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昭和没有想到,扶苏会知道这件事。
    她那时以为扶苏是百毒不侵,故而便以为自己下的毒没有起作用。
    她下毒的初衷也并不是要扶苏死,而是……她想以此胁迫扶苏,让扶苏留在她身边。
    世人皆是贪生怕死,她想着,扶苏大概也是不能例外。
    似乎是看出了昭和的心思,扶苏忍不住轻笑一声,语气温柔,却满是讥讽:“公主以为,不是想毒死我,便是天大的恩赐了?”
    “陆引之,你既是这样骄傲,又为何偏偏要倾慕燕蒹葭?”昭和不怒反笑:“她可是男宠许多……她早就不干不净了。”
    说到最后,她眼底满是讥诮:“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这和青楼的妓子,又有……呃……”
    话还未说完,便觉喉头一紧,昭和死死盯着扶苏,看着那双遏住自己脖颈的手,如玉的指尖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那力道……似乎就要了结她的生命。
    恐惧在这一刻,徒然涌上心头,她挣扎着,到底是求生欲极强。
    “呃……陆……陆引之!”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她极为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可她的身子,此时却突然半点动弹不得。
    她本以为,自己如此说燕蒹葭,扶苏不过是动怒一下,稍稍惩戒一下她。却不料下一刻,便听扶苏轻飘飘道:“谁让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呢?”
    他手下徒然用力,只听一声脆响,下一刻,昭和停止挣扎。
    就这样死的突然,且悄无声息。
    他缓缓拿出锦帕,擦了擦手,眼含慈悲,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我是半分……听不得旁人侮辱她的。”
    本来他还想问昭和一些事情的,但昭和实在是不知死活,妄图揣测他的心思,那么他不妨送她一程,让她早点去见阎王。
    “牧清。”扶苏将手中的帕子丢到昭和了无生气的脸上,轻声吩咐:“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说着,他看也不再看昭和一眼,便转身要离去。
    牧清一闪身,出现在扶苏的身边,问:“师父,可是要处理公主府的……”
    他见扶苏这样在意,心想:还不如将公主府的男宠都灭了,本来师父当初便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怎的事到如今,还不肯下手?
    “灭口作什么?”扶苏弯唇,淡淡道:“我又不是不了解酒酒。”
    旁人污蔑燕蒹葭,觉得她早已不是清白女子,可他却知道,酒酒是最清白的。
    她素日里只是饮酒听曲儿,并没有什么逾越之举。他的酒酒,当真是有些可爱的紧。
    “可师父,你难道就这么容许公主身边有那些个……莺莺燕燕?”牧清顿了顿,继续道:“不妨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我定然不会引人怀疑。更不会让公主知晓。”
    “那些人,已然是成了酒酒的知音。”扶苏说得极为高雅,道:“若是死了,酒酒是要伤怀的。”
    牧清一时语塞,对于自家师父这般过分宠溺的态度,实在看不下去。
    这是对待心爱的姑娘的态度吗?这分明是要与‘兄弟们’共侍一妻的堕落啊!
    ……
    ……
    短短数日,凉国帝王的同胞阿姊昭和公主与侍卫私奔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凉国。
    原本昭和的离去,凉国皇帝很想迁怒于燕国,毕竟昭和在燕国遇到许多事儿,足以让燕国暗害昭和。
    但随行的一众侍卫与为首的姚大人皆是斩钉截铁的回答,这让凉国皇帝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一国公主的死,在这个时代,实在毫无重量。很快的,昭和的死便被人们抛之脑后。
    燕蒹葭这几日很是不悦,原因是扶苏竟是没有再来寻她。这让她心中起了一丝被忽视的不甘。
    从前都是扶苏眼巴巴的来寻她,这会儿竟是一连几日,杳无音信。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突然便心中生出恼意来。但素日里也是极有脾性的一个人,于是便心中暗暗较劲,发誓自己也绝不要去惦记扶苏。
    原本她也兀自赌气,但奈何她这人实在没心没肺,气恼个几日,突然便又对旁的事情忙碌起来,全然便又将扶苏抛之脑后。
    这般模样,看在西遇的眼里,心中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同时他还在心里暗暗给自家公主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公主是干大事儿的人。
    于是,几日后,她背着景逸,诚邀赤芍一起听小曲儿。
    这戏班子,还是昨日刚抵达建康的一个新班子,她听闻是从苏州来的,在苏杭一带极负盛名。
    月色朦胧,戏台上花旦唱着薄情郎,眉眼勾着丝丝哀怨,听得赤芍很是投入。
    一曲罢了,两人才回过神来,燕蒹葭摇着头,叹息:“这新戏可真是不错,要是能再多听一阵子便好了。”
    两人虽说好久不见,但默契与知悉却还是没有半分变化。
    燕蒹葭短短一句话,赤芍便觉察到了不同。
    “多听一阵子?”赤芍看向燕蒹葭,道:“公主要远行?”
    燕蒹葭点头,看了眼天边升起的清月:“我要去一趟南疆。”
    赤芍问:“孤身一人?”
    “这一次,不能带太多人。”燕蒹葭神色微凝:“若是泄露,怕是会害了那人。”
    赤芍闻言,没有问燕蒹葭是谁,只坚定道:“我陪你一起去。”
    燕蒹葭抬眼看向赤芍,道:“很危险。”
    “我走南闯北这些年,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赤芍笑了笑,芙蓉般秀美的脸容,很是有种别样的沉稳:“有我在,若是遇到江湖之事,还能帮衬一二。你知道的,我并不是那种会拖后腿的蠢笨女子。”
    “景逸这里……可是还需要你的。”燕蒹葭摇头,她要去救一个人,但南疆是巫蛊盛行的诡秘之地,此次前往……危机重重,她不愿赤芍冒险。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恐怕此次,她也是必须去的。”
    燕蒹葭回头,来者是江沨眠。
    “江公子施完针了?”燕蒹葭道。
    “景逸公子近来身子骨调养好了些许。”江沨眠径直道:“若是要医治,便只能废了一身武艺。如今……”
    燕蒹葭接过他的话:“如今江公子是要说,南疆有灵药,能让他一身的武艺不被废去?”
    显然,燕蒹葭是不信江沨眠说的话的。
    那日给景逸诊脉,江沨眠可未曾这般说过。
    “公主误会了。”江沨眠拱手,语气颇为诚恳:“在下是想说,南疆有赤尾毒蝎,赤尾毒蝎的毒液入药,能重塑经脉……得了这赤尾毒蝎,景逸公子日后便还有机会将武艺重新拾起来。”
    燕蒹葭看了眼赤芍,赤芍对江沨眠没有设防,但见燕蒹葭似乎很是戒备,心下便跟着多了个心眼。
    毕竟比起江沨眠,她更相信燕蒹葭。
    “南疆极大,不知江公子可是知晓赤尾毒蝎在哪里?”赤芍道:“若是公子愿意,我可以给大笔酬金,只求江公子能带我去寻赤尾毒蝎。”
    燕蒹葭看了眼赤芍,心中很是满意。
    江沨眠如今提议……或许是因为他自己要去南疆,借此机会找个伴儿罢了。
    “在下知晓,公主与赤芍姑娘皆是疑心在心居心叵测。”江沨眠道:“不过不瞒二位,在下的确是要去南疆一趟。但那赤尾毒蝎的事情却也是真的。”
    “江公子要去南疆做什么?”赤芍蹙眉,有些疑惑。
    江沨眠说道:“在下生来有异,听闻南疆巫苗族能去邪祟,故而前去一探。在下离家多年,实在是惦念家中母亲……”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燕蒹葭却笑吟吟的打断他的话:“江公子是要寻人罢?”
    寻人?
    赤芍挑眉。
    江沨眠脸上诚挚的神色微微一滞:“公主这是……”
    他本想辩驳一二,却不料燕蒹葭笃定道:“本公主知道你要寻的人在哪里。”
    那一瞬间,江沨眠眸底瞳孔微扩。他望着燕蒹葭,半晌,才道:“公主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燕蒹葭淡淡道:“那日你骗了本公主,本公主不过是祥装不知。这两日让人留意你的举动,早早便知悉了你的意图。”
    她弯唇,不自觉的便学着扶苏那般,一脸从容与神秘,道:“一个人若是心中渴求强烈,不管如何都是掩藏不了的。你此次来建康,本就是抱着寻人的目的。”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江沨眠腰侧挂着的那块寻常至极的玉佩:“同心佩,乍见之寻常,却是有市无价之物。”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扶苏。
    扶苏先前给她的册子里头,便是有同心佩。
    同心佩一式为二,携带此佩,便能够感应的到彼此。
    先前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直到这几日扶苏一直没有来寻她,她百无聊赖便又翻起册子,结果便有了意外的发现。
    江沨眠闻言,却不觉被拆穿的难堪,反而施了个大礼,对燕蒹葭道:“若是公主能告知在下所寻之人身在何处,在下定当报答公主的这番恩情!”
    他低眉,心中剧烈跳动。
    他寻了她那么久,是不是就要见到她了?
    ……
    ……
    ------题外话------
    猜猜看,为什么国师这几天不找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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