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上就及时解了皇贵妃的禁足,并将锦瑟放回永和宫。
    锦瑟虽然在慎刑司受了些苦,可是有高成暗中照应,因此并未伤到筋骨。
    而四阿哥中毒的事情则被怪罪在了永和宫小厨房的一干宫女太监身上,直到有人受不住刑罚咬舌自尽之后,此事方才罢休。
    皇上将剩下的人发落到了浣衣局浆洗衣裳,从御膳房重新拨了人到永和宫。
    而四阿哥也被送回了永和宫。
    冬日渐深,三公主的病已是一日重似一日。
    齐楚每日按时前往永和宫,除了为皇贵妃请平安脉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全力为三公主续命。
    年节过后,皇上晋封三公主为端顺固伦公主,四公主为寿安固伦公主,并为四公主赐婚,嫁与蒙古奈曼部郡王阿完都瓦第札布之子德穆楚克札布,择日在京城完婚,赐居固伦公主府邸。
    大婚过后,四公主回宫省亲,而此时三公主已病得奄奄一息。
    是日,永和宫正殿。
    四公主穿戴整齐,恭恭敬敬地向皇贵妃行大礼,口中说道:“孩儿恭请静娘娘金安,静娘娘千岁万福。”
    皇贵妃道:“免礼,平身。”
    锦瑟在旁将四公主扶了起来,伺候着四公主落了座。
    六公主在旁边凑了上来,挽住四公主的手臂,说道:“寿安姐姐可算回来了!让妹妹想得好苦!”
    四公主道:“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听额娘和姑姑们的话?”
    六公主道:“那是自然!”
    皇贵妃道:“额附怎么不见与你一同过来?”
    四公主道:“德穆楚克札布他也想来向静娘娘请安,只是后宫女眷众多,他一心念着不能给蒙古亲贵丢脸的嘱托,因此不敢进来。正巧皇阿玛也有话跟他说,他就留在养心殿了。”
    皇贵妃面上阴晴转换,突然满是愁云惨雾,说道:“你今日回来得正好,快去看看你姐姐罢!齐太医说,也许就在这两日了……”
    四公主霎时泪眼模糊,说道:“多谢静娘娘这些年来对我们姐妹多方照拂,又一直对病重的姐姐多加恩恤。”
    皇贵妃道:“本宫带你们如同亲生,不必说这样客套的话。快去吧,端顺正在等你。”
    六公主道:“额娘,让我与寿安姐姐同去吧。”
    皇贵妃道:“不忙,你先陪额娘安排午间膳食,稍后再去。寿安,你们姐妹有什么贴心的话尽快说,迟了怕是……”
    四公主眼含热泪,又向皇贵妃行了一个礼,退出了正殿,往三公主房里去了。
    四公主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跑进三公主房里。
    便是头上的珍珠珊瑚步摇跌落了都没发觉,竟被踩断了。
    “姐姐!”四公主哭喊道。
    三公主强撑着身体,由宫女扶着坐了起来。
    四公主飞快地扑到了三公主的床沿上,泣不成声。
    三公主已是虚弱不堪,气若游丝,说道:“别哭。”
    四公主哭道:“姐姐,别丢下我。”
    三公主道:“我能够看着你出嫁,后半生有人疼惜爱护已经与愿足矣。只可惜天不假年,不能看到詝儿登基为帝的那一刻。”
    四公主道:“姐姐别这么说,一定要好起来!宫中形势尚不明朗,日后恐怕还会有诸多变数,姐姐若是不在了,我一个人又能帮詝儿多少?”
    三公主道:“怕是捱不过这个冬天了。”
    四公主道:“一定可以的!姐姐……”
    三公主伸手抬起四公主的脸,轻轻为她拭去泪痕,说道:“别哭,静娘娘是好人,可以信任,我相信他不会偏帮自己的儿子,会恪守承诺扶詝儿继位。”
    四公主道:“姐姐,可是六弟渐渐大了,样样都比别的阿哥出色,已经展现出帝王之相。后宫向来是子以母贵,母也以子为贵,二者相辅相成。静娘娘深受皇阿玛宠爱,六弟德行能力又鹤立鸡群,不像詝儿是个没娘的孩子……”
    三公主道:“我们已别无他法,唯有信任静娘娘。你切记,日后千万不可让詝儿与静娘娘起了龃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詝儿是天命所归,静娘娘最善审时度势,必不会逆天而行。有了静娘娘的帮忙,詝儿才更有希望。”
    三公主说罢痛咳了几声,四公主抢过帕子,只见那帕子里已有血痕。
    三公主向身边的宫女道:“詝儿可下了学?今日四公主回宫省亲,请皇贵妃娘娘去求皇上的恩旨,免他半日的辛苦回来相见吧。”
    小宫女道:“公主,皇贵妃娘娘早就安排好了,马上四阿哥就能回宫与两位公主相见了。奴婢这就去迎一迎。”
    三公主点点头。
    四公主扶过三公主病弱的身子,让三公主可以靠在她身上。
    三公主的腰身已瘦得不足一握。
    而小宫女则快步出门去了。
    三公主道:“我知道,自从詝儿中了毒,便对静娘娘不再如从前一般信任。詝儿心思细腻敏感,在皇额娘身边的时间也比你我要短。缺少母爱的孩子难免会疑心重一些。更何况,詝儿也是多灾多难的命数。小时候出天花,九死一生,即便是救了回来脸上也留了麻点儿,论相貌便比不过訢儿了。后来随皇阿玛围猎又遭到暗算,摔断了腿,虽然这些年一直善加保养,旁人不仔细瞧也看不大出来,但是他心里也难免介意自己的跛腿。如今宫里又有人摆明了要害他,对他下狠手,他必定寝食难安,觉得宫里的人都想对他不利,连带着静娘娘和訢儿也隔了心。”
    话音未落,三公主又咳了起来。
    四公主道:“姐姐累了,歇息一会子吧。”
    三公主摇摇头,继续睡道:“静娘娘不会,不会。你当时还小,不知是否记得,皇额娘几次三番重得皇阿玛的宠爱都是静娘娘在旁协助。若没有静娘娘指点迷津,皇额娘未必能生下詝儿。若是静娘娘对皇额娘有异心,只怕詝儿早就没命了,为何还会留着他与自己的儿子争锋?”
    四公主道:“姐姐放心,我都记下了。”
    三公主握着四公主的手,说道:“你一定要像姑姑帮扶皇阿玛一样,帮扶詝儿,不要让他误信了别人的挑拨,用错了心思!皇阿玛以仁孝治国,不独皇阿玛如此,大清列祖列宗都是如此。詝儿生性仁厚,原不应该与旁人比伶俐,只要在皇阿玛面前展示出仁爱的样子就够了!”
    四公主道:“姐姐说的有理。我今后会多多提点詝儿。”
    三公主道:“至于脸上的麻点儿更是无需担心。圣祖康熙爷也出过天花,脸上也落下了麻点儿。可就因为他自小出过天花,后来又痊愈不会再出,便比别的皇子多一重保障,才令世祖顺治爷下定决心立储。”
    四公主道:“说了这么久的话,姐姐累了吧?歇一会儿吧。”
    四公主半隐在三公主的身后,压抑着哭腔,默默托住她的身体。
    这时四阿哥正好下学回宫,直接进了三公主房里。
    “姐姐回来了!”四阿哥冲着四公主喊道。
    四公主绽开笑颜,说道:“功课辛苦。”
    四阿哥道:“多亏姐姐回来,免了我半日的功课,以后姐姐常回来可好?”
    正说着,三公主的身子突然失去支撑,缓缓滑落。
    一时间“姐姐”、“公主”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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