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里漆黑一片,密密麻麻停着不少用帆布盖着的军用货车,还有一些比较庞大的物体,都用布遮盖着。露出来的部分,车皮脱落、车胎老旧,像是用了很多年头被淘汰闲置堆积在这的。
    刘茜娴熟地启动了一辆,示意六人跟着场卫上车。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刘茜好脾气地说:“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地下车库响起“嗡隆”的发动机声,军用车缓慢地驶出了车阵。
    前方身后全都漆黑一片,依靠着车灯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弧形顶棚,以不透明类似玻璃的材质圈拱而成,只容得下一辆车通过。从棚内看不到外边,但是仅从笔直行驶的时间,能够感觉到,这应该是出了一号看守场的范围。
    邱予的意识一动,调动精神力离体,那无名的元素在他的控制下,再次飘浮了起来,带着他的感知穿过车厢和弧形顶棚。
    湿润的气息像灌顶一样将他覆盖住,仿佛掉入了水里,全身都处在浸润中,水分子在向着皮肤里钻。
    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水元素。
    邱予心里一动,这是在海水下面?已经出了一号岛了吗?一号看守场不就是一号岛的一个监牢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工程?
    十几分钟之后,视野由暗转明,驶入了另一个车库。这车库里零零散散地停着一些车,是在他们之前刚停在这里的。
    刘茜领着众人,从地下通道上到地面,只见前方假岛山坳高低起伏,地上是和一号岛不同的浅白沙地,海雾之间,远远地露出一个建筑工地的轮廓。
    最前面是一座类似礼堂的建筑,这礼堂比起看守场小了不知多少,就像是巨鸟遗落的一小颗蛋,只是距离有点远。礼堂外面刷着新漆,还有点古香古色的味道。看起来刚刚竣工没超过一两年。
    “进来。”
    刘茜领着六个人进入礼堂。
    礼堂一层有几百张座椅,零零散散地坐了一半,彼此之间都隔着相对安全的距离。察觉到几人进来,各带异样的目光投射了过来,窃窃私语。
    这其中,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邱予身上。
    六个人被隔离开,坐在后排。刘茜和一众场卫,挨着他们在后面一排。
    放眼望去,裸胸赤背的几乎没有,即便天气闷热,也都穿着白色场服,看起来很是严肃认真。除了犯人,场卫也来了不少,或坐或站。
    整个礼堂都非常安静,像是肃穆*的教堂一样。
    四周墙上有一些红色的大字标语,这一看,邱予只觉得浑身鲜血上涌,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他在学校的标语栏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锦旗,是血染的战袍。”
    “战争,是和平的卫衣。”
    “摔倒,也不要丢掉手中的武器,因为那不是终点。”
    落款署名——萧裕。
    看见这些标语,不禁让人热血沸腾,身处困境的人都会备受鼓舞。那一条带有勉励的标语,就像是为一号场里的犯人量身定做的一样,连邱予都禁不住在内心引发了共鸣。
    不是终点吗?他微微扬起了头,隐隐有些期待,不知道看守场的课堂上会讲些什么。
    不大一会儿,一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讲师走上讲台,他腰上带着扬声器,领子上夹好麦克风,这一刹那,邱予仿佛回到了学校一样。
    老讲师清了清嗓子,慢吞吞说道:“在座的都是这个月新进来一号场的新成员,有的是真犯下滔天大错的,有的只是有暂时性的嫌疑。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接下来很长一段人生旅程,你们都将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一号场。”
    “你们来的时候,场务可能没跟你们讲,身为一号场唯一的教育课讲师,我有必要先给一号场做个正名。”他环顾着底下一张张带着迷茫、情绪不一的脸,“一号场不是监牢,不是绝地深渊,而是一个中转站,是新人生的起点。一号场是负责改造人的劣根,教化人什么是美德,转变人们坚持的错误原则的,给人自由、积极、希望和新生的场所,而不是充满绝望的炼狱。”
    底下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老讲师看着下面不少人眼睛亮了起来:“一时的迷途不是终点,误入歧路也不意味着结束,人生随处都是一个起点。你们能有这么好的收容所,得感谢一个人。看到墙上的标语了吧?总政院萧裕副长的亲笔题字。”
    “萧副长在一次会议上,首次提出了建设新型监牢,打破旧有的‘天牢’、‘地牢’、‘监房’的模式,建立一个看押基地,正在我们一号场试运行。萧副长给了一号场不少资助,包括你们的吃穿用度、看守场建设维护,还有服务系统。作为主讲对象,希望大家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认真听课。”
    邱予愕然地抬起头。
    作为异能学院的一名学生,邱予在思想课上听过一些关于萧裕的,思想课上大多数时候也是昏昏欲睡,除此之外,他还远远没有关注过这位萧副长。
    萧裕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即使再偏居一隅,也一定听说过两个人,一个是内阁首席国老唐策,另外一个,就是总政院副长萧裕。
    萧裕并不是首席领导,但他的风头却盖过了总长,尤其是在新时代、新政府统治下的新思潮中,最受年轻人的追捧,是百姓呼声最高的下届总长候选人。
    私底下,甚至有人称建国后的时代为“萧唐天下”。
    邱予仅仅只是知道这些,还是在同学私底下八卦时听到的风言风语。
    “……萧裕是建国最年轻的执政领导,他出身将门,是前朝最忠肝义胆的镇国将军府世子,个人指挥作战能力极其出色,曾任先锋大将军。内阁执政以后,一开始是没有总政院的,是萧裕提议分设立法和行政机构,才有了今天的总政院。总政院设立之初,因为没到年龄标准,遭到过半数的代表反对,差点与副长一职失之交臂,但因为在两战时积累了赫赫战功,直接让那些口诛笔伐失去了力度。总政院在建立后,兴工建设,引进外资,设立通商试点,短短数年就让我国成为与世界强国能比肩的大国。很多政策都是出自萧副长的提案。”
    邱予听着台上老讲师的侃侃而谈,头一点一点地,又有了几分困意。他猛地一激灵,想起这不是学校课堂,加上他现在伪装的身份,可千万不能睡。
    他转头去看前后左右的其他人,驱散睡意。
    冷不防看到斜后桌,李星罗表情奇怪地盯着讲台上——说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不如说是非常淡漠,脸部肌肉紧绷,眼睛里冰冷得没有情绪,甚至还有些排斥和厌恶,像是一头盯住野兽的狼一样。
    那股仇视感几乎凝成了实质。
    邱予回头的一瞬间,他就收敛了情绪,然而还是被邱予捕捉到了。邱予觉得奇怪,但还是没有去问,一个是现在还在上课,另一个原因是他不想多管闲事,掺和进别人的是非里。
    邱予正撑着下巴神游天外,后排的赵敢为突然表情痛苦地“咝”了一声,打断了他的遐思:“场卫大哥,我想去方便一下,中午好像吃坏肚子了。”
    “你陪他去一下。”后面一个叫邢牧的场卫,对着另一名场卫扬扬头。
    很快,场卫领着赵敢为离席,朝礼堂左侧挂着卫生间标牌的楼道去了。
    邱予漫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赵敢为不老实地边走还一边东张西望,贼眉鼠眼地不怀好意,很快消失在了楼梯间门口。
    邱予收回了目光,继续听课。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着。
    思想教育课时长两个小时,距离赵敢为离席已经过去十多分钟。
    讲台上这名老讲师,经自己介绍,以前是大学教授,讲起课来生动活跃,引经据典,连场卫们都听得入迷了。
    邱予注意到了赵敢为还没有回来。
    上大号花上十几分钟不算是长的,但也不短了。没人去关心过去这么久了,赵敢为是不是掉坑里了。但是邱予似乎天生就不是学习那块料,集中精力听课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五分钟,五分钟过去就开始溜号。
    他又开始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忽然发现带他们过来的那名女场管刘茜竟然也不在。
    邱予记得她好像是在赵敢为离开之前,就去了卫生间,两个人是前后脚的功夫,到现在谁都没回来。想起赵敢为的前科和举止,邱予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安。
    不会吧?
    坐没坐相的邱予一下子坐直了,盯着左边的楼梯间,卫生间就在那里面。
    他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是他想的那样,看守场因为建筑优势和行为模式规范,对在押犯人的看管比较松懈,但那是在一号看守场,现在这上课的讲堂可不是那座全方位监控的堡垒。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可能发生着无法预估的事情。邱予按捺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迅速起身:“我要去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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