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彭拜的忘川河水从阴间与阴阳界之间奔腾而过,奈何桥就显得有些让人感觉摇摇欲坠。
    这桥是那种石阶拱桥,跨度较远,人在桥上就能看见前面烟雾缭绕。
    唐少爷跟普山老鬼是坐着鬼拉车过桥的。
    这种车是两个轮子的,一只鬼在前面拉着飞奔,阴风在耳边嗖嗖的吹过,让人能有体验速度的那种感觉。
    拉车的鬼腿很长,身材也显得瘦长。跟普通的鬼不一样,明显的看见有手有脚。还穿着短褂,上面有车夫的字样。
    之前他见过从阴间过阴阳界来送货的鬼推车,一个独轮车,上面堆着像山一样的货物。那车走的慢,推车的鬼相对腿短的多,短褂上面的字样是:车役。
    “老鬼,这车夫跟车役有什么区别?”
    “很简单,车夫是拉这车走的,上面坐着的是鬼差或者是阴间大神。车役是拉货的,他们的车独轮推车。”
    唐少爷就明白了,鬼拉车就等于是轿子车。而鬼推车就等于是货车。
    这时候他才认真打量了一下自己乘坐的轿子车,就像古时候的马车一样,座椅很软,他跟老鬼可以并排坐着。只是这车上石阶的时候跟平地一样的快。
    这时候,他们正在从几十级石阶上上行,很快就到了拱桥的顶端,有一小段平缓的道路,迎面来了一队鬼推车。慢腾腾的往这边走来。
    独轮车的车轮其实就是一截粗壮的圆木,推车的鬼很吃力地在那里推着。
    “干么不多做一个轮子?那样会省力一点的。”
    “他们有的是力气,只是拉的货物多了点。”
    仔细看时才发现,车上的货物磊的已经高纵入云了。给人的感觉随时都会倒下来。
    “货物磊那么高,下台阶的时候不会塌下来吗?”
    “不会的,这是在桥上,他们走的慢,到了平地上,跑起来是也塌不掉的。”
    “老鬼。可不可以让拉车鬼放慢点速度,这桥上跑这么快,我有点晕车了。”
    唐少爷的话音未落,来车的鬼就明白意思了。赶紧来了个急刹车,那车就迅速的慢了下来。
    他才知道刚才这车的速度并不亚于汽车在高速路上行驶的速度。不由得想着,等到把石油开采出来了,能开汽车的时候,这忘川河上还得专门架一座公路桥才行。
    车慢下来再看桥下面翻腾的巨浪,就能感觉到说不出的凶险。
    “老鬼,这下面的水流到哪里去了?阴间总不会也有海吧?”
    “你看着下面是水在流,开了眼在看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很可怕吗?要是很恐怖我就不看了。”
    “没有什么可怕的,你看了就知道了。因为我也是给你说不清楚,下面这到底是什么!”
    唐少爷鼓了鼓勇气,给自己开了眼。这才看见这桥的真实样子就像是一些旅游区的玻璃栈道,能把下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河里原本是大浪在翻滚,现在却是杂乱的图像在断断续续播放。就像是剪断了的胶片又被胡乱粘起来一样,有的是古代的,有的是现代的,有的是人物的,有的是动物的。
    各种各样的人和动物交织在一起,有的在打闹,有的在争吵,还有许多见不得人也见不得光的图像碎片在闪现。
    原以为下面传出来的是巨浪的轰鸣,现在才知道就是这些图像的原音混合之后发出来的各种声音,有嬉笑怒骂,有炮火连天,也有歌舞升平。
    “这就是所有魂魄的记忆,丢在这里之后,就汇集成波涛一般的场景了。”
    “明白了,这其实才是人类社会的真实历史。”
    “不光是人类,还有动物的历史。不过都成了碎片,难以复合,难以完整重演了!”
    这些场景,这些声音让人无法适应,唐少爷赶紧有把自己开了的眼给关上。只是这回用原眼看到的也不再是河水和波涛了,还是一段段的图像在闪现。
    不过这奈何桥又成了石拱桥,只要克制自己,不往桥下面看,就可以避免那种眼睛和耳朵的不舒适。
    “还是让车夫加快速度吧!看着下面这些图像更让人发晕了。”
    那车就恢复了原先的速度,飞速前行,很快就把那些图像那些声音丢在一边了。
    桥头那边是一棵枯树,像乌鸦又不是乌鸦的一种鸟叫着在古树上空盘旋。
    树下面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碗。
    坐在桌子前面摇着扇子的应该就是孟婆了。
    “老鬼,那些鬼魂过来必须喝这碗汤吗?”
    “一般的鬼魂可是被鬼差押解着从桥上走过来的!我们坐着鬼拉车都走了怎么长时间。你想想那些鬼魂徒步走这么长的路还不是又累又渴吗?”
    “哦!可是比如我,还有那些知道阴间有这些套路的鬼魂下来,故意不喝不可以吗?”
    “没有哪个鬼魂不想喝的。真正死掉以后下来的鬼魂,这一路过来是被押解着的,首先想到的是这一生的罪恶,就会充满愧疚,于是都想忘记那种让自己痛不欲生的罪恶感。”
    他们的车路过汤摊钱的时候,那孟波对他们视而不见。
    不过唐少爷总算是看清楚孟婆的真面目了,其实就是一个有些尖嘴猴腮的中年女人。
    接下来的路程越走越昏暗。
    直到一个古镇的轮廓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天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这是要快黑天了吗?”
    “不!这才是到了真正的阴间了,阴间平常就是这样的。”
    进了阴暗狭窄的街道,鬼拉车就慢下来了。
    唐少爷这才把街道两边的情形看清楚点了。
    每座楼前都挂着洁白的那种纱灯,就像阳间发丧时的灯一模一样。不停的有鬼魂在耳边滑过,有的是鸟,有的是动物,人物的鬼魂反而很少。
    因为街道狭窄,就显得楼有些高。
    其实那楼也就两层的居多,三层以上的很少。
    越往里面走,就越觉得那些灯光亮了。
    鬼拉车在街道上走过的时候,有一些鬼推车就会靠墙停下来给这边让路。
    “是不是,做鬼拉车的鬼魂在阴间的地位很高?”
    “这么给你说吧,我可是第一次坐这车。还是沾你的光才坐上的!在阴间鬼魂是没有资格坐这车的,就连一些阴间大神也都是徒步走路,或者是在半空里飘。”
    “那这车是谁才有资格乘坐的?”
    “阎罗王!或者阎罗王府的贵客。”
    “这样的话,我本该是受宠若惊的,现在怎么有点恐慌了?”
    “没事的,主人!阎罗王这是把你当贵客请过来的,要让牛头马面去绑你过来那才有麻烦,你无需恐慌的。”
    唐少爷自己想想也是,既来之则安之。已经跟阴间打上交道了,见阎罗王是迟早的事。
    走到深处才感觉这地方还真有点没落,就像一处败落的古镇,或者很久没有剧组使用的那种破败的影视基地。
    终于有一块比较开阔的地方了,那里有一处古庙一样的建筑,灯笼的光影下,隐约能看的出来门楣上有三个字:阎罗殿。
    鬼拉车突然就停下了。
    普山老鬼也说了一声:“到了!”
    老鬼在前,唐少爷跟在背后往里面走。
    其实这阎罗殿跟古迹里面的衙门差不多,跟阳间现在的建筑相比,显得有些低矮。
    进到里面反而比外面的街道外面明亮了许多。
    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鬼差站了两排,牛头马面排在队首。铁面判官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着账册,青灰色的脸上没有血色。
    阎罗王坐在一张长案前。他的脸在灯光下泛着血红血红的光,像是故意抹了鲜血一样。
    这些情景不由得让人不停地打着寒噤。
    普山老鬼可能见过这种世面,只顾往前走,唐少爷只能跟在后面也往前走。
    只是普山老鬼一路过去边走边跟那些鬼差打着招呼,唐少爷则是连头都不敢抬。他甚至不敢跟那些奇形怪状的鬼神对视,反过来是那些鬼差跟他在点头表示敬意。
    走到阎罗王的长案前,普山老鬼先跪下了。
    唐少爷也跟在他身后跪下来,普山老鬼看见了,示意让他到前面来。
    唐少爷看着在长案前打瞌睡的阎罗王,摆了摆手。普山老鬼只能退回来跟他跪在同一条线上。
    “修行老鬼普山陪同阳间衣食新主凡人唐大壮拜见地君陛下!”普山老鬼拱手大声说完这句话,就弯腰叩头,不多不少,三个头。
    唐少爷见了,也跟着扣了三个头。
    阎罗王看着是坐在宝座上的,其实正在依着宝座在打瞌睡,听见普山老鬼说话,这才睁开眼睛。
    “哦,是普山老鬼!你身边这位就是阴阳通灵使吗?”
    唐少爷没有听明白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就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回地君陛下,老鬼担心泄露天机,就没有把这事让他本人知道。”
    “这有什么!那就让朕来告诉他。”
    “好吧,地君陛下!”
    “来,先给阴阳通灵使看座!”阎罗王给鬼差下指令。
    鬼差把一把椅子斜放在长案前,普山老鬼就对唐少爷说,“主人,地君阎罗王陛下给你赐坐了。”
    “那我就坐下吗?要不要说一句客套的话?”
    “不说也行!”
    “那我就不说了,免得说错了惹这位地君不高兴。”
    唐少爷坐下之后,普山老鬼就站在他背后。
    “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阎罗王指着唐少爷问。
    “你是说我吗?是不是我也该称你地君陛下。地君陛下,我只是阳间唐门的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并没有什么身份。”
    “那你知道手上那戒指有什么来历吗?”
    “有来历!这是糊涂仙丢下的,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错!那不是丢下的,是故意留给你的!”
    “啊?故意的吗?糊涂仙喝成那样了,应该不是故意的。”
    “主人,真是故意的,糊涂仙下凡来就是专门给你这枚戒指的。”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要给我,当时说明白了多好!”
    “其实很简单,最近这些时间,阴阳两界有些不和谐了!在你之前已经派发过两任三界通,就是为了想办法能让阴阳协调,保证生命轮回畅通。”阎罗王告诉他。
    “啊?那前两个是谁?他们是怎么做的这个什么使来着的?”
    “哈哈,是阴阳通灵使!第一人是地府里修行过的老鬼叫饶舌鬼,现在在阳间去向不明。”
    “回地君陛下,饶舌鬼在阳间好好的,他说要暗访那里的鬼市,然后上报天庭期待立功封神。”
    “呵呵,这老鬼,还是不死心!”
    唐少爷听了一愣,这老鬼什么时候见过饶舌鬼了!难道是担心阎罗王责怪,在撒谎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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