地对杜秀英生出更多埋怨和嫌弃后;在蓦然间察觉到当年所谓的“美女爱英雄”的追求真爱的剧目中,饱含着浓重得让人恶心发吐的阴毒算计后,有那么一段时间,薛建平真是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最初,那么,他一定会做一个最乖巧、最听话、最懂事、最孝顺的小儿子!
    然而,薛建平完全没料到,这么快,就要实践他来京城之前许下的诺言!
    “爸,你说什么?”如一阵迅疾的狂风冲到华大校门口——旁边那辆挂着熟悉得让人忍不住就热泪盈眶牌照的吉普车旁,一派恭谨地请薛将军下车后的薛建平,还没来得及发衷心,下一刻,就被薛将军轻飘飘扔出来的一颗“雷”给炸了个恍恍惚惚、头冒黑烟。
    “你的耳朵没聋。”
    薛将军淡淡地道,仿佛出门前被杜秀英那番做派给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并非他本人似的。然而,不论很多年都没能和薛将军见面的薛建平,抑或是以一种“保护”姿态站在薛将军一旁的警卫马国庆,都敏锐地感知到了薛将军这幅云淡风轻面容下掩盖着的惊涛骇浪。
    “杜秀英来华大闹事了。”眼见,薛建平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一幅犹在梦境中的茫然懵圈模样,薛将军难得善心大发地又重复了一遍,接着,就给出了自己针对此事的处置手段,“我不管你们夫妻俩这次来京城有什么目的,总之,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两条路。”
    “要么,你们和薛家断绝关系,要么,你俩离婚。”
    “爸,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虽说,薛建平已经认清了杜秀英那张美人面皮下掩藏着的蛇蝎心肠,更觉得两人这么多年平淡如水的婚姻生活,早已将过往那些“为爱痴狂”的激情磨平了,但,在这一刻,他却突然意识到:如果说,当年的他是一头狼,那么,现在的他,已经被杜秀英训成了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简单地来说,哪怕,生活已经归于平淡,哪怕,彼此都明白对方各有算计,但,就如冬日里互拥抱着取暖的两只刺猬般,靠近了就会扎伤彼此,离远了又都会挨冻般,完完全全地没办法分开!
    然而,让薛建平选择和薛家断绝关系?那更不可能!毕竟,这些年,“薛”这个姓给他带来多少便利,他是心知肚明的。甚至,就连过往那些年他的骄纵任性的举动,也完全是因为不管自己怎么作,都有薛家这个庞大的家族做依靠,面对任何危险困境全然无惧。
    这是家族赋予他的底气和资本!而,他也将终其一身,为成为家族的荣耀而努力拼搏!
    “你知道,杜秀英来京城这么久,都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又都做了什么事?今天,她为什么来华大闹事?又为什么给玲玲扣了顶‘不孝’的大帽子?……”
    一连串问题,“劈头盖脸”地砸向薛建平,只将薛建平砸了个头晕目眩,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只能顺应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下意识地摇头,为杜秀英开脱:“爸,你知道,秀英不是这样的人……她这样,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打住!”薛将军才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的,只是指了指华大门卫室,“现在,她就待在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自个儿去打听。”
    “我只要最后的结果。”
    话落,薛将军就又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小马,开车!”
    吉普车风驰电掣般,从薛建平身旁驶开,巨大的风力,带动着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而一时不可自拔的薛建平也一个踉跄,差点就跌了个“狗吃屎”。
    回过神来的薛建平,看着视野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的吉普车,再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华大门卫室,脸色忽青忽白,忽红忽黑,放在身侧的双手更是忽而紧握成拳,忽而松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的薛建平,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这其中,以那些动辙就说些诗词文艺等方面的话题,从而勾起女性心底所有感性情绪的酸书生,最令他鄙夷和不屑。然而,在这一刻,他却突然就觉得那些曾被他摒弃不屑的诗词,才是唯一能倾诉眼下他那满腹愁苦和悲怆的方式……
    只可惜,人嘛,总是要活在现实社会中的。
    就如此刻,双手背在身后,仰望天空,心神已然飘远,整个人也莫名透露出几分茫然绝望的薛建平,就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干什么的?”
    该说,到底是薛家人吗?
    哪怕,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子,自生下来后,薛建平虽没过着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到底也养出了些“吃不了苦,受不了罪”的骄纵小脾气,而在家族训练的时候经常偷懒。甚至,在叛逆期来了后,薛建平不仅做出了“为爱痴狂”的举动,还“心比天高”地选择了g军区作为自己奋斗的地方。但,也正因为这些年来,薛建平一直待在军营里,才会在近五十岁的当下,依然有着非同寻常人的敏锐判断力,或者,应该说是远胜普通人的身手。
    就比如说,眼下,哪怕,心神并没收回来,但,薛建平的身体下意识地微倾,双手微微用力,就反拽住对方的手臂,然后,一个过肩摔,就将对方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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