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如初大喜,寻了这么长时间的楚廉子终于要现身了。师傅教给的任务终于要完成了。不知道楚廉子知道师父相貌已毁,是否会心生愧疚。师父对他一往情深,纵然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他与师傅相处多年,应该知道师父对他的深情厚意。尚如初百感交集,脚底生风,往最后一重屋宇飞去。
    屋宇重重,好似山峦并列。尚如初到了最后一重屋宇,一片漆黑,只剩下明亮的月光照射在院落里。尚如初一跃下墻,几步便悄悄来到西厢房的窗前。他知道楚廉子当年也是叱咤纷纭,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当下里不敢大意,侧耳在窗上听里面动静。屋里的人已经沉沉睡下,由微微的鼻息声响起。尚如初心中微喜,轻轻推开窗户,一跃进屋。
    尚如初脚刚落地,那人便有警觉,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的剑就在床边,一伸手,一边寒光凛凛的宝剑一握在手中,他的身姿异常灵活敏捷,这一切全都发生在一瞬间。尚如初虽然敏捷如猫,可这人的速度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也没能及时阻止住他。
    楚廉子黑暗之中看不清尚如初的相貌,他不知对方武功深浅,便认定“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厉声道“你是什么人?”尚如初只想将许零零的惨状告诉楚廉子,便问道“你可是楚廉子!?”楚廉子大惊,他已经退隐江湖多年,况且投奔金人这事有做的十分隐蔽,这人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又听这人的声音熟悉的很,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便道“你是谁?所谓何事?”这句话无疑已经承认了他就是楚廉子。尚如初心中悲喜交集,道“楚前辈,我找你只为告诉你,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许零零!”楚廉子怎能忘记许零零,当年自己年轻气盛,在江湖中惹出了多少事端,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义一方的时候,许零零就是少数愿意站在他身边的人。当年的许零零冷艳绝伦,秀丽无比,不知在江湖中有多少仰慕者,可她偏偏看上了自己。楚廉子自己不想再想下去,道“记得又怎样?”尚如初道“那你可知她现在身在何处?”楚廉子记起,当年自己在华山手刃栗志天之后,万念俱灰,回到自己的住处,那时天下尚未得知这个消息,恰在这时候,许零零来到自己的住处,向自己表明心意,可自己心乱如麻,心中依旧牵挂着丁轻,况且对于许零零,自己从来就没有动过真情。便状若癫狂的将许零零喝骂一番。许零零心灰意冷,悲愤交加夺门而出,自此自己便再也没有见过许零零。这时楚廉子猛然再听到许零零的名字,心中一动,想起当年与许零零的种种事情,道“怎地?难道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楚廉子听到许零零的名字,只是心存愧疚,才这样问道,但心中对于当年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却没有一点后悔之心。尚如初道“你可是住在五柳山庄!?”楚廉子大惊,自己遁隐江湖多年,就连华山派人多势众,都未曾得知自己的藏身之所,这年轻少年,是如何得知。他越听越觉得这人的声音熟悉。尚如初接道“你可知许零零就在你所居住的五柳山庄之后的深山之中,你可知她现在面貌尽毁,每天在深山之中自己打猎为生,在冰冷下湖泊中洗澡,在简陋的木屋中居住!”楚廉子着实吃了一惊,许零零在最后一次见他时曾说“我要你悔恨一生!~”难道这许零零就是要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让他悔恨吗!?她这样做岂不是太傻了吗!?他怎么会为一个他从来都没有爱过的人而担心,而悔恨。楚廉子心中确实没有悔恨,更没有愧疚,他的心中只怜悯,只有伤感。他平静的对尚如初说“难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将她的状况告诉我的吗!?”尚如初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表示默认。楚廉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苍狂“哈哈哈!许零零,你何苦这样做贱自己呢!?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他虽在笑,眼睛中却已经露出了泪水,但楚廉子知道这泪水中绝对没有包含愧疚。
    尚如初一见楚廉子居然狂妄大笑,再想起师父在深山中的种种惨状,心中怒火中烧,血气上涌,怒道“楚廉子,你这老贼,看我不杀了你为师傅报仇!?”楚廉子出道时因为相貌英俊,也是江湖中有名的美男子,别人对于他的称呼中总是带着称赞的语气,就算喝骂,也只有‘淫贼,花贼’这种一类。这时忽然被尚如初骂作‘老贼’,心中唯有感触,略略一怔,道“小儿,莫在此逞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要杀我!”
    尚如初随手抄起桌上的一只茶杯,接着稀薄月光,看准了楚廉子的脑袋,便往上狠狠掷去。许零零是轻功高手,在暗器功夫上同样颇具天赋。在五柳山庄的深山之中,徐玲玲将自己的武功悉数传给尚如初,尚如初这时使将出来,威力却是不容小觑。楚廉子看准杯子,用手将剑一挥,在空中将杯子击个粉碎。捎带着便将剑直刺尚如初的胸膛,这一剑又辣又准,力求一剑制敌。尚如初使出一招“移神幻影”,左脚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是楚廉子的剑刺了个空,楚廉子看这人居然有这等上乘轻功,而且正是许零零最擅长的‘山长水阔十八式’中的招式,刚才这少年自称是许零零的徒弟,楚廉子只道他在信口开河,许零零性格孤僻,料定许零零绝对不会收徒弟,直到此刻,尚如初使出了许零零的独门绝学,楚廉子这才相信了尚如初所言非虚。
    尚如初所使的“移神幻影”一招中隐藏着进攻的后招,尚如初直取楚廉子脑壳上的太阳穴,在这里点上一下,不死也伤。尚如初已经伸出手指,眼看就要得手,哪知楚廉子在这紧急关头,突然身子下陷,像蛇一样躲过了尚如初的点击。尚如初心中暗暗叹道,这人倒非浪得虚名,对付他,我还需注意才是。
    两人在房中只过不过十招,可这声响却是十分响亮,片刻时间,屋外便想起了士兵相互叫喊的声音,窗户上印出了闪烁的火光,尚如初一见敌人已经发现了自己,心中道“等下敌人肯定越来越多,这人武艺不弱,一时之间也拿他不下,我先逃了,等来日再寻机会杀他不迟”,思及此,瞪了楚廉子一眼,便要逃跑。
    楚廉子正在疑惑这人到底是何人,尚如初看他时,火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火光下,尚如初面态清秀,英俊异常。楚廉子思绪一动,猛然想起了四年之前刘九为自己擒来的那个青涩少年,这不正是那人吗!楚廉子眼见尚如初一跃正欲出屋逃跑,眼疾手快,脱剑伸手拉住尚如初的左脚,尚如初身上的力量被卸了一大半,那里还有飞去的力量,尚如初脚一用力,准备一脚踢中楚廉子,摆脱他然后再逃。楚廉子当年赤手空拳打遍江南,哪里是这一脚便能击败的。眼见脚已要触及他的胸膛,他微微运气,胸膛猛的向后一缩,使得正是他的拿手功夫“百转千回功!”这门功夫是江湖中最为诡秘的功夫,既能移转穴位,又能缩骨瘦身。在近斗中颇为厉害。尚如初这一脚没能踢中楚廉子,楚廉子反而将尚如初一拉,尚如初重重的摔在地上,脸上被划出了几道伤痕。尚如初一拍地面,这个人弹起,面对楚廉子。眼见金兵越来越多,火光越来越亮,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心中一狠。道“反正这下出去也难,倒不如在这里将楚廉子杀了,也不枉师父对我的恩情!”他心一横,一掌往楚廉子的面上劈来。楚廉子伸手格挡,尚如初这时气血上涌,大有破釜沉舟之意,将自己所会的武功一股脑的全使了出来。一会是“山长水阔十八式”,一会又是“沧海功!”,一会又把慈万千在山上交给自己的“砂锅拳”打了出来。他每一种武功都只用一招半式,又换例外一种,这样的效果反而不如全用一种,
    楚廉子见尚如初一时之间方寸大乱,面上露出了微笑,他深知在两方相斗之中,一颗平静稳定的心是多么重要。尚如初遇敌的遇敌的情况尚少,这下又在性命攸关的时刻,难以克制内心紧张。越想控制,越难以控制。
    楚廉子使出自己的平生绝学“游手轻步”,昔年他就是靠这门功夫击败了无门法师,才扬名江湖。这时再使将出来,威力较年轻时有增无减。没过五招,尚如初便只有防守之力,被楚廉子逼到了墙角。楚廉子放手一抓,准备要握住尚如初的手,让他束手就擒。楚廉子的手还是那么白皙,宛如女人的手,他的手干燥,有力。有准又稳的抓住了尚如初的左手。他轻轻一掰,尚如初的整个身体便不能再动了。
    尚如初怒目而视,楚廉子依旧像四年之前一样,是一个很消瘦,惨白若病的男人。楚廉子的眼睛凝视着尚如初,眼光里充满了羡慕,同情,嘲讽。
    屋外火光通天,脚步声急,只听“啪”的一声,房门被踢成了两半,士兵们赶紧退到门后,害怕从屋中冲出杀手害了自己的性命,他们远远的瞧见尚如初已被楚廉子擒住,这时才放下心进来。
    一个带着官帽的士兵显然是个头,他举起火光在尚如初脸上照了照。火光甚亮,惹得楚廉子不愉快了,楚廉子冷冷道“混蛋,拿开些!”那士兵这才意识到楚廉子也在身旁,赶紧赔礼,道“对不起,对不起”说着赶紧把火把移开了一些。那人转脸对身边的部下,沉着脸喝道“蠢蛋,快拿绳子来!”那人一面诶诶的回答,便跑出去拿了绳子进来。
    几个人把尚如初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楚廉子伸手握住尚如初的嘴,让尚如初看着自己,笑道“尚如初,你可还记着与我的承诺!”尚如初从来都没有忘记,四年之前,他要刘九带他学艺,然后成为他的杀手。尚如初只是嗔视着他,闭口不言。楚廉子冷笑着说“我要你成为我的杀手,才送你去跟……”说到这里,他的神情中流露出淡淡的疑惑悲伤,楚廉子当时都没有料到,原来刘九口中的高手,就是许零零,原来许零零就住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他接着说“等你学成之后,就要为我效力,不然的话,我便要将你杀死!说吧,你到底是要今后听命于我,还是要我杀死你!”楚廉子说话阴森森的,站在一旁的士兵不禁打了寒颤。尚如初笑了笑,说“你可知道师父为你吃了多大的苦头,难道你还想要我听命于你这薄情寡义之人吗!白日做梦!”尚如初说的很轻松,他已经做出决定,既然他早晚有一死,何必将生命看的那么重呢!他心中将师父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有在师傅那里,他才体会到了世间的情感是何物,楚廉子害师父惨居深山,自己若再听命于他,实在就成不孝之人。
    楚廉子冷笑两声,道“好,果然不愧是许零零的徒弟,既然你这般有骨气,那我便成全了你!”说着便举手往尚如初的天灵盖上拍去。这一掌如下去,尚如初定当脑浆喷射,血溅当场而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脆空灵的声音陡然响起,“楚廉子,停手!”,这声音娇倩万分,带着几分急切。这本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可楚廉子听到这个声音,手就像被人失了魔法,怎么也拍不下去了。
    王静急忙奔了进来,她听见园中有士兵们嘈杂的声音,又见火光连连,便知有事发生,赶紧穿衣出来,先到父亲的书房中看了一看,一见父亲果然被人暗算,将父亲交给家丁好好服侍。一想能闯进王府来的人定是身怀绝技,想到一年之前的善化寺,再想到几天前尚如初又在河东城中出现,便猜想这次十之八九是尚如初来寻人。她来到楚廉子的院落之中,正巧远远的瞧见楚廉子要对尚如初狠下杀手,心中一紧,便连忙制止。
    这时来到楚廉子的房中,看见尚如初鼻青脸肿,身上批烂不堪。不禁大怒道“谁打他的!”楚廉子一拱手,道“郡主,这人是在下所伤!”楚廉子话音浦毕,一个狠辣的耳光便拍在了他的脸上。王静如水的眼睛中充满了怒意,狠狠喝道“这人是你能打的吗!?啊?”王静眼睛尚如初受伤不轻,便想为尚如初出气,周围站满了士兵,尚如初又是偷偷潜进王府的贼人,她知道自己无理,嘴中却硬是不说自己为什么打楚廉子。
    楚廉子在江湖中只有他打别人的时候,他哪里受过这种闷气,就连王静的父亲王好良王爷也对他尊敬有加,这小妮子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自己一巴掌。这口气他哪里能咽得下去。可现在寄人篱下,只好忍气吞声。
    王静伸手在尚如初轻轻的碰了碰尚如初颧骨处的伤痕,眼睛里已经冒出了泪水,柔声道“疼吗?”这说这话时已经哽咽。,从小便生活在优越环境中,哪里知道苦是什么味道,疼又是什么味道。可看见尚如初脸上的伤痕的时候,她感同身受,心中似有人在心上狠狠的抽了两鞭子。
    尚如初不去看王静。他不想去看她,他不要王静假惺惺的来关心自己,王静在他心中就是一个骗子,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自己的目的,她是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虽然他知道王静一直对他很好,可他就是觉得王静是个很做作的人。自始到终到没有对王静产生过一点点的好感。尚如初冷冷的说“不同你来救我,要杀便杀,你若不杀我,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杀了!”尚如初只道落到楚廉子手里没有任何生机,迟早一死,倒不如干脆点来个痛快,便想激怒王静和楚廉子,让他们快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王静眼中的泪水落下一滴,听到尚如初还是不领自己的好意,心道“我这辈子与尚如初无缘了,我对他的好他永远都不知道,我只再放他这一次,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将他记挂在心上”。王静用手在脸上轻轻拭去泪水,冷冷道“尚如初,念在你曾经救我一命,我便也不与你为难,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以后切莫怪我无情!”她说这话时眼睛一刻不转的瞪着尚如初,以后便再难见到他了,这下好好看他两下。当下便对周围的两个士兵说“放了他吧”那两个士兵珊珊不敢动手,怯懦着说“郡主,这恐怕王爷那里不好交代!”王静冷冷道“父亲那里我自己去说,定不会牵涉你们!”那两人一见王静心意已决,也不再迟疑,给尚如初松了绑。
    尚如初走出屋子,一句话也没有说,一跃上屋,撒时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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