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久久还记得录制这段视频那会儿的事,那时候,他快十岁了。哥哥走的那一天,父母都去送别了,不止他们,连联盟帝国的帝王都亲自为他送行。
    那时候易久久就知道,哥哥这次的任务,肯定不容易完成。
    他的预感成真了,哥哥的确灭掉了魔蚁人,也毁掉了进化源,但在毁灭进化源的时候,与魔蚁人首领一起同归于尽了。
    魔蚁星球被摧毁,哥哥被卷入黑洞,失踪不明...
    易久久的肩膀上,忽然落下一只大手。
    易久久侧头,看见陆程。陆程朝易久久安慰一笑,他说:“别难过,你该为你的哥哥感到骄傲。”圣凌宇是联盟战士,是联盟国的元帅,他必须坚守在联盟国的第一线。
    保护联盟国是他的责任。
    死亡,是他的宿命。
    易久久哽咽着点了点头。
    他这才打开第三段视频。
    这一段视频,是圣凌宇在将死之前录制的。这个时候,黎族已经从华国搬到了国外,视频中的圣凌宇,穿着一身英伦风西装,矜贵而沉稳。
    圣凌宇如水般沉着的眸子,盯着影像仪。在地球上生活了两千年,尽管圣凌宇的皮囊看着还很年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但他的眼睛里,却有了沧桑的痕迹。
    生活太久,看尽世间百态,在黎央去世后,圣凌宇也没有再娶,所以他一直过得很孤独。联盟国的人,对爱情都很偏执,每个人一辈子都只会结一次婚。
    他们联盟国际的夫妻,没有离婚,只有丧偶,丧偶后也没有再婚的说法。
    圣凌宇经历了太多,他的眼里装着这个世界的变迁。
    盯着镜头看了一会儿,圣凌宇才开口。他的声音沉沉的,听了就有种让人精神放松想来的感觉。圣凌宇说:“九霄。”
    易久久身子一颤。
    圣凌宇:“九霄,我找尽了办法,也没法回到你的身边。对不起,哥哥要失约了。”
    易久久当场红了眼睛,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视频里,圣凌宇又说:“如果这段视频被打开,那么能打开这段视频的人,一定是你。其实我并不认为你会看到这段视频,宇宙这么大,星系那样多,太阳系不过是宇宙里面的一个星系,而我们联盟国际,离太阳系太远了...”
    “九霄,你会找到我的几率,等于零。”
    “我在这个星球上生活了两千年,这两千年里,我有了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这个星球,有一句话叫做落叶归根。尽管我在这里生根发芽了,但我还是忘不了你们,放不下联盟国际。”
    “九霄,哥哥快撑不住了。或许是因为身体基因的不同,我在这个世界上老的特别慢,格外长寿。经过两千年的岁月,我的器官老的差不多了,我能够感受到,我就要死了。”
    “我会死在这个星球上。”
    “虽然没法死在自己的故土,但能死在黎央的星球上,也还不错。”
    “九霄,你一定长大了。”圣凌宇望着镜头,眼神变得悲伤起来,“不能看见你成年后的模样,哥哥真的感到遗憾。九霄...”
    圣凌宇轻叹一声。
    “好好活着,向前看。”
    “哥走了。”
    视频停止播放,原来已经播放结束。
    易久久泣不成声。他紧紧捏着那颗影像仪,“哥...是九霄来迟了!”如果他早来一百多年,还能看见哥一面。
    陆程抱住易久久的肩膀,安慰他:“久久,没事了,没事了啊,找到哥哥了,比什么都好。”
    易久久直摇头,“我想把我哥哥的遗体,送回故乡。”
    陆程眉头一蹙,回头看了黎生一眼,黎生知道陆程想问什么,他说:“圣族长的遗体,已经跟光明双生果融为了一体。”
    易久久表情变得悲戚起来。
    “这样啊...”
    竟是连哥哥的遗体,他都没法送回去么。
    易久久拿着遗物回到住处的时候,阿福也在家。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小伙伴们都回家吃饭了,没有人陪她玩了,阿福只好回家了。
    阿福看见易久久回来了,忙小跑着奔到易久久的身边。阿福仰头,眯着眼睛看易久久,“久久。”阿福指着自己的眼睛,对易久久说:“你哭了?”
    易久久说:“没有。”
    他越过阿福就要往楼上走。
    阿福固执地说:“你就是哭了!”
    易久久:“你看错了。”他迈腿往楼上走,身后阿福还在追着问他为什么要哭。陆程走过来,一把抱起阿福,捂住她的嘴。
    “嘘!”陆程告诉阿福:“久久没哭,久久只是眼睛疼。”
    阿福似懂非懂。
    易久久把自己关在房间,重复地看那些影像,自找罪受。易久久想到在这世上,家人全都丧命,就他孤身一人,一时间竟然感到孤独。
    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呢?
    哥哥花了两千年时间,都没有找到回家的方式,他就能回去呢?
    回去后,又要做什么?
    父母都没了,哥哥也没了,回去后的那个联盟国际,还会是他曾经效忠的联盟国际吗?易久久回想起这过往一生,一时间,有些迷茫。
    他十七岁开始参战,立下过无数功劳,三十岁变成了联盟国际最年轻的元帅。
    他那一辈子,都在为联盟国际而活,从不曾为自己活过一天。易久久忽然感到很累,他撑着额头,陷入沉默之中。
    咚咚——
    咚咚——
    敲门声不依不饶。
    易久久生无可恋,懒洋洋地说:“不想见人。”
    门外,响起阿福奶声奶气的声音:“久久,是我,开门啊。”
    易久久睁开眼睛,盯着那门看了片刻,又闭上了眼睛。“我睡了,你走吧。”
    阿福:“不行。”
    阿福踮起脚,想要开门。
    易久久听到阿福在门外的动静,心里有些烦躁。这小家伙怎么这么烦人!
    易久久几步冲到门边,将门一拉开,就冲阿福吼:“做什么!小丫头!就不能让我有个休息时间?你很吵,你知不知道!”
    阿福左手拿着一个小冰袋,右手拿着一块小毛巾,直接被易久久吼蒙了。
    见阿福呆呆的,眼泪汪汪,想哭又忍着不哭的样子,易久久又有些懊恼。“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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