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水就水了,这俩人就不知道换个正经的聊天软件吗?
    手机备忘录是你们这么用的?
    “一不小心聊嗨了,没记起来……”关理神色自然地转移话题,“你把书给文未复发过去没?”
    “已经发了。”系统对他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刻,“我还另外整理了一个版本的放在你桌面上,包括洛夫克拉夫特的原作和其他人对它们的概述与解析,你应该会对后者感兴趣。”
    “系统你真是懂我,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个好秘书。”关理的夸赞绝对真心实意。
    系统暂时不想回应这个夸奖,它用有力的沉默表明自己的态度。
    然而关理不在乎它的态度,关理满脑子只有桌面上的文件夹。
    哦,还有个新鲜出炉正热乎着的网友。
    当然现在可以让这个网友一边儿凉快去了。
    文深要选择创作内容与写作方向,光是关理给出的那点概述根本不够,得在看过真正的《克苏鲁神话》之后才能确定。
    ——即尚未被德雷斯整理拓展的洛夫克拉夫特神话体系。
    这一阶段的“克苏鲁神话”体系完全由洛夫克拉夫特本人主导。
    但这位伟大的作者似乎并不打算创造一个规范而可被触及的神话,他只是想写一系列表达人类渺小和宇宙冷漠的“故事集”。
    那些故事里的世界没有静态的框架,只是围绕着永恒的深邃自然熠熠生辉。
    正如著名的洛式文学研究者s·t·乔西所言:“神话的本质不在于想象中的神灵的万神殿,也不在于失落书本的蛛网化知识,而是存在于某种令人信服的宇宙观之中。”
    当时还在世的洛夫克拉夫特毫不吝于将自己的理念分享给同时代的其他作家,不少在克苏鲁神话体系中举足轻重的系列作品便由这些人创作而出。
    他们大多都有自己的思路与想法,风格也不尽相同,但他们的作品都维持着一种精神内核的“内在统一”。
    这大概算是那个时代名作家们之间的“联动创作”吧,他们一并构造出那个朦胧而魅惑的神秘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宇宙对人类漠不关心的残酷”就是唯一的准则。
    而随着洛夫克拉夫特本人的逝去,由他开启的这一写作风潮因失去领头人逐渐衰落。
    直到继承了他版权的德雷斯重置出第二阶段的克苏鲁神话——德雷斯的“神话”——也是被大多数人听说过的那一套:外神、旧神、旧日支配者。
    当德雷斯开放了克苏鲁的版权之后,各种再创作体系和跨平台改编一次次发酵,让这个文化变得更加多元化。
    最后为人所熟知的“克苏鲁神话”已经和最初有了极大差别。
    唯一不变的只有从洛夫克拉夫特笔下透露出的精神——这种精神被称为“原教旨克苏鲁”。
    无论风格和类型怎么变幻,原教旨的地位都无法撼动。
    它是起始,是根基,是原初的灵性之光。
    凭借着在网络阅读时代培养出来的速度,关理通读这些内容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其中很多本书都是他以前读过的对象,所以他把重点放在了后面的各种解读。
    此前没有与克苏鲁接触过的文深则要稍微慢一些。
    在关理把本季度所有新番都看完了,甚至开始跟叶凌星吹嘘自己看好的动画时,他终于发来了新的信息。
    这次不是用备忘录发的,是正经的聊天软件。
    神意:“看完了?说说你的想法。”
    文未复:“不愧是在另一个世界拥有跨时代影响力的作者,比我想的还要可怕。”
    严格来说,洛夫克拉夫特的文笔水准相对于同时代的诸多作者没有太多优势。
    不是说文笔不好,而是没有好到可以提出来作为亮点看待的地步。
    这个作者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氛围渲染的控制力。
    后世创作者鲜有人能够如洛夫克拉夫特那样,把诡谲隐秘的故事精巧卡在现实与幻想的边界之中。
    晦涩而模糊的气息贯穿在字里行间,被揉碎塞进书里的证据似乎就真实存在于历史的缝隙。
    随着层层深入的恐惧,得见不可抗拒又不可理解的终极神秘。
    “这种文字我写不出来。”文未复直白承认道,“可以模仿,但达不到原版的高度。”
    他所擅长的风格可以说与之恰好相反。
    需要注意的是,文深是网文作者。
    不论外界对他的评价如何,他对自己的定位都非常清晰。
    他是一个网文作者,一个非常具有“网络时代特色”的作者。
    网文作者可以文笔繁复,可以背景庞杂,甚至可以在文章里面加入各种冷门难解的知识。
    但更重要的是——
    要让所有读者可以看懂。
    人物要足够鲜明,动机要足够浅显,故事要足够清晰。
    受众面越广的网文越是如此。
    文深跟更是有意识地让自己迎合市场,不断向这种风格靠拢,直到他的习惯文风奠定成型。
    至于模糊剧情焦点,纯靠氛围渲染来吸引读者?
    注定只是小众的偏爱。
    不是不能写,他当然是可以写的,也有那个资本承担“非主流风格”将会到来的负面影响。
    但是,有必要吗?
    “毫无疑问,洛夫克拉夫特所写的克苏鲁是这一体系的核心,却不是唯一。”文深说道,“后来的克苏鲁文化已经和原教旨大相径庭,仍然拥有大批受众。”
    没有最开始的根基,也就没有后来的发展。
    这是文化演变的自然规律,不存在任何能够凭空诞生的思想。
    而手握克苏鲁原本的文深,就不再是“凭空”去构想一个世界了。
    他只是在洛夫克拉夫特的基础上,诠释自己解读的另一种可能。
    “一味仿造不可取,不如用我自己的语言,来讲述克苏鲁共同的内核,你觉得呢?”他说。
    “只要你能写出来。”
    关理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这正是他寻找文未复的目的。
    作品的流行能力是紧跟时代的,没谁敢保证洛夫克拉夫特的风格适合当今时代?
    说不定水土不服呢?
    关理需要的也不是只会搬运原作思想的拙劣模仿,他想要的是克苏鲁神话在现代的重生!
    “那么……名为真理的诸神、恐惧与世界本质、现代虚无主义。”文深又习惯性地提取作品关键词,同时也是他认为必须写进自己书里的东西,“和平凡人类法则。”
    所有的故事,都基于这条法则。
    极度平凡的,哪怕奋斗一生对宇宙来说也没有意义的,微不足道的……
    人类。
    探索者。
    弱小生命。
    故事的主角。
    “所有剧情从一份平常至极又不该存在的好奇心开始。”他忽然知道了自己该如何开头。
    同时也想到了对应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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