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接下来,又神色一肃:“仁泰,这次的情况,你应该也已知情了吧?”
    “略知一二。”
    郑仁泰迟疑的说着:“似乎是灵武大豪白瑜娑与魔龙八部勾结,可能会**是吗?”
    “他已经反了,我已经收到了消息。白瑜娑今天清晨已回到了灵武郡,之后就统率他麾下的嫡系兵马,直接捉拿了灵武镇的镇将,占据了灵武镇的武库。”
    ——这是李世民才得知的最新消息,事实证明,绣衣卫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可靠的。
    这正是他准备将自家那些亲军与具装铁骑都甩下的缘由,白瑜娑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要更加的果决,
    “这就反了?”郑仁泰明显吃了一惊:“这个家伙,好大的狗胆!”
    “的确是有些胆魄,不过到了他这个地方,除了**之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李世民接下来又把话题,拉回到了正题:“所以今次前往平凉,多半是要在战场上,于这位灵武大豪,分一个高下的。我且问你,你如今战阵上的技艺,可曾生疏?”
    郑仁泰顿时精神一阵,把背脊挺得笔直:“不怕主上笑话,之前属下虽因耐不过同僚排挤,弃职而走,可其实心里面,还是不甘居多的。所以郑某平日,都没放弃过钻研兵法武道,我那些兄弟与乡党,也常被我以军中规矩操训。属下自问如今在战争上的本事,是更胜先前的。”
    “如此就好!”
    李世民状似蔓延的微一颔首:“这次屈突大将军,给我调拨了七百具装铁骑,之后在武功,我又召集了五百乡亲。如今这些人,正是群龙无首。你这次回来的正好,就把这担子挑起来如何?”
    “属下自是唯主上之命是从。”
    郑仁泰一时受宠若惊:“只是,这怕是不太合适?属下的资历——”
    “我这里还要什么资历?”
    李世民自嘲一笑:“本将才任官几年?身边的人,总共也就只你们这小猫两三只。要说亲近信任,樊世兴无疑更胜于你。可他一来缺乏战阵经验,二来无法服众。你郑仁泰,好歹以前当过边军的营尉,又是二品修为,总比他合适一些。你郑仁泰,难道没信心吗?且这一次,你名义上是这一支骑军的统领,可其实是去当驾部员外郎李靖副手去的。”
    副手?
    郑仁泰眼现惑然之意,没有贸然接口,而是继续做聆听状,他知道李世民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接下来,李世民就语声一变,转为凝冷:“李靖此人,如今虽只是一介文官。可其人在兵法的造诣,是连我都敬佩有加的。今次本将把你们这支骑军托付给他,是对此人怀有莫大期待。不过,他终究非是我们自家人,需得有人帮我看着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郑仁泰略一凝思,就双手抱拳:“末将总掌骑军,万事都会咨询李员外之意,不会擅作主张。可如果这位,有了除破敌之外其他的念想,末将也定会阻挠。”
    李世民闻言,顿时眼现满意之色:“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分寸,”
    等到李世民见过郑仁泰之后,张雨柔就‘嗤’的一笑:“这是看碟下菜是吧?这个郑仁泰,给他几十万贯钱,他反应是一般般。你说让他统带那千余铁骑,他立时就精神起来了。明明那五十四万贯钱,都可以从朝廷买来一个不小的流内官做了,”
    “捐官么?可仁泰的志气,岂止于此?”
    李世民摇着头,一副不以为然之色。
    捐官之制,始于秦代。史**载——秦得天下,始令民纳粟,赐以爵。
    之后西汉年间,因边关多事,用爵位换取得来的粮食,已经不足以支付庞大的军费开支。
    于是汉武帝首开“卖官鬻爵”之制,同时出售爵位与官位,以增加朝廷的收入。
    还在东汉末年,汉灵帝刘宏更是明码标价,禄位二千石的卖二千万钱;四百石的卖四百万,三公则卖一万万。
    曹操的父亲曹嵩,就花一万万钱买了个太尉,博陵崔氏的祖先崔烈,也曾贿通灵帝保姆,用半价买到了司徒。
    而在大隋,亦有卖官鬻爵之制。不过天子与**,都非昏聩之主,相对而言还是比较收敛的。
    且这种买来的爵位官职,在那些草民面前,还能抖一抖威风。可在真正的世家子弟,朝堂权贵眼中,却是不值一提,甚至是被排挤笑话的。
    且后续除非是舍得继续给钱,否则是绝没可能有提拔升迁的机会
    “我没说从户部那边买,他大可去走通宇文大将军,或者其他五贵的日子。只要能够得到他们的欢心,岂非是前程远大,”
    张雨柔的语中略含讽刺,可随后她就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也应该找一个厉害点的账房先生,或者得力的幕僚了。老是依靠我与唐俭,这像是什么话?”
    李世民的钱,原本一直都是自己管的,开始做私盐生意之后,在关西的那部分就完全依靠唐俭。
    之后他抄查东西二京的黑市暗城,得来的所有赃物都交给张雨柔包销。换来的那些钱财,如今正由后者代管。
    所以现在的情况,确实很混乱,账目都已经难以厘清。
    “连你也这么说——”
    李世民苦笑的抚了抚额,心想自己近日,的确是得想办法物色一个幕僚了。
    原本李玄道很合适,他也颇为看好,只可惜——
    李世民摇了摇头:“此事我会留意的,倒是那红拂女,与李靖那家伙谈情说爱,难道还没有说够吗?”
    杨红拂在被罗礼周煜带回之后,第一时间见的并非是他,而是李靖。
    可结果等他接见了郑仁泰,把所有该谈的事情都谈好了,那边还没有一点动静。
    这个李药师,难道就不知他现在,这次时间紧迫吗?
    李世民正这么想着,就见门口处有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走了进来。前面当先而行的正是李靖李药师,面色冷肃淡漠,一副冰山般生人勿近的气势;后者体态窈窕,身着红衣,多半就是红拂女了,
    因后者以红纱蒙面,李世民看不到此女的面貌,自然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出红拂女的眼眸发红,似乎才刚哭泣过。
    “卑职参见开府大人!”
    李靖先是朝李世民一礼,随后就向旁稍稍一让:“卑职已将杨红拂带到,任请大人发落。”
    那女子同样跪倒在了地上,上面的小半边面孔苍白如纸。不过这位既未施礼,也没有说什么求告的话,就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好似木偶。
    李世民并不在意她的态度,生态和蔼可亲的笑问:“杨红拂,我想药师兄,他应该也把情况跟你说明白了?不知你现在,这有什么想要说的?”
    “民女无话可说。”
    红拂女抬起了眼睑,神色淡淡的与李世民对视:“如果大人是想从红拂这里,探知楚国公府的机密,那就是找错了人,打错了算盘,民女绝不会吐露半字。”
    李世民先是一阵错愕,之后狠狠的瞪了面色铁青的李靖一眼。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话?
    “可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楚国公府才欲置你于死地——”
    “楚国公府或有负我,然而故太师对我母女,却还算是有情有义。至少红拂从小到大,都没少过衣裳吃食。”
    红拂女木木的说着:“民女如今只一心求死,别无他意。”
    李靖顿时眉头大皱,李世民也为之愣神:“既然一心求死,那为何还要费劲逃离啊?直接死在杨府之人刀下,岂非爽快?”
    他看得出来,对面女子的眼眸深处,确实是藏蕴着死志。亏他之前,还想要以此女的性命,拿捏这二人来着,结果是他想多了么?
    红拂女这次却不答话,只是眼含苦涩的看着旁边李靖。
    李世民当即领会其意,此女逃至此间,只是未见李靖最后一面么?之所以愿随李靖来见他,也只是为不让后者难做而已,
    如果李药师能够好言安慰一番,说不定能让红拂女,
    不过李世民对此,却非但不觉失望,反而在唇角旁,勾勒出一丝宛如狐狸般的笑意:“你这样可让我很难办啊,可知本将为你二人之事,担了多大的关系?结果临到头,又给本将来了这么一出。这样吧,李药师,你先出去稍候,**与这位陈姑娘,密谈片刻!”
    李靖不明所以,目光在李世民与红拂女两人的身上梭巡着。不过他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依言退了下去,
    等到这座李府祖宅的大堂呢,就只剩下三人,李世民才似笑非笑道:“陈姑娘,想必是对这位驾部员外郎用情已深。如果我说,日后或有一天,我能让你得偿所愿,嫁给你心系之人,你杨红拂——不对,该说是陈出尘,你该怎么回报我?”
    于是这堂中的两个女子都变了颜色,目瞪口呆的齐齐把目光,向李世民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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