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林家的问题,还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旁的不说,单单,以林将军的权势地位,和林家这些年在军区甚至整个京城经营出来的人脉关系网,不说将自家打理得跟个铁桶一般,却也轻易就营造出一种一般的人绝不敢轻易就冲林家动手的威慑感。
    偏偏,这种情况下,先是冒出了林佟扯着林家这面大旗,在南方狠狠地捞了一大笔钱这件事。紧接着,又由林佟倒卖批条和走私这些事情,牵扯到林家和其姻亲结党营私、收受贿赂这些事情……
    用膝盖想也能知道,林家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阶段,就算上面几位大领导看在林将军这些年对国家的功劳上“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一旦林将军去世,那么,等待林家的就会是彻底的败落。
    ——那种所有能恢复林家往日荣光,甚至豁出去就能往上攀爬的资源,会如同最鲜美的蛋糕一样,在一种众人默契的氛围中被搜刮一空。
    倘若,幕后之人有“兔死狐悲”的想法,那么,就会给林家剩下的人留些残渣。但,若幕后之人和林家有着必需“斩草除根”的深仇大恨,那么,林家除了干脆利落地放弃一切,本着“留着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想法远走京城,别无选择!
    当然,这些想法,在杨涛心里过了一遍,却大多都不会说出去的。哪怕对着同一个部队里出来,退伍后依然保持着紧密联络,更在缘分的安排下来到薛玲名下这十座山共事的战友兼兄弟们,也不例外。
    毕竟,“纸包不住火”,而,秘密这玩意儿,被一个人知道了,那么,就很难说在最短的时间里会被多少人知晓。
    即便,对方也知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打定主意藏着掖着,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听。但,谁敢肯定对方在喝醉了的时候,或者,因为存了心事,而平日里一不小心就显露了痕迹,从而落入有心人的眼里,而在无意间就被套了话?
    在见到温婉可人的林伊,机灵狡黠的林佼和软萌可爱的林佩时,杨涛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三人身上传来的违合感,忍不住就想到了部队里那些和林将军有关的“传说”。
    ——林将军做了半辈子的情报工作,为了完美完成任务而融入当地,改个口音,养出个当地生活习惯和性情,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如此一来,在林将军的潜移默化影响下,林家小辈们即便个个都不是擅长演戏的高手,但,眼前这三位,绝对是个中翘楚。
    简单地来说,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板前几天就离开了,我虽得了老板的赏识,被任命为京城地区的主管,但,到底是个打工的,领了老板一份薪水,就要替老板做事。旁的什么,我确实不太清楚,就更不可能如三位林小姐所说这般清楚老板的去向。”
    到了这份上,杨涛哪能不知道薛玲离开之前,为何会有那样一番叮嘱?就眼下这三位林家姑娘那番“唱作俱佳”的表演,连他这个离开部队,见识了无数人心倾扎的“老油条”都有些招架不住,就更不用说薛玲那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了!
    当然,不可否认,能做出承包十一座山决定的薛玲,确实有着他们这些老油条都自愧不如的魄力。但,别忘记了,这世间,还有这样一句话——双拳难敌四手。
    即便薛玲再如何地智勇双全,想要一次性对付林家三位姑娘,并想获得最终的胜利,虽说不会伤筋动骨,甚至到了豁出半条性命的程度,但,想要轻轻松松就掌握住整场局面,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种情况下,除了执行“惹不起,躲得起”的策略,还能做些什么多余的举动呢?
    “杨叔。”林佩眼眶泛红,一幅被薛玲这种“一言不合就断交”的举动伤透了心,却又不知源头在何处的委屈无助、茫然无辜,“玲玲最信任你,她既然说来巡山,那么,一定会提前告诉你所有的行程安排,绝不会做出什么‘微服私访’的举动来。”
    “杨叔。”林伊抬手,抹了抹眼睛,一幅被林佩的举动感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这些年,玲玲和佩佩之间的感情深厚到连我这个做姐姐的都有些吃醋的程度,所以,这次,玲玲突然说要和佩佩绝交,我们都吃了一惊,唉……”
    “佩佩这丫头,也没跟我们说一声,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了好几天。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不对劲,哄劝着她用了些饭,只怕现在……”林佼摇了摇头,一幅确实拿林佩这个嫡亲幼妹没办法,所以,只能劳驾杨涛这位做长辈的多多体谅一二的模样,“其实,不瞒杨叔你说,这次我们之所以来京郊,也是薛爷爷出声提醒的。”
    哪怕这些年,每次见到薛玲的时候,杨涛都会在心里感慨一番“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确实是人生至理名言,值得让人牢记在心,但,严格说来,他还真没因此而遭受到多大的打击。
    毕竟,这世间,天才从不曾少见。只不过,大多数天才受制于家境环境,而没能成长起来。但,如薛玲这样家世背景不一般的天才,在最短的时间里就成长到一种让人敬仰膜拜甚至叹服的“妖孽”程度,虽确实有些少见,在此之前,也并不是没有。
    而,今天呢?在他面前,再次出现了三位“天才”。
    什么时候,“天才”也是扎堆了?
    当然,这儿的天才,和智商无关,只和情商有关。但,相比起单纯依靠智商碾压世人的天才,杨涛更推崇依靠情商而在家族和社会中如鱼得水的天才。
    毕竟,不论过去,现在,抑或是遥远的将来,华国都是个讲究人情的社会。偏偏,人情这玩意儿,那还真不是想要就能要到的,也不是什么煞费苦心经营筹谋,就能捕获到的……
    面对这样的“人精”式天才,杨涛也有自己独道的应对办法——不论对方问什么,一概摇头即可。
    反正,旁的不说,单单林家三位姑娘的身份地位,就做不出那种膝盖发软,看似以一种弱者的身份,祈求获得对方的同情和怜悯,实则却借用这种“示人以弱”的姿态来获得大众支持,从对方嘴里得到自己想要信息的举动。
    当然,这也是薛玲敢挥挥衣袖,就潇洒地离开,将林伊、林佼和林佩三人丢给杨涛去应付的缘由。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就如这天,再次扑了个空的林家三姐妹,神情怏怏地回家后,就又聚到一起商量起事情来。
    “二姐,咱们这样……不是个事。”林佼摇头,作为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又知晓剧情的“穿越女”,让她跟个哈巴狗一样死皮赖脸地缠着人不放,一两次,到还能用各种话语来宽慰劝说自己,但,三四次,她还真接受不了!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看了眼才13岁,却同样羞红了一张脸的林佩,林伊也忍不住一阵烦闷。连林佩这个未成年的小姑娘都觉得尴尬和难堪了,她这么个21岁的大姑娘,就不觉得糟心了?
    林佼眼神微闪,该说,不愧是剧情里,即便薛家落败,却依然搅风弄雨许多年的薛玲吗?换了其它人,想让精明狡黠如狐狸,从而得到林将军另眼相看的林伊情绪失控,说出这样一番满是嘲讽和愤怒的话,虽说不上是什么“痴人说梦”,但,也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是说,薛家祖孙和王家祖孙五人,打算暑假期间去蒙古、新疆和西藏等地方旅游吗?”说到这儿时,林佼特意顿了顿,看了眼依然垂眉敛目,看似一派乖巧,实则心里不知又在谋算些什么的林佩,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薛玲这几天就会回家收拾行李,到时候,咱们就来个‘守株待兔’。”
    ……
    “守株待兔?”薛玲手指微动,精纯的木系异能以她为中心朝四周蔓延开来,算是谢过了替她传讯的植物,心里却盘算着:要不要让林佼“心想事成”呢?
    想想,那场景,就美妙得让人恨不能拿摄像机录制下来啊!
    然而,一想到林家三姐妹那越挫越勇,在外人看来颇有几分“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的坚毅果决,放到她这个当事人身上,却颇有几分“牛皮糖”歪缠的做派,就让薛玲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毫不犹豫地将脑海里浮现的这个不靠谱的念头掐灭。
    于是,当天晚上,薛将军就接到了薛玲的电话:“啥?”
    “随便带几件衣服,打个行李包,带上证件,再叫上王将军祖孙三人,大伙直接在火车站碰面”这些话,分开来,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他咋就有些懵圈了?
    等到薛玲又耐心地重复了一次后,薛将军才抬手,将额头蹦出来的青筋按回去,深吸了口气,压下胸腹间翻腾不息的怒火,佯装平淡地问道:“你不回家了?”这是嫌弃家里人约束着,一放到外面,就浪翻天了?小丫头片子,该不会忘记自己翅膀还没长硬这件事了吧?!
    然而,若问这世间,谁最了解薛将军,薛玲排第二的话,那么,还真没谁敢排第一。不论是薛将军本人,抑或是和薛将军有着几十年交情,为对方两肋插刀,也再所不惜的王将军,也不例外!
    即便,世人常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而,林将军就是顶着张几十年兄弟情深的面皮,私下里却做着坑害算计兄弟事情的敌人,也绝对没有薛玲那样熟知薛将军的本性!
    因此,眼下,薛玲连眼珠都没转一下,就不仅听出薛将军生气了,还猜出了薛将军生气的缘由,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这次出门,在外面要待两个月,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回家仔细地收整行李,免得下了火车,住进招待所后,才临时发现又缺漏了什么。”
    “到时候,能用钱买到的话,虽有些无端端花了冤枉钱的心疼,也能用‘必需的’这样的理由来宽慰劝说自己。但,如果买不到的话,虽说谈不上什么‘上天入地,求救无门’,却也会让一件原本轻轻松松就解决的小事,一下子就变成了花费许多心血和精力才能解决掉的大事……”
    论“扣锅”的快、准和狠,薛玲也必需佩服自己。
    当然,严格说来,这本就是林家三姐妹牵扯出来的麻烦,所以,她也是被逼无奈啊!
    可惜,和薛玲交手数次,早已明白薛玲套路的薛将军,根本就不上当:“说人话。”
    “行叭。”薛玲撇嘴,却也拿较真起来的薛将军没办法。毕竟,隔着细细的电话线,万一,她再继续“抠字眼”,一不小心就将薛将军气出个好歹来,那才是真正的“哭都找不着地儿”!
    “林家三姐妹打算‘守株待兔’,而,我嘛,不想做那明知前面有树,偏还傻不愣登往上撞的兔子。”
    薛将军:“……”虽然,这种事,确实让人同情和怜悯,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嘲讽和讥诮薛玲一番,咋办?
    该说祖孙俩间独有的“心有灵犀”吗?即便,薛将军只是短暂的沉默,然而,薛玲却依然敏锐地感知到了几分不对劲,忙不迭地补充道:“我这绝对不是怕了她们,而是战略性的撤退……”
    薛将军:“……”我信了你的邪!
    不过,尽管心里并不相信薛玲的这套说法,然而,在电话里,薛将军还是将到了喉咙的吐槽咽下肚,佯装认真地听着薛玲的分辨之词,时不时还给个“嗯”“啊”之类的简短回应。
    直到,三天后的下午,薛将军、王将军、王秀珊和王秀瑚一行四人,在火车站候车厅里见到一座行李山——旁边的薛玲时,薛将军才终于明白切断电话后,一直萦绕在他心底,久久徘徊不去的那抹不祥预感由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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