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听完,道:“容前辈,此番传说,你从何得知?”
    容成子道:“君子国有座书楼,洪荒四野之事,皆有收录,我也是前些时日见古书所载罢了。”
    九尾狐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容成子接着道:“天色已黑,还是找个地方住下吧。”
    几人沿着草舍往前走,哪知皆是人满,找了许久,终是找到了一家没人入住的草舍。垂头丧气的务成子等小辈大喜,忙与草舍主人交涉。
    “你说什么?住一天要一头牛?”务成子大叫道,“你这不是明摆着宰人么!”
    那黑黝黝,瘦的如皮包骨头的不死国民道:“若是嫌贵,你也可以和那些鸟人、蛮人、鱼人、虫人、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一般,天为被,地为床,天大地大,好不逍遥快活。”说罢,这不死国民便要关门。
    容成子道:“且慢,一头牛便一头牛。”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些贝壳,“一头牛换两只羊,一只羊值三十化贝,我这里有三百化贝,可先住五日,若仍需住宿,另付化贝。”
    不死国民道:“我们不死国人从不外出,贝壳对于我们来说无用。”说罢却是不收。
    后羿道:“好汉且慢,你若信得我,今晚且先让我等歇息一晚,明日我自去林子里猎得些猪牛羊鹿与你。你若信不得我,你且让我朋友先去歇息,我自去林子里猎得些猪牛羊鹿与你。”
    那不死国民见后羿双目生光,炯炯如日照所及;两臂横肉,坚坚似金铁所筑;人之所立,恰似站立虎豹,风过来之,且自逃去;背之所躬,好比人形熊罴,云过罩之,即自消散。当真是个威武非凡的汉子,那不死国民道:“你既是个汉子,那便依你所言,你等且先住着,明日再说。不过话先说好,人可以进来,畜生可不能进来。”
    君子国那些猛虎通人性,听得不死国民所言,尽皆咆哮。容成子目光所过,猛虎全都噤了声,“务成,你将它们带去林子里,我们回君子国时再去寻它。”
    务成子领了命,赶着一群猛虎离去,容成子与后羿等人先进草舍去。
    凌风簌簌,晨光晕晕,黑夜未散,旭日只是露出一点眉梢,还是漫天星光点点。后羿挂了弓,搭了箭,别了短刀,逮着还在熟睡的红胥便出了门,往林子里去了。
    大地将红,今日恰是天帝帝俊第九子金乌当值,那金乌驾着八匹神骏的烈焰神车,自东海汤谷缓缓而起。或因金乌刚醒,地上之人皆瞧了个清楚,那金乌慵懒展翅蹬足,伸了个懒腰,方慢慢将身影隐匿于太阳之内。
    务成子等君子国及白民国、三首国之民皆处大荒之中,第一次见太阳里面的三足金乌身影,叹为观止。
    不死国民道:“我们不死国离那汤谷方数百里之遥,隔三差五便能瞧见金乌拉着太阳出来。”
    务成子道:“多谢兄台指教,昨晚借宿一宿,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实在无礼之至,在下君子国务成子,敢问兄台姓名?”不死国民道:“叫我阿育甫便好了,兄台兄台的,甚是别扭,我们不死国的人都姓阿。”
    务成子道:“原是阿兄弟,失礼之至,失礼之至!”
    “好说好说。”说罢,阿育甫转身便走回草舍里去了,边走边呢喃,“老子活了三千四百多岁了,居然被一个小辈称兄道弟......”
    阿育甫声音不小,务成子等些君子国的人都能听到,霎时羞得务成子脸色通红,犹如火烧。
    过了一会,只见阿育甫头带斗笠,走出草舍,道:“我去圣树神坛下领取甘木树枝,你们若是有事,可到神坛找我。”
    九尾狐流云道:“阿前辈,我们可以跟着你去瞧瞧吗?”
    这汉子叹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们要看便跟着来吧。”
    众人大喜,紧随其后。
    行不过多时,一行人便到了‘神坛’处,说是神坛,不过是以不死树为中心,一圈石块垒砌而成花坛罢了。神坛方石垒立,弧角俨平,层层叠叠,洞洞空空;虽是简陋,却有三层,最高处站着个黑袍包裹的人,那人手握一根长竹篙,竹篙处绑着把石镰,原是在靳不死树枝条。
    白祁化为人形,悄声对九尾狐流云道:“公主殿下,您看周围观看者甚多,怕是有人会认出您的身份来,您看...”
    九尾狐环视一周,果见不少大荒里的异人,结匈国、羽明国、始鸠国、犬封国、三首国、白民国、巫咸国、毛民国、巨人国皆有人在,流云道:“怕什么,难道我青丘国见不得人么。”
    白祁道:“只是后羿不在,我天眼未愈,怕公主稍有闪失,白祁便是下刀山、下油锅,也难辞其罪。”
    九尾狐流云道:“他们来的目的只是不死果而已,你担心什么?”
    白祁不语,九尾狐看着神坛上的黑袍人正在分配不死树树枝给不死国之人,便问阿育甫道:“神坛之上的,是阿谷寺吗?”
    岂料阿育甫听到阿谷寺三字,大惊,忙捂住九尾狐的小嘴,道:“在不死国,千万不可说出这三个字,神坛上的,乃是圣主阿樊。特别是不能在圣主面前说这三个字。”
    九尾狐扳开阿育甫黝黑干瘪的手,大口喘着粗气,道:“为什么不能,你们的不死树都是阿谷寺带回来的,为什么不能?”
    这阿育甫再次听到流云说出‘阿谷寺’三字,大惊失措,欲再次捂住流云的嘴。九尾狐早有预料,早早跳了开来。
    恰是此时,神坛上的圣主阿樊喊着阿育甫的名字。阿育甫连忙止住身形,一步一步往神坛走去,边走还边看着九尾狐。
    “这是你七日的份额。”阿樊将数段不死树树枝递与阿育甫,阿育甫忙虔诚地低下头,双手高于头顶,恭敬地接过不死树树枝。
    “多谢圣主恩赐!”阿育甫接过树枝,如同其他不死国居民一样,大声喊道。
    阿育甫回到九尾狐等人身旁,道:“记住,我不管你们从哪里得知阿谷寺,但在不死国,千万不能说‘阿谷寺’三个字,若是被圣主知晓,定逃不过大火之刑!”
    务成子等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九尾狐流云自是不与阿育甫争辩,暗暗寻思道,阿谷寺将不死树嫩枝带了回来,况且种活了,本该受到不死国之人敬仰,为何今日所见,却是这般畏惧,避之如蛇蝎。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
    正思忖间,阿樊已将不死树分配完毕,不死国之人开始散去。
    “早就听闻不死树树枝食之可长寿,今特向圣主讨要几枝。”一狗头人身之人走上前来,说是讨要,只见他脚尖一点,轻轻一跃,便飞向了前方的不死树。
    不死国人被这一幕吓呆了,阿育甫忙对流云及君子国人说:“快走快走!圣主要发怒了!”
    流云正对不死国之事来了兴趣,怎肯就此离去,见犬封国有人强行摘取不死树树枝,心中更是兴奋不已,巴不得阿樊会与这犬封国的人打起来。
    那不死国圣主阿樊岿然不动,却见神坛第一层上十二个佝偻黑袍人齐刷刷站立,手握不死枝朝着飞在空中的犬封国人一指,十二道黑色光芒迸射而出,在狗头人前方汇聚。
    神坛包围着的不死树突然抖动,一道更浓郁漆黑的光雾被引诱而出,直接轰在狗头人胸前。
    狗头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被那源源不断的黑色光雾击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光雾所及,一切皆化为黑色颗粒慢慢消散于虚无。
    片刻之间,狗头人胸前衣裳尽碎,露出一块璀璨的镜子,那镜子自内一道白光射出,与黑雾死死抵住。狗头人未命丧九幽,怕是这法宝护心镜救了其一命。只是那不死树上射出来的光雾过于强大,白光只能在狗头人胸前三寸之处与光雾相持。
    “不死神树乃是我不死国之圣物,从发果芽到结果方五千年轮回,一次只结七七四十九颗果子,今念众位远道而来,特以十枚相许,不期竟打我不死枝的主意!哼!”阿樊大哼一声,长袖一拂,手中不死枝对着不死树一指,那黑色光雾瞬间狂暴,足足壮了一圈。
    若是这光雾轰在身上,岂能幸焉。
    狗头人大吼道:“本王可是盘休,天狗盘瓠是我父,月使娄娥是我母,天帝是我外祖,月神是我母姥,日神是我姨姥,十日是我母舅,你安敢杀我!”
    阿樊登时收手,不死枝往外一挥,狂暴光雾空中折跃,轰击在石垒房子里,那石屋瞬间消失不见。
    其余犬封国的人见光雾散去,围了过来,道:“殿下!”
    阿樊道:“我不死国有禁神法阵,天神能耐我何?”
    盘休从地上爬起,胸口的护心镜已碎成数片,心中大为光火,此护心镜乃是外祖父天帝于周岁生辰所赐,每每与玩伴炫耀之物,如今碎成这般,被犬封国的玩伴得知,岂不是脸都抬不起来?
    盘休恼怒之极,头上绒毛炸立,道:“好,好,好,本王倒要看看,你这狗屁法阵有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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