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眼看到了?”花哨带了点颤音问他。
    季正卿沉默了片刻,还是说:
    “我带你离开的时候,飞船的所有逃生通道都被堵死了。”
    也就说,里面的人就算是没被那头怪物“吸干”,也会被困死在里面。
    更何况,那头怪物就没打算放过所有人。
    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里面的人必死无疑。
    花哨开始剧烈的喘息,脸上的血色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褪下去,惨白的像一张白纸。
    季正卿赶紧把项链里的药拿出来喂给她。
    花哨缓过来时全身也没了力气,放空眼神发呆。
    董爸爸董妈妈也许算不得多什么好人,但绝对是好父母,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她。
    被割舍至亲的感觉像是玻璃碎茬插在她的后心上,疼得她几度昏厥。
    她忽然想嘲风开小灶时对她说过的话:
    “你以后可能会失去无数个爸爸妈妈,兄弟姊妹,你不可能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痛彻心扉一遍,他们有很多个,而你的心只有一颗。”
    花哨问他:“那要怎么做?视而不见吗?”
    嘲风笑着反问她:“你做得到吗?”
    花哨没说话。
    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至亲身死无动于衷的人,不能叫冷血,那叫变态。
    嘲风摇头叹息道:
    “这就是书城世界残忍的一面,要靠你自己熬过去,熬多了,心就刀枪不入了。”
    熬过去啊......
    确实挺残忍的。
    “季正卿,我心里难受。”花哨躺着直愣愣的开口说。
    少年不会安慰人,想了想竟然平静的说:
    “我父亲在昨天飞船起飞之前被枪决了。”
    花哨愣了愣:“是要比惨吗?就算比惨,你好歹换个难过的语气行不行?”
    季正卿竟然又说:“我不难过。”
    要不是花哨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一定会当场喷饭。
    她努力在脑子里把他前后两句话的逻辑捋了下:
    我爸死了,我不难过。
    是这个逻辑吗?还是她听错了?
    确认没错后,她说:“季正卿,你是人吗?”
    你爸死了,你说你不难过?
    你有没有心?
    少年忽然正色起来:
    “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当初他不顾后果的秘密研究脊蛊虫就该知道是这个下场。”
    花哨呆。
    信息量有点大。
    “你爸创造的?”
    季正卿摇头:
    “准确的说不是他创造的,是他在一个外星球带回来的液态水样本中发现了某种特殊生物细胞,通过与人类细胞的杂交改进,诞生了脊蛊虫。”
    花哨听得头皮一阵发麻: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要是你,我也不难过。”
    这算得上人类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罪大恶极的人了。
    他自己研究高兴了,人类也灭得差不多了。
    当然,肯定不是他一个人的锅,这种大工程研究,背后定然有一个大团体。
    说到底,还是人类自己作了自己。
    季正卿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继续说道:
    “当初他研究这个就有很多人反对,我母亲是反对方。”
    花哨“啊”了声,没敢接话。
    季正卿的母亲过世了。
    “但反对的声音太小了,也没有具有影响力的权力机构和财团支持,我母亲只能以死相逼我父亲停手。”
    花哨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以死相逼......最后死了......
    原来当一个人男人疯魔于自己的事业与野心,真的可以不管妻儿的死活。
    或许季正卿也是恨他父亲的,但这恨慢慢变成了更决绝的感情——漠然。
    恨都懒得恨,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季正卿看着她呆出天际的表情笑了笑,说:
    “你听懂了吗?”
    少年不常笑,笑起来夺人命。
    花哨忍不住盯着他看,直到看得季正卿收起笑容,说:
    “好的,你不懂。”
    花哨:“我懂,我不仅懂,我还知道你父亲给了你他毕生的研究成果,塔尔塔罗斯的人就因为这个才三百六十度监管你,飞船启程前一天晚上还把你带上空中监狱逼你交出来。”
    季正卿惊了,看着她,想问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花哨笑了笑:“好了,谢谢你给我转移注意力,我不难过了,但饿了,你有吃的吗?”
    现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奇迹。
    季正卿从旁边拖出来一个箱子,拿出两袋压缩饼干递给花哨说:
    “我们没什么物资,这些吃的估计只够支撑我们三天,可能三天都不行,因为没有水,还有,你的药也吃完了,供你呼吸的氧气瓶也只剩下三罐。”
    花哨被这话说的都不敢吃了。
    不,呼吸都不敢了。
    “这么惨?”她问。
    季正卿点头:“是有点紧张,所以今天我要出去一趟,找点物资回来储备着,不然别说离开了,活下去都难。”
    花哨的目光移向还在昏睡中的朽红。
    她的系统背包里有物资。
    来这个世界之前她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带了道具,还带了压缩食品和浓缩血液。
    谁知道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朽红受重伤自动进入休眠状态自我修复,所有功能都封锁。
    什么时候修复好也不知道。
    真的头疼,萧安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大神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啊丢!
    花哨想了想说:“其实你不必带着我。”
    这话是真心的,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现在就是个人形拖油瓶,又重又容易碎,还消耗巨大。
    季正卿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说:
    “你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吗?”
    花哨问什么情况。
    “我一眼望过去,看不到一个活人,听不到一丝声音,满世界都是残骸废墟......董琴心,也许,只有我们了。”
    我们只有彼此了,我又怎么会丢下你。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冷意与荒芜,只有靠近你,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不孤单的活着。
    花哨怔了怔,片刻后说道:
    “季正卿,我有点冷,你离我近一点。”
    少年在心里叹了口气,坐过去,把她轻轻搂进怀里。
    “其实也不一定,你别害怕,等你休息好,我找到足够的物资,我们就去往塔尔塔罗斯的方向走,那里应该还有人。”季正卿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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