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菊心疼不已的看着秦苒,“郡主若是累了歇息吧。”
    秦苒摇摇头,坐在书桌前,提笔开始默写经书,她有一个习惯,每当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就会抄写经书,可以让她的情绪渐渐平复。
    才十岁的秦苒情绪已经控制的很好了,而且练就了一手好字,一笔一划极端正。
    练了一个多时辰,秦苒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撑着桌子站起身,“带我去一趟北苑。”
    北苑,曾经二房住的地方。
    卉菊知道秦苒心思重,回了秦家肯定还惦记着曾经住过的地方,唤来一名小丫鬟带路。
    一步一景,秦苒又熟悉又陌生,有些场景曾经在梦里出现过,可转念一想又模糊了。
    当时年纪虽小,记忆还是有的。
    魏瑜沁抱着她坐在石凳子上教她在风筝上画画,笑的灿烂,秦苒窝在魏瑜沁怀里笑的灿烂。
    下一幕又是魏瑜沁被打的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病恹恹的,一点生机都没有,鼻子里全都是浓浓的药味。
    一开始还可以和她说几句话,再后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眼神一点点黯淡,再后来,秦家嚷嚷着要把魏瑜沁休了,没有人护着她,再后来遇见了魏姎。
    她最崇拜的七姨。
    ……
    “老夫人,郡主去了北苑。”丫鬟把南苑的一举一动赶紧禀报,秦老夫人一听脸色就变了,冲着丫鬟摆摆手,“下去吧。”
    “是!”
    秦老夫人斜了一眼肖茹,“还不到四岁的姐儿能知道什么?”
    “母亲,郡主虽然年纪小,可当初还有几个丫鬟和元诏皇后在呢,若是有人提上一句,郡主必然相信的,再细细打听秦家当初为什么被发配边关六年,我瞧着郡主心思玲珑剔透,不是个好糊弄的。”
    肖茹瞧着那孩子,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心如止水,太过沉稳了,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秦媛十岁的时候只知道衣衫首饰,偶尔还会骄纵,只是这两年才收敛了些。
    秦老夫人一听这话,心里突突的没底。
    “秦家也是因为郡主才重新回来,当今皇上是郡主的亲舅舅,当初的事惹恼了魏家,咱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郡主了,若是郡主能回到秦家,不求皇上能提拔秦家,只要忘记过去,秦家的子孙就有希望了。”
    这就是肖茹最大的愿望,上面有一座泰山压着,秦家什么时候能出人头地?
    自打魏白潇反了以后,秦家就没有一天安稳日子,日日提心吊胆,宜安伯就是在担惊受怕中染了一场风寒后去了。
    秦家树倒猢狲散,像是一盘散沙,早已经千疮百孔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秦老夫人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谁能想到魏家还有这样的造化,若是早知道,我……”
    若是早知道,秦老夫人何必作践魏瑜沁,早就把人当成祖宗一样供着了,那如今秦家就是皇亲国戚。
    瞧瞧杨家和明家,哪一个不是封侯拜相,荣华富贵。
    肖茹垂着头,心里默默将已逝的秦方谦狠狠的咒骂一顿,若不是他,秦家也不至于这样,只是当着秦老夫人的面,肖茹不敢有半点埋怨。
    “这孩子第一天回来就去了北苑……”
    肖茹安抚,“母亲,既然郡主能回秦家,就代表着对秦家还有一份留恋,咱们要抓紧机会,郡主当初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咱们加倍补偿,给郡主一个依靠,宫里的再好,终究不姓秦。”
    秦老夫人眸光一亮,“就依你!”
    ……
    用晚膳的时候肖茹亲自去请秦苒,“咱们一家人很久都没有聚在一起了,今儿正好郡主回家,府上已经准备了宴席,就等着郡主入座呢。”
    秦苒兴致缺缺,“二伯母不必客气,今儿……”
    “郡主,一家人都等着您呢,底下还有好几个小辈从来没有见过您。”
    听肖茹这么二姨说,秦苒只好点点头,应声去了。
    诺大的屋子里摆着两张桌子,坐满了人,为首的就是秦老夫人,秦老夫人立即冲着秦苒招招手,“苒姐儿,来祖母这边做。”
    媚儿见状主动让开了位置,又瞥了一眼秦老夫人,眼中尽是讥笑,这时候来打亲情牌了,起初媚儿还担心秦苒会被秦老夫人哄去了,毕竟秦苒才十岁,秦老夫人宅斗了一辈子,说几句好话,再动用什么苦肉计,秦苒就妥协了。
    可当媚儿见着秦苒眼中的清明和淡漠,笑而不语,也不多嘴,眼睁睁的看着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瞎蹦跶。
    “苒妹妹,我可以和你坐一块吗?”秦媛笑眯眯的坐在秦苒身边,手里还捧着一只锦盒,打开拿出里面的一枚上等的玉佩,“苒妹妹,这是送给你的。”
    秦苒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那就多谢媛姐姐了。”
    紧接着从发鬓上拔下一支小凤钗斜插到秦媛头上,“媛姐姐姿容清丽,配上这一支小凤钗越发尊贵优雅。”
    秦媛伸手去扶了扶发鬓上的小凤钗,欣喜不已,“苒妹妹太客气了。”
    “你们姐妹两小时候就很要好,这几年不见,感情还是这么好,不愧都是秦家好女儿。”秦老夫人笑着说,看上去心情不错。
    小时候秦媛是秦家长房嫡长女,身份尊贵,哪里会瞧得上秦苒,背地里没有欺负秦苒就不错了,秦苒心如明镜,但笑不语。
    一晚上秦老夫人一直在念旧,说着从前的事儿,只提好的不提坏,肖茹偶尔会附和一两句,媚儿没有插嘴,她也巴不得秦家能复兴,这样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夜色渐浓,秦老夫人手拉着秦苒,“我知道宫里的太后娘娘离不开你,苒姐儿,可否多住几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秦苒蹙眉。
    秦老夫人眼眶红了,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声音沙哑,“我知道从前是秦家对不住你们母女两个,你心里对秦家不亲近,是祖母造的孽,当初秦家也是被情势所逼,实在没法子了。”
    秦老夫人的眼泪说来就来,哭的泣不成声,一只手还拉着秦苒的手,一脸愧疚。
    卉菊瞧了一眼便低着头,也不好评论当年的过往。
    秦苒慢悠悠的将手抽了出来,“老夫人言重了,过去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这次是外祖母让我过来看看秦家,小住两日便会离开,老夫人多保重身子。”
    话落,秦苒没有理会秦老夫人,站起身说了一句失陪了,便当众离开。
    秦老夫人有些尴尬,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又不敢说出来,底下还没哪个小辈敢这样当众给她甩脸色的,秦苒是唯一的一个。
    “母亲消消气,郡主刚回秦家可能还有些不适应,等再接触接触就好了。”肖茹忙安抚。
    秦老夫人顺势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这孩子到底是念着秦家的。”
    说出这话,媚儿差点没有笑出来,从秦苒进门压根就没有提过一句祖母,叫的是老夫人三个字,秦苒之所以回秦家一趟,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否则秦苒要是念着秦家,又怎么会这么久不来秦家探望?
    秦老夫人纯属自作多情。
    次日,秦老夫人就病了,肖茹在南苑等了半个时辰才见着秦苒,语气讪讪,“昨儿母亲一直念叨着你,想着一脉所出,却生分了,母亲大受打击晚上难过了一夜,年纪大了,身子在边关就受了凉,这就病了,嘴里还念叨着你呢。”
    秦苒紧咬着唇,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太巧了。
    这时,丫鬟道,“郡主,李家姑娘来探望你了。”
    李雪柳也来了?
    不等开口,李雪柳已经带着丫鬟进来了,一袭嫣红色长裙粉嫩娇人,肤色赛雪,笑意吟吟的开口,“苒妹妹,你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李家离秦家也不远,你若是住的不习惯去我家吧,我几个妹妹都很像见见你。”
    肖茹瞥了眼李雪柳,李氏皇后的侄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家是皇后的娘家,什么香的臭的都来了京都城,个个都不错。
    若是魏瑜沁没有死,秦家也不会逊色,肖茹惋惜道。
    “这位就是二夫人吧,不请自来,还请二夫人莫要见怪。”李雪柳大大方方的冲着肖茹行礼。
    肖茹受宠若惊,“李姑娘太客气了,李姑娘能来秦家是亲家蓬荜生辉,谈什么打搅不打搅,只是……”
    肖茹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
    “只是今儿不巧,我祖母病了,一直惦记着苒妹妹,今儿苒妹妹怕是不能跟你一块去李家了。”秦媛小声说。
    “老夫人病了?”李雪柳拔高了声音,忙问,“病的严不严重,怎么会这样?”
    “年纪大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府上还有不少人伺候呢,不敢耽误郡主。”肖茹说。
    秦苒看着这几人一来一去的,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听着。
    “这怎么能行,苒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是陪陪秦老夫人的,祖孙两好不容易团聚了,我怎么好意思打搅了苒妹妹。”李雪柳走到秦苒面前,“苒妹妹,你就多陪陪秦老夫人吧。”
    秦苒眼皮一挑斜了眼李雪柳,“让雪柳姐姐操心了。”
    “你我姐妹说这个就见外了。”李雪柳回头冲着额丫鬟招招手,将丫鬟手里的几个锦盒递给了肖茹,故作关心的问,“我能不能去看看老夫人?”
    “我只担心会将病气过给了李姑娘。”
    “无妨,我还没这么娇气,我祖母病着的时候也是我寸步不离的在床榻前照顾,老人家多看看年轻的小辈心情就好,病好的自然就快。”
    瞧瞧一张小嘴多甜,几句话就把秦苒提点了,肖茹会意,立即带着人去看望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躺在塌上,时不时的掩嘴咳嗽,屋子里还有一股浓浓的药香味,李雪柳微微蹙眉,但很快就换成了一幅关切模样。
    “老夫人……老夫人怎么病的这么严重?”
    肖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秦苒站在廊下,仰着头看着天空的云,阴沉沉的,仿佛大军压境,下一刻就要攻破城门了。
    “郡主可有什么打算?”卉菊问。
    秦苒勾唇,“秦家既然想让我留下,我便留下吧,倒是外祖母那边需要卉菊姑姑,今儿姑姑就回去伺候外祖母吧。”
    “郡主一个人,奴婢怎么能放心?”
    “秦家巴结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我不利,卉菊姑姑尽管放心吧,等老夫人病好了,我就回宫,如今这局势我若匆匆回去了,势必会落下一个不近人情,不孝长辈的名声。”
    卉菊闻言叹息,只好点点头依了秦苒的意思。
    下午卉菊回宫,秦苒留了下来,李雪柳陪着整整一下午,红着眼眶拉着秦苒的手。
    “雪柳姐姐无端端的哭什么?”
    没了卉菊在身边,秦苒也不必有所顾忌了,眸光深谙,嘴角翘起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了雪柳姐姐呢。”
    李雪柳一愣,摇摇头,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儿,“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又想着秦老夫人实在是太可怜了,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可怜?”秦苒不解,“老夫人究竟哪里可怜了,人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也是常态,怎么会可怜呢?”
    “苒妹妹,那可是你嫡亲的祖母啊,下午我陪着老夫人聊天,老夫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你认祖归宗,叫秦老夫人一声祖母。”李雪柳一副莫名的神情看着秦苒,“当初长辈的事已经过去了,秦家也受到了惩罚,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来,你身体里永远都流淌着秦家的血脉,苒妹妹,放下过去吧,好好孝顺秦老夫人。”
    秦苒耐着性子瞥了眼李雪柳,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就是李雪柳,秦苒从李雪柳的手中抽回胳膊。
    “雪柳姐姐的话我记着了,长辈毕竟是长辈,该孝顺就应该孝顺,就好比雪柳姐姐,明明是李家的姑娘,却要进宫孝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太后,我若是记得不错,李家老夫人年纪和老夫人年纪差不多呢,雪柳姐姐也该抽空多照顾李家老夫人。”
    “你!”李雪柳眸光一紧,被秦苒噎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平复了情绪,“苒妹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听不进去,我也没法子。”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夫子的话雪柳姐姐这么快就忘了?”秦苒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擦拭刚才李雪柳碰过的地方。
    李雪柳脸色微变。
    “郡主?”媚儿从一旁走过来,刚才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听清楚了,她就知道秦苒的心思不一般。
    “郡主不必难过着急,老夫人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时常犯病,年纪大了,吃过几服药就好了,况且秦家上下还有这么多晚辈呢,哪能让郡主亲自上手照顾,秦家愧欠郡主已经够多了,郡主能不计前嫌来看望,秦家已经很知足了。”
    媚儿自然是向着秦苒的,处处替秦苒开脱,果不其然,秦苒看向媚儿的神色缓和许多。
    “那怎么能一样,苒妹妹是代替父母尽孝的,况且老夫人惦记着的也是苒妹妹,若是苒妹妹在跟前伺候,陪着说几句话老夫人也是高兴的。”李雪柳喃喃反驳。
    媚儿瞥了眼李雪柳,虽然看不出小姑娘有什么心眼,可她也不傻,还是能感觉出李雪柳的不怀好意,执意要把秦苒留在秦家。
    “李姑娘,同在一个京都城住着,日后有的是机会和郡主见面,也非这次不可,又何必强人所难。”媚儿语气变了味,对眼前的小姑娘很不喜,一看就是玩心眼。
    秦苒微微笑,“与其在这里插手别人的事,不如进宫趁我不在好好的孝顺外祖母,说不定哪一日外祖母就把长公主的位置给了你。”
    丢下一句话,秦苒提着裙角款款离开,从李雪柳第一次进宫开始,秦苒就已经猜到了李家的心思。
    李家已经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太子,还妄想长公主之位,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雪柳小脸煞白,被人戳中了心事,紧攥着手帕,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追了上前。
    “苒妹妹,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老夫人惦记你,有时候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秦苒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李雪柳,“原来你是在诅咒老夫人。”
    “我没有,苒妹妹你真的冤枉我了。”李雪柳立即摆摆手,眼珠子瞪大,声音拔高。
    秦苒嗤笑,懒得在和李雪柳演戏,继续往前走,李雪柳紧咬着牙,她万万没有想到秦苒会和她在这个时候撕破脸,这对秦苒又有什么好处?
    媚儿恍然,难怪李雪柳一直苦口婆心的劝着秦苒留下呢,果然不安好心。
    异姓长公主的传闻媚儿也听说了,李雪柳是李皇后的嫡亲侄女,若是没有秦苒,那这个位置就是李雪柳的。
    可惜,前面有一个秦苒挡着路。
    李雪柳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嗓子,“没事,我不会责怪苒妹妹的。”
    媚儿敛眉,一句话都没搭理李雪柳,李雪柳尴尬的捂着脸离开了秦家,一上马车,李雪柳的小脸就扭曲了,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她竟敢这般羞辱我,岂有此理!”
    “翁主,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雪柳勾唇笑,“明儿就进宫。”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白白错过呢,又道,“秦家老夫人病了的消息要尽快传出去。”
    姜花点点头,“奴婢明白。”
    次日
    李雪柳早起收拾东西进宫,临走前李夫人再三叮嘱,“这次就是你的机会,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切记不可说太多,也不要急功近利,让太后察觉了心思。”
    “母亲放心吧,女儿知道怎么办,秦苒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如今却留在了秦家不肯回宫,太后心里一定不是滋味。”李雪柳下巴一抬,笑了笑,“再说还有姑姑帮女儿呢。”
    李夫人欣慰一笑,“去吧,家里这头不必惦记,自有母亲照看着呢。”
    “是,女儿明白。”
    坐上马车,李雪柳挺直了背脊,她一定要把长公主之位拿到手,她才是唯一的长公主。
    去慈宁宫时,端咏太后正在午休,李雪柳也没敢打搅,洗手做羹准备了几道点心,都是端咏太后喜欢吃的。
    任劳任怨两个时辰一句怨言也不说,直到卉菊说,“翁主,太后已经醒了。”
    李雪柳这才端着吃食去了大殿,笑意吟吟,“几日不见太后娘娘,甚是挂念,瞧着太后娘娘气色极好,雪柳就放心了,特意在家学了几道点心过来献丑了,太后娘娘可不要嫌弃雪柳笨手笨脚。”
    三盘点心,一盏花茶,口味沁香,甜而不腻,很对端咏太后的口味,连续吃了好几块才放下,搭配着花茶解腻,端咏太后面带笑容,“你有心了,点心做的不错。”
    “多谢太后娘娘夸奖。”李雪柳红唇一翘,“回家一趟见着了祖母,祖母身子无恙,还问起了太后娘娘,跟雪柳说了不少当年太后娘娘的过往,名扬天下的京都城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无人能敌,雪柳愚笨,琴棋书画略懂皮毛。”
    几句话逗的端咏太后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惯会哄人,莫不是嘴巴涂了蜜?”
    “雪柳可不敢胡说,祖母还提起了远在元诏的元诏皇后娘娘,当初的魏家七姑娘,魏家七姑娘的名声如雷贯耳,智勇双全,人又长得极美,连姑姑都说天底下再难寻到一个人和魏家七姑娘媲美的了,只可惜雪柳没这个福气,从未见过元诏皇后娘娘。”
    乍一听人提起了魏姎,不禁勾起了端咏太后对魏姎的思念,几个女儿中,端咏太后最愧欠的就是魏姎了。
    当初小小年纪就被扔在了虎狼之穴,也没有人帮她,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姐姐一一出嫁,又无能为力,硬生生把一个娇娇女逼着和一帮大人斗智斗勇,吃了多少苦。
    每次想到魏姎,端咏太后心里就不是滋味,再加上魏姎离的太远,三五年也不见一面,最多只有书信往来,不像其他几个女儿养在膝下,时不时还能见上一次。
    于是端咏太后心里对魏姎的愧疚日渐增多。
    “小七小的时候就很聪明,几个姐妹之中也属她最调皮,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养着……”
    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端咏太后便控制不住了,话也就多了,和李雪柳说起了魏姎的过往。
    李雪柳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会顺着话说,“雪柳惭愧,元诏皇后娘娘才七岁年纪就已经这般聪慧伶俐了,雪柳已经十岁了,成日只读一些浅薄的书。”
    “你这丫头何必自谦,哀家听夫子说你功课上很努力,勤能补拙,你又不是要考状元,女儿家早晚是要嫁人的,贤惠端庄,会操持家务,替夫君分忧解难足矣,又何必过的如小七一样辛苦,回头你母亲该心疼了。”
    端咏太后笑着说,若不是遇到了变故,端咏太后一定会把魏姎捧在手心里宠着,让她一世无忧,再也不必为了那位琐事殚精极虑。
    “祖母说雪柳这次回去,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雪柳想着肯定是在太后娘娘这里沾了灵气,让雪柳变得不一样了。”
    这话逗的端咏太后笑的直不起腰来,气氛很融洽,两人又聊了旁的话题,一眨眼就天黑了。
    卉菊看了一眼李雪柳,又看了一眼端咏太后,又想起了在秦家的秦苒,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雪柳陪着端咏太后用晚膳,李雪柳手脚很勤快,忙前忙后的伺候,凡是端咏太后目光所及之处,李雪柳都会帮忙夹菜。
    用李雪柳的话说就是,能伺候端咏太后,是她修来的福气。
    连续几日,李雪柳早晚都在大殿陪着端咏太后,要么陪着的弹琴,下棋,读书,遇到几个不懂之处还会问问端咏太后,也打发了端咏太后的无趣。
    “苒姐儿那边可有消息?”端咏太后忽然问。
    卉菊压低了声音,“秦老夫人的病还没好全,郡主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估摸着还要几日才能回来,太后,要不要奴婢去催催?”
    “太后,我也怪想念苒妹妹的,大殿里空荡荡的还有些不习惯呢,也不知道苒妹妹什么时候能回来。”李雪柳撑着下巴,眨眨眼,故作调皮,“上次雪柳去秦家探望秦老夫人,秦老夫人嘴里一直念叨着苒妹妹的名字,还将雪柳误认为是苒妹妹,苒妹妹心肠软,又是嫡亲祖母,许久未见,若是秦老夫人病未痊愈,苒妹妹就算是会宫里心里也是牵挂的,太后,您就再宽容宽容苒妹妹几日吧。”
    端咏太后眸光微闪,“你是说苒姐儿对秦家恋恋不舍,不愿意回宫?”
    李雪柳立即摇头,“不是不是,太后误会苒妹妹了,雪柳去探望苒妹妹的时候,苒妹妹还叮嘱雪柳一定要好好照顾太后,要哄太后高兴,这样她才能放心。”
    端咏太后抿了抿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就是心肠太软了,秦家当初……哎,这事不提也罢,她既然想回去看看,就多住几日吧。”
    “一定是秦老夫人病的太严重了,舍不得苒妹妹回来,雪柳去过苒妹妹住的院子,布置样样精致,是秦家花了一番心思的,也不必晨昏定省,在秦家人人都把苒妹妹当成宝,太后放心,苒妹妹在秦家一定不会吃亏的。”
    李雪柳眨眨眼,一方面告诉端咏太后秦苒在秦家的状态,一边又提醒秦苒在慈宁宫需要晨昏定省,所以才偷懒躲在秦家不肯回来。
    “但愿吧。”端咏太后兴致缺缺,摆摆手,晚上只吃了一碗粥就去歇息了,气氛有些凝重,李雪柳垂着头一句话不敢吭声,心里却在窃喜,她要做的就是要让端咏太后对秦苒失望分心。
    夜色渐浓,端咏太后将手里看了一半的经书合上,卉菊端来一盏清茶,端咏太后接过抿了小口又放下。
    卉菊欲言又止。
    “这里也没有外人,想说什么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端咏太后看出了卉菊的心思。
    卉菊跪在地上,“太后,奴婢觉得郡主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留在秦家只是迫于无奈,临走前,郡主让奴婢回来,一方面是要照顾太后,另一方面也不希望郡主因为秦家落下了不孝的名声。”
    端咏太后笑了笑,“苒姐儿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哀家怎么会不了解她的脾气,这孩子心思重,秉性纯良,心里有话藏着不肯说,当初来哀家身边的时候才三四岁,秦家害她那样深,心里又怎么会存着亲情呢。”
    卉菊错愕。
    “她留在秦家,一方面是想堵住悠悠之口,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哀家担上教养不善的名声。”
    “那李翁主……”卉菊诧异,原来端咏太后心里都清楚,她还担心端咏太后真的会对秦苒生分了呢。
    端咏太后嘴角翘起冷笑,“苒姐儿是哀家的外孙女,瑜沁就这么一个孩子,她李雪柳只是李家血脉,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哀家又怎么糊涂到被一个十岁的孩子挑拨了,李家表露出来的野心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在榕城便是如此,月满则亏,等爬到不能再高的时候,就只能往下走了。”
    卉菊点点头,“那长公主的位置太后可有打算?”
    “苒姐儿站在风口浪尖上未必是好事,再等等吧,不急。”
    “还是太后想的周到。”
    “你这老滑头,心里还是偏袒苒姐儿,生怕哀家亏待了她!”端咏太后没好气的说。
    卉菊挠了挠脑袋笑,“郡主是奴婢一手带大的,身体里还有太后一半的血脉呢,哪里是一个外人可以比较呢,奴婢自然是向着郡主的,不仅如此,元诏的皇后娘娘也是惦记着郡主呢。”
    提起魏姎,端咏太后笑意变淡,“有些事过的太刻意了,反而叫人不好忽略,有模有样的仿照,未必适合,过犹不及。”
    ……
    秦苒留在秦家已经足足十日了,秦老夫人的病情也没有好起来的迹象,日日用药罐子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秦老夫人已经病入膏肓,马上就要死了呢。
    “郡主,已经出来十日了,李翁主肯定会在太后面前讨巧卖乖,咱们该想法子回去了。”禾穗急的不行,之前是盼着秦老夫人赶紧死了才好,此刻是盼着秦老夫人赶紧病好起来。
    秦苒眸色淡淡,不急不忙,“急什么,我跟着外祖母六年,她才几日,若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把外祖母收买了,那算她本事大。”
    “郡主,人心都是肉长的,万一李翁主在太后娘娘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呢,岂不是对郡主不利?”
    秦苒头也不抬,慢悠悠的翻看着书籍,半靠在塌上,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随她去吧。”
    “苒妹妹!”
    禾穗急的不行,“郡主,秦大姑娘又来了。”
    啪嗒,手里的书本合上了,秦苒闭着眼躺在了塌上,秦媛一只脚踏进门,禾穗忙上前拦住了秦媛,“秦大姑娘,我家郡主昨儿晚上睡的极晚,刚才睡着了。”
    秦媛不信,还特意探过脑袋看向了一旁,见秦苒闭着眼,浑然不在意的挥挥手,“我小点声就是了,无妨,我等着苒妹妹。”
    “秦大姑娘……”
    秦媛自动忽略了禾穗的话,自顾自的坐在了椅子上,低着头绣荷包,秦苒下意识的蹙眉,睡了半个时辰左右,秦媛瞥了眼秦苒,还没有醒来的意思,有些坐不住了。
    “苒妹妹平日要睡多久?”
    禾穗道,“估摸着两个时辰。”
    秦媛摸了摸鼻尖,看了一眼时辰,缓缓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等苒妹妹醒了我再过来。”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秦媛眼珠子转了转,脚下一软,砰的一声踢上了门槛,跌坐在地,哀嚎一声。
    禾穗脸都青了,这明明就是故意的。
    这么大的声音,秦苒也不好在继续装睡,缓缓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无辜迷茫的看向了秦媛。
    “这……这是怎么了?”
    秦媛那一下撞的也不轻,扶着门框撑着身子站起来,“我坐着等了苒妹妹许久,脚发软一时没站稳,苒妹妹,没吓着你吧。”
    秦苒无奈翻了个白眼,也就秦媛能做到这么无赖了,淡淡的嗯了一声,起身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倒了一盏茶,“媛姐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祖母的病时好时坏,我心里一直惦记,我听说大昭寺很灵验,想上山去求一个平安符给祖母,我母亲一时半会走不开,我还想着约你一块去。”
    秦媛眨眨眼,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否则一时半会祖母的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秦苒默默喝了半杯水,饶有兴致的看着秦家人胡闹。
    “好啊,为了老夫人能早点康复,去一趟又何妨,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去吧。”
    “今日?”秦媛惊讶,一时没回过神,忙道,“今日太仓促了,不如明日吧,还要准备一二。”
    “去一趟大昭寺求个符而已,多耽搁一日,老夫人的病就要耽误一刻,看着老夫人饱受病痛折磨,我瞧着心里也不舒服,怎么,媛姐姐不想去吗?”
    秦媛摇头,“没有没有,只要祖母能好起来,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那就成!”
    秦苒吩咐了丫鬟去准备马车,秦媛忙道,“我去和母亲打个招呼,省的母亲惦记。”
    丢下一句话,人一阵风似的跑了。
    “郡主为何要去大昭寺,那么远,秦老夫人明明就是装病,秦大姑娘也是故意折腾郡主呢。”禾穗气不过,对秦家人本来就没有好印象,如今更甚,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算盘。
    秦苒勾唇笑了笑,“反正在府上待着也是无趣,出去走走散散步,透透气也不错。”
    “可这样这样折腾要到什么时候郡主才能回宫呢,若是被太后知晓……”
    “外祖母不是那样小气不明是非之人,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在秦家了,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在背后议论当朝太后!”秦苒板着脸吓唬。
    禾穗腿一软跪在地上,“奴婢不敢,郡主恕罪。”
    秦苒心情大好,摆摆手,“起来吧。”
    禾穗背后都濡湿了一层细腻的汗,站起身看见了秦苒脸上的笑意,撇撇嘴,明明她比秦苒年长好几岁,偏秦苒成熟稳重,一点也不像个孩子,禾穗想糊弄都糊弄不了,反而每次都被秦苒给捉弄了。
    “郡主又在笑话奴婢,奴婢实在是担心秦家耍什么花样,还有宫里那边还有个李翁主,郡主竟然一点也不着急,奴婢怎么瞧着郡主一点也没着急回宫?”
    秦苒顺着这话点了点头。
    禾穗瞪大眼,“郡主不打算回宫了?”
    “这倒也不是,只是不着急罢了,没了我在外祖母身边,那位李翁主牟足了劲表现,过犹不及未必就是好事。”
    禾穗不解,“可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帮着李翁主呢,万一李翁主真的得了长公主的位置,郡主也不着急吗?”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抢也抢不来,你这丫头倒是操心。”秦苒拍了拍禾穗的胳膊,“快去收拾收拾吧,估摸着还要在寺里住一两日。”
    闻言禾穗不情不愿的去收拾。
    一个时辰后,媚儿和肖茹亲自送秦苒和秦媛上了马车,尤其是肖茹,一直在叮嘱下人保护好两人。
    马车渐行渐远,媚儿瞥了眼肖茹,“去寺是替母亲祈福是二弟妹的主意吧?”
    “大嫂说什么呢,郡主一番孝心而已。”肖茹淡淡开口。
    媚儿晃了晃脑袋,“母亲的病实在不是时候。”
    肖茹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母亲的病还能挑时候不成,大嫂不帮忙又何必在这里说风凉话?”
    “二弟妹有没有想过,宫里还有一个李家翁主在太后面前伺候,异姓长公主的位置只有一个,倘若被李家那位翁主占了,郡主只能矮人一等,可郡主明明是一手好牌,却被秦家耽搁了,同在一京都城住着,日后见面也不难,何必急于求成,郡主若是成了长公主,秦家自然也会跟着沾光。”
    媚儿看的长远,比肖茹想的多得多,肖茹不以为然的笑了,“郡主是太后的外孙女,太后一直怜惜郡主才将郡主带在身边抚养这么多年,李家翁主再讨好太后也是外人,太后没道理会把长公主之位给一个外人。”
    “二弟妹别忘了,宫里还有一个李皇后呢,李皇后可是李翁主的嫡亲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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