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振新和马龙并不是要搞什么鬼,而是要拜师学艺。
    他们两个,已来秦记书店三天了。第一天,当然是请了铝合金门店的师傅把破了洞的门换了新的。
    此后,便留下来,充当书店的导购员,无论男女童叟,皆热诚招待,只需你踏进书店,便迎来一张阳光热情的笑脸,询问你所需之书刊或文具,给你寻找,若巧是店里缺货,还会推荐同类产品,那诚意横溢的服务态度,好像非要卖点东西给你才甘心,也似乎不买他点什么,很对不起他的样子。
    秦晓路暗暗摇头,他知道读书人,多数好恬静,进书店的目的,除了购买心里已定下的书刊,更多时候,是图书店里的书香气息,在浏览更多的书本期间,获取更多的信息,偶尔,捧了本书,居安静一隅,安安静静的阅读。
    而现在好了,身边一膏药贴般跟着,耳边还吱吱喳喳的响个没完没了,试问,谁还呆的下去?
    这哪里是拉客呀,分明是驱客好不?
    不过,秦晓路并没有责怪他们。
    他知道,他俩只是卖力的表现,讨好于他,好心做了坏事罢了。
    秦晓路不是不讲理的人,而且,他又不靠这书店生活,便由得他们了。
    况且,柳振新和马龙的到来,也不仅给书店增添了活气,连隔壁的秦叔也多了生意。这倒不是二人使坏,在附近路面撒三角钉什么引进生意的,而是,平昔秦叔忙不过来,常常是,要么推掉,要么教车主缓些取车,毕竟,修电动车的又不是你这一间店,何必为难自己非在这里磨呢?
    后来,即使有秦晓路帮忙,也不过分担小部分较轻松的活计,离真正的需求远远不够。
    现在倒好,随着秦晓路的参与,两个早已把自己定位于徒弟的年轻人如何敢怠慢,自然是唯师傅是瞻了。
    两个青年人机灵,学手艺也快上手,如此一来,修车店里便多了两个生力军了,大大解决了人手短缺问题。
    到了后来,很多时候,秦晓路和秦叔喝茶聊天,两个青年还在满手油污的修着车。
    但是,二人并无半点怨言,甚至,还暗暗高兴。
    多日来,他们看在眼里,秦晓路对秦叔非常尊重,所谓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而他俩姓秦的,仿佛把那五百年给抹掉了,就是一家子。
    也就是说,给秦叔帮忙,与秦叔亲近,间接也是和师傅更亲近了。
    最重要的是,秦晓路并没开口驱逐他俩,这便足够了。
    傍晚时分,正和秦晓路喝着茶的秦叔望着他店里忙碌着的两个青年,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声叹息,道:“老弟,你也够折腾的,生生把两个光鲜逍遥的年轻人变成修车工,倘若被任小姐知晓,怕是惹恼了她,后果难以设想。”
    秦晓路道:“叔认得到他俩?”
    秦叔笑笑道:“我虽不那么济事,但记性还是有的,那个,嗯,名字叫马龙的青年,跟任小姐来过七八回,那个柳振新来的较少,但前几天正是他开车载任小姐来的。”
    秦晓路道:“他们自个乐意留这,只须我由得他俩,谁也管不着。”
    秦叔想了想,道:“这个事我憋在心里好几天了,始终想不通,他俩在任小姐身边呆的好好的,轻松又体面,怎么就撂下了,来这儿受那又累又脏之苦呢?”
    秦晓路也没有隐瞒,笑笑道:“他俩不知从哪听来的,我会些拳脚功夫,对此非常热切,便一头沉在这,要拜师学艺,纠缠于此了。”
    秦叔“哦”的一声,顿时恍然,好奇道:“那么,老弟,你真的练过?”
    秦晓路微微点头,道:“我年少时好动,四处流荡,跟随一些走江湖的师父学习点防身的粗浅拳脚,也是有的。”
    秦叔忽然道:“原来,你这几天来,是磨炼他们的心性。”
    秦晓路道:“所谓习武德为先。在某角度而言,武技是凶器,这凶器掌握在君子之手,便是正义的伸张,反之,小人拥之,却是助长邪恶,所以,不得不慎重选择。这也是武技末落原因之一。毕竟,当今时世,人们的生活节奏太快了,各种压力也大,人心浮躁,倘若凶器在手,怕是些许口角或争执,皆会忍之不住,制造惨剧。”
    秦叔赞同:“对对,是这么回事,就好比当年散落民间的枪械一般,但遇纠纷,二话不说的,动辄便是枪口对恃,互相伤害。”
    秦晓路道:“叔您看,他俩如何?”
    秦叔道:“或许,近朱者赤,任小姐虽出身富贵家庭,却并没有富家小姐的刁蛮任性等习气,反而是待人彬彬有礼,举止低调娴雅,怕是受她影响,两个青年也并无张扬之恶迹。比之那种恃主而傲,嚣张跋扈的年轻人,无疑好的多。”
    秦晓路道:“嗯,如此还算不错。”
    秦叔抬头望了下天色,站起来,道:“看他们也差不多忙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做饭去,让他俩一起来吃。”
    秦晓路道:“好,辛苦您啦。”
    秦晓路挥手道:“客气啥,我的钱都是你帮忙赚的,要我说呀,干脆,往后,我负责管饭,就别老喊外卖了,就当陪我这孤家寡人热闹热闹,可以吧?”
    秦晓路心窝一酸,脸上却作出沉吟片刻,然后一点头,道:“成。”
    秦叔转身回店,秦晓路捧起书,刚刚翻了几页,猛的,一串车辆,足有七八辆名车一字成线靠边停住。接着,每辆车都下来四五人,也就是共计有二三十人的一群人。这群人,衣着不一,年纪介乎二十五至四十出头之间。最年长的,该是从第一辆车副驾驶室落来的那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留着个板寸头,看上去挺精神的,只不过,眼神里似乎堆积着极浓郁的阴霾,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他钱一般。
    较年长的人,普遍都是让人尊重的。
    这不,二三十个人都向他聚集而来,但奇的是,却是并没有人说话,分明是等待他的分咐。
    这位,并没立刻说什么,掏出盒烟,点上一根,一吸一吐,在烟雾中,他幽幽道:“我们拆迁队之所以受开发商重视,那自然是因为我们做事的效率远高过他们了。但是,我们也并不可以居功自傲,肆意妄为的。毕竟,我们还是懂得一些应有的礼节。我观三炮虽没读多少书,但至少,还是知道有先礼后兵的说法。”
    他向身边一个青年招手:“阿兵,把通告书往几家分发下去。你们几个,也一起去,不要去人多了,别把人吓着了。”
    那个阿兵把头一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纸张,领着四人,便往五家钉子户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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