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尚如初骑马带着琪儿走出山林,他本欲往琪儿家中,把爷爷尸身埋葬,尚如初在离屋要有十里之距时,把琪儿安放在一个隐蔽之处,自己独身前往,先行查看是否有金兵把守。看过确认金兵已离去,这才带着琪儿回到家中,把爷爷安葬。
    琪儿别无亲人,尚如初便决定把琪儿带在身旁。琪儿年纪虽幼,可性子安稳成熟,一路上不哭不闹,凡事全听尚如初安排。尚如初与琪儿相处数日,觉着他和栗建华性子倒颇为相像,心道或许栗建华幼时便是如琪儿一般。爱屋及乌,尚如初也便对琪儿更加疼爱。
    琪儿过几日,终于走出阴霾,一路上瞧见有趣儿的东西总是问东问西,尚如初知道的便一一解答,琪儿还问尚如初要到开封去做些什么,尚如初也如实相告。琪儿见尚如初武艺高强,她坐在马前,便一直要求尚如初教她习武。尚如初对于琪儿的要求无一不满足,只说是等他大仇一报,便教她习武。琪儿兴奋的恨不得在马背上跳起来。道“尚哥哥,你要说话算话!”尚如初微微笑道“好,我说话算话!”
    再过三日,二人已来到开封城里。开封城破,这儿已被金兵收归麾下。尚如初只望能找到楚廉子,欲往开封城王府中,他知此行危险重重,不愿让琪儿犯险,便把琪儿搁在客栈中,递给客栈老板三天银两,要他好生照顾琪儿。琪儿心知自己跟着尚如初去,只是徒增负担,便乖乖留在客店,等尚如初归来。
    尚如初身形矫健,之前也到过王府,没几许时间,便来到王府门前。大门前果然是金兵把守,尚如初料想楚廉子定在其中,只等一有机会,便要潜进府中,刺杀楚廉子。夜过三更,街上已没有行人,尚如初趁守门士兵略一瞌睡,便发足蹬地,一跃上墙。悄悄在屋顶一瞧,回忆起何至行的居所在何处,想必那金兵将军便住在其中了。尚如初认准房间,三四个起落,已来到那屋门前。偶有卫兵巡夜,尚如初手中早攥好石子,簌簌两下,两人不及出声,便晕死过去。尚如初贴耳在墙,探听其中声响。听其中没有声响,便知定是人已睡熟。尚如初轻轻推门,侧身进屋。忽闻到这房中馨香四溢,其中还混有胭脂,松脂之气,再察床上之人鼻息轻柔有致,这间竟是女子闺房。尚如初自觉有失体统。便转身欲去。他刚一转身,只听床上有人喝道“什么人!”尚如初一听,这竟是王静的声音。尚如初心中微微一动,王静觉出有异,借着月光一瞧这人身形,心中一喜。道“尚如初!”尚如初怔在那,他想不到王静仅凭身形便认出自己。可他深知自己此行目的。回过来欺身往王静身上一跃,用手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告诉我,楚廉子在何处?”王静日思夜盼的尚如初出现在身旁,没想到尚如初一见到她竟似陌生人一般,口气生硬的问楚廉子的行踪,王静觉着自己有些悲凉,甚至可笑。尚如初把手松开一点,让王静说话,王静冷笑一声,道“你想找楚廉子,可我偏偏不告诉你他在哪里!”语气中颇有怨艾之意。尚如初见王静明知楚廉子行踪却不告知他,心中一股怒气横生,恨恨道“你若不说,我便要下杀手了!”尚如初黑暗之中瞧不见王静神色,其实此时王静脸上已泛出怒色,王静心中虽对尚如初生出情谊,眼见尚如初全不将她放在心上,时下便也意气横生,她本来性子就执拗,这下更是铁了心的要与尚如初为难。王静微微昂起下巴,嗔道“你杀,给你杀!杀呀!”下杀手是尚如初气极之下说出来的话,尚如初至今都感念着王静假扮王初时与她结下的情谊,自始而终,却未想过要伤害王静一下。尚如初被王静这般一问,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正踌躇间,王静芊芊素手一伸,抓住尚如初捂在嘴上的手,要把这手扒开,尚如初猛被王静一碰,只觉一股激流经过全身,王静的手又软又嫩,肤若凝脂。尚如初内心一荡,这时转即想到绿林山中他为栗建华借以疗伤的场景,这时尚如初脑海中全是栗建华丰韵肌体,他一向把栗建华视作神女,在绿林山时,纵然栗建华每天都陪伴在他身边,尚如初却不敢有一丝妄想。这时被王静一激,那日为栗建华疗伤的场景便浮现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王静把尚如初手打开,她只道尚如初武艺精湛,便使出全身力气,哪知尚如初一下就被她拨开了,这下用力过猛,捂在身上的被子被剥落一旁。时值九月天气,栗建华身上只穿了一见贴身肚兜,身子其他地方全都裸露在外。尚如初还未回神,鼻尖又流过一阵体香,尚如初知是王静身上发出,深知天下女子尤为爱惜自己身躯,绝不准有旁人窥视,便转过身去,轻轻道“王姑娘,如初今日得罪了!”王静一瞧尚如初转过身躯,不往自己这儿瞧一样,显是在为自己着想,不想她女子难堪,心中略喜。王静深信尚如初是正派君子,当下也不去拾锦被,嗔道“尚如初,如果我把楚廉子的行踪告诉你,你可愿到我金营效力!”王静在脑海中早有构思,这样既能是时时见着尚如初,又不与尚如初为敌,实是一举两得的妙策。尚如初听王静此言,已极为谦卑有礼,他本为金人,为国效力自当万次不辞,可想到一路上金兵所作所为,实难苟同,缓缓道“多谢郡主好意,可金兵心狠手辣,惨绝人寰。恕在下不能与尔等狼狈为奸!”王静心中微微失望,她早已预料到结果,只是还想试上一试。尚如初便欲往屋外走,王静眼眸低垂,只觉她和尚如初有着巨大鸿沟。凄然道“你要找楚廉子,可他早已离开王府!”尚如初惊道“什么!他去哪里了!”王静冷笑道“她只是父亲请来的一个武师,在攻下开封之后便离去了,只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尚如初的心一下子冷却了。略略一怔,轻轻道“谢谢!”便欲推窗离去。王静忽问“尚如初,你可知道我很喜欢你!”王静如水眼眸瞧着尚如初的背影,尚如初怔在已一旁。他已是说不出话来,想起当时陪在自己身旁的王初,种种画面在脑中转化,心中百感交集。道“郡主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我却对郡主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这”两声说的决绝异常。尚如初发足一登,便发足出屋。王静坐在床头,如水眼睛垂下泪水来。
    尚如初离开王府,情绪悲恸。只觉老天在欺骗玩弄他。他苦练武功一年,哪知楚廉子又往别处,天下之大,又要往哪儿去寻他?想到师父自困荒山,悲惨无伦。可楚廉子那坏人却逍遥于世,老天怎地折磨不公!又想到王静的话,尚如初心中却并非没有半分情谊,可每当一想到栗建华,尚如初的口中便要不知不觉说出绝情话来。
    尚如初一天遭受两件痛事,心中怅然若失,悲愤异常。独身一人走在开封城大街之上。望天上圆月,看地上落魄影子,不禁自嘲。他永远都是孤单一身,没有人为他分担苦难悲痛,没有人与他分享开心喜悦,更没有人与他喝酒,与他唱歌,与他遨游江湖。不禁大感悲凉。只想早个参观好好喝一顿。不禁一边浪走,一边呼喝“小爷要喝酒,小爷要喝酒,哈哈!”
    尚如初果然便找到了一家还未关门的酒馆。这间酒馆之所以没有关门,是因为有一个顾客迟迟不走。尚如初瞥了一眼这人,一头乌黑长发,蜡黄皮肤,长眉细眼,红头鼻子。看上去有三十岁。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袍子。面前的酒桌上已摆了三个空酒瓶,他还在不住的喝着,好像他的肚子有多少酒都能装下。
    尚如初瞧了他一样,笑了起来,朗声道“一醉解忧愁!”便坐到那人桌旁,道“兄台,我可能与你共饮一杯!”那人抬起头来悄悄尚如初,他的脸发红,忽然嘿嘿一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喝!”尚如初向掌柜又要了三坛酒,把身上所有的钱都递给了掌柜,让他不必伺候,回屋休息把。尚如初一心求醉,不住的给自己添酒,也不住的给那人添酒,那人喝酒已多,没有两碗,便扒在桌上。尚如初自斟自饮,三坛酒,没有一个时辰,便统统下肚,尚如初也躺在桌上。
    尚如初醉倒,掌柜这时走出来,脸现奸笑。走到尚如初身旁,伸手抓起尚如初脸颊,细细一瞧,笑容更深。他扶起另外那人,从袖中抽出一个瓷瓶,摘开瓶塞,喂那人喝下其中浆液,片刻,那人便醒来。展柜笑嘻嘻的对那人说“主人,这正是那尚如初,您真是料事如神!”那人一脸严肃,冷冷道“服他吃下寒冰蛇毒了吗?”掌柜微微一怔惶恐不迭,道“我这就喂他吃下去!”说着便又从袖口中出去一个瓷瓶,为尚如初吃下。
    这时,客店外忽来一辆马车,那人长身而起,轻轻在脸上一搓,便撕下一张皮来。露出一张更加白皙晶莹的面庞,双目炯炯,有威严摄人的气魄。这人正赫然是楚廉子。那掌柜自然就是刘九了。马车上下来三人,为首的一个正是吴起。楚廉子一人先上了马车,不用吩咐,便指挥两人把尚如初抬上了马车。准备就绪,便驾驶马车一路往南奔去。楚廉子在车上瞧着尚如初,不觉嘴角露出冷笑。
    原来一年之前,尚如初气极离开开封,往绿林山中奔去。城中只留慈万千和何至行奋死抵抗。王好良十日之后又来攻城,他手下尽是能人巧匠,这时城中已然没有尚如初来防,即使开封军民一心,却难抵挡金兵坚船利炮。金兵虽残暴成性,可作战时异常凶猛无畏。那是宋兵所能抵御。没过一日,开封城失守。何至行眼见失守,自觉愧对朝廷百姓,悲愤之下引剑自刎。慈万千作战勇猛,杀敌数百。失守后见何至行自杀谢罪,心中被他行为所激,自觉开封失守,自己责任颇大,便欲效仿,自刎谢罪。多亏一旁百姓善言相劝,说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慈万千是抵抗中流砥柱,此时绝不能殒命,定要为宋国守卫其他土地!”“来日要为何至行报仇”云云。慈万千理智未失,自觉甚有道理,便拜别开封城百姓,往南而去。
    王好良能迅速攻破开封,全仗有楚廉子在旁指点。楚廉子与王好良之前约定,楚廉子帮王好良攻克开封,王好良便放楚廉子离去。王好良自知身为一军首领,定要言而守信,开封城攻破第二日,便法王好良及其部下离去。
    楚廉子自被尚如初行刺,知道尚如初必将再来行刺,于是离开王府之后,便一直在王好良周围观察,等待尚如初自寻上门来。这日,尚如初虽行踪诡秘,可楚廉子也非泛泛之辈,楚廉子一路追踪尚如初,听闻尚如初神情悲恸,便在酒铺设下圈套,这才把他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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