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熊善迟的本家叔叔人称熊瞎子到任,‘六龙帮’再派高手跟随,才稳住形势,次年皇帝驾崩,熊瞎子屡遭弹劾自请卸任,新‘北川侯’到任,以仁治兵广纳降将,结果‘金骑’攻来降将做内应,‘六龙帮’高手皆死,那之后至今‘龙神’再也没有派人掺和过朝廷内部的事,用‘龙神’自己的话来说‘我的兄弟是用来上阵杀敌的,不是给白痴垫脚玩的’,那是‘龙神’当着兵部几位大人和皇帝的面说的最不客气的一句话。
    同年‘大隅天城’‘天君’任满,长老会分裂,各自支持旧任‘天君’和五大候选人中的宗主,争来争去结果‘天君’败,‘财神’重伤,‘战神’死,长老会从此不复存在,其他候选人俱已殒命,只走了‘财神’,后来‘财神’和邵鸣谦认识也才有了今日的‘扬刀盟’。
    邵鸣谦还是以前的邵鸣谦,梁榭不再是以前的梁榭,他渐渐地理解了大师兄当年的想法。
    一段怅然的情,一个奔波的命,自己当年选择,宁愿让妻子承担奔波的命,如果是现在,他宁可忍受着怅然的情,大师兄是有主见的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不可能放弃,他也知道他想要的绝不是二师姐想要的,他在自己做选择的时候也在等待着二师姐的选择。
    可能在二师姐心里,平安,平淡,平凡,温饱,踏实才是福气,的确,平安本身就意味着平凡、平淡,看起来不起眼,却无比重要,这世界上想找一个比平安更重要的东西出来很难,非常难,十分以及万分的难,这一切都基于和平、太平,而这正是朝廷带给百姓最有价值最有价值最有价值的东西,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大师兄理解二师姐的想法,更认可二师姐的想法,他们本是同一种人,不同的是二师姐想的是一个人的平安,一家人的温饱,而大师兄想的却是更多的人,就像是大师伯。
    大师伯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心狠,手更狠,他做事简单,粗暴,直接,果断,谁拿起屠杀的刀他便干掉谁,大师兄是个安分的人,心慈,手也......慈,他做事有节奏,有步调,有谋划,有取舍,比大师伯温和得多。
    大师伯擅于攻,如暴雨,如久旱逢甘露,得利的人立刻得利,直接,痛快;大师兄长于守,是细雨,是润物细无声,受益的人长久受益,连绵,滋润。
    ‘扬刀盟’养活着近万个帮众,也就几乎是近万个家,‘扬刀盟’做生意货真价实,不会像‘显威帮’一样缺斤少两以老鼠,鸡鸭,猪肉充牛羊肉,更不会以毒药来保鲜;‘扬刀盟’不会像‘元戎帮’一样布匹尺寸短缺,丝中掺麻,更不会在人穿上后腐蚀肌肤;‘扬刀盟’不会像‘风火门’一样以料器充玉,更不会在江湖争斗中随意焚毁百姓屋舍;‘扬刀盟’不会像‘兵甲帮’一样瓷器以私窑充官窑,烧个天青釉、天蓝釉埋个一年半载就敢说是汝窑真品,更不会拿假古董骗人倾家荡产。
    ‘扬刀盟’的米面肉食不掺其他,‘扬刀盟’的布匹丝就是丝麻就是麻,‘扬刀盟’的玉器绝不以次充好,‘扬刀盟’的古董年限清楚绝无赝品,‘扬刀盟’的瓷器无论是仿汝瓷还是仿黑瓷都落自己帮会的款。
    ‘扬刀盟’没有能力保证每一个东西都完美无缺,但当客人找回来的时候退的干脆,换的干脆,赔的干脆,这很难,没有人愿意把到手的银子再退回去,更没有人愿意做了买卖退了货还要再赔偿,但‘扬刀盟’做到了,再大的困难留给自己解决,方便留给客人,所以‘扬刀盟’的口碑一直很好,由于买卖几乎和四帮全部重叠,所以老百姓喜欢他们四帮的人却恨他们,所以四帮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扬刀盟’。
    当年的‘扬刀盟’前有生意上的困难,后有人暗中耍手段,左边是不断胡搅蛮缠的客人,右边是不理解的合伙人,可谓是四面楚歌,然而邵鸣谦扛住了,帮里来了多少人,走了多少人,有多少支持的长老,又有多少反对的长老,曾有多少帮会慕名来投,又有多少门派眼前看不到利益而反目成仇,万幸的是邵鸣谦还有衡无算,楚中卿,雷钧,李婉,陆朝华,他们一个都没有走。
    对于一切困难邵鸣谦谨守底线,做生意本分,诚信,邵鸣谦做的生意一定要做好,没有能力做好的他宁可把这个生意撤掉也绝不以次充好祸害百姓,几年来‘扬刀盟’新增多少买卖,又撤掉了多少买卖,留下的都是他们能做好的,能赚钱的买卖,同样也是童叟无欺的买卖,在这里起码不会被骗,起码不会被坑,明码标价,说一是一。
    衡无算他们也难,但他们选择相信邵鸣谦,不论多难,他们都相信,他们认可邵鸣谦的做法,于是一起熬了过来,等到‘财神’到的时候,‘扬刀盟’已经很具规模了,已经在‘中州’站住了脚活了下去,并且活的不错,当‘财神’出手的时候‘扬刀盟’就像飓风一般席卷‘中州’大地,‘财神’的玩法很有效,财大气粗自然好玩,但不管怎么玩,‘扬刀盟’初衷未改,还是那个‘扬刀盟’。
    ‘扬刀盟’生意最繁杂的时候有三十多种买卖,后来撤掉了大半,如今买卖只有粮食,肉食,瓷器,布匹,古董,玉器,当铺,报纸,刺绣,脂粉,盥洗之物如胰子等,以及龟裂护肤等油脂药物如面脂之类,生意种类变少却反而更好。
    ‘扬刀盟’的发展几乎是按照邵鸣谦的想法一步步走下来的,如今‘扬刀盟’方便了‘中州’的百姓,也成就了自己,若是没有‘扬刀盟’,‘中州’百姓在以衙门和‘显威帮’为首的奸商算计之下每年光粮食价格的打压就会多数万人家受害,若是没有‘扬刀盟’,光当铺一项指不定要迫多少人家破人亡,若是没有‘扬刀盟’‘中州’再也没有能与四帮和衙门抗衡的,百姓将会在他们日日算计之下越来越凄惨,朝廷就算免掉五成征税也会绝大多数变成四帮和衙门的好处,而百姓得益十不足一,如此百姓越来越穷,朝廷越来越穷,奸商和贪官会越来越富。
    如果‘大隅天城’还是百年前的‘大隅天城’根本轮不到四帮钻空子,如果‘雷神’做买卖的水平有他武功的十分之一好,‘大隅天城’早在当年变乱之后重新焕发生机了,可惜没有如果,当然,如果‘大隅天城’还是‘大隅天城’那‘扬刀盟’想要起来将会异常困难,而现在在‘中州’‘扬刀盟’的生意远好过‘大隅天城’。
    如今‘扬刀盟’不仅买卖厉害,实力也越来越强,‘扬刀盟’之所以能在实力上远超四帮,不仅是邵鸣谦和衡无算厉害,更在于‘玄衣卫’厉害,帮众敢于拼命,‘扬刀盟’对战死兄弟的抚恤远高于朝廷,是‘兵甲帮’的五倍,是‘显威帮’的二十六倍,是‘风火门’的三十倍,是‘元戎帮’的一百多倍(他们帮谁死了谁倒霉),比之‘大隅天城’、‘六龙帮’亦不遑多让,正因如此,帮众们敢死,敢打,‘玄衣卫’悍勇无双,至少自己死了老婆孩子有人照顾,老父老母不至于饿死。
    也正因为这一点,所以四帮之中‘兵甲帮’最是难缠,‘元戎帮’最好打,他们习惯欺负弱者,看到强者自然而然退缩,除了帮主等几个少数高手外其他人都不难对付。
    “回去歇着吧,夜雨阴冷当心寒气侵入脏腑。”邵鸣谦发呆了半晌回过神来说道。
    “嗯。”。梁榭应了一声又说道:“时候不早了,师兄也歇着吧。”他看着大师兄有些心疼,他对邵鸣谦的感情有些复杂,小时候崇拜,亲近,敬重,如兄如父,长大一些,他对大师兄依然亲近,仍然敬重,却没了崇拜,多多少少有些觉得大师兄懦弱,后来邵鸣谦力挽狂澜救下他和众师弟他又对其多了几分敬重和羞愧,少了几分亲近。
    再后来留在他心中的多数是曾经的记忆,大师兄给他的感觉遥远而亲切,有些不太真实,如今大师兄还是那个如兄如父的大师兄,对他对师兄弟们从未变过,而他则对其多了几分心疼多了几分愧疚,因愧疚而更加心疼,因心疼而更加愧疚,比起大师兄来他做的实在太差太差了。
    现在他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担当的,当不解和嘲笑降临到自己头上时不是每个人都能遵从自己的内心坚持自己的想法,当困难来临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诉求,大多数人的选择恐怕是逃避,至少梁榭是在逃避,哪怕现在的他已比几个月前进步了很多,但他依然有他的坎儿,依然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
    邵鸣谦道:“你去吧,师兄还要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梁榭颇有些意外,这大半夜风雨交加的,谁那么勤快。
    “嗯,等一个人。”邵鸣谦没有明说,梁榭也不好再问,现行回屋歇着去了。
    山风依旧,山雪依旧,细碎,急促,这是今年第一场雪,来的突然,来的出奇的早。落地即融,落地即化,山风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冷,先前地下的积水渐渐冻成冰碴,雪粒落到地上融化的越来越慢,山上山下渐渐蒙上一层白纱,继而白布。
    章義等人早已回屋休息,除了三个负责守夜的‘玄衣卫’站在高台上瞭望,唯有邵鸣谦一人挺立雪中。
    邵鸣谦没有打伞,任雪落在他的身上,衣服上,融化,结冰,他没有动,一丝一毫也没有动,在寒风中他的身躯依旧挺拔,他的背脊依旧雄厚,他是邵鸣谦,一个低调而略显笨拙的人,一个毫无亮点的人。
    山雪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山谷,天地混为一体,白茫茫一片,美,美得有些孤单,有些寂寞,雪本来就不艳丽。
    落雪犹如起雾,数丈之内难辩人畜。
    雪下的最紧的时候‘扬刀盟’迎来了两个人,两个浑身裹着白袍的人,这两人行动轻快,借着大雪极为隐秘,直到快踏上总舵所在的平地才被‘玄衣卫’在‘千里镜’中发现,不待‘玄衣卫’出声邵鸣谦已示意三人他知道了,三名‘玄衣卫’领会,当即默不作声。
    邵鸣谦待那两人走近一些迎了上去,抱拳道:“风雪交加,二位一路辛苦。”
    一人道:“‘扬刀盟’来客众多,若非这场风雪邵盟主怕是没空理会我们。”
    邵鸣谦道:“岂敢岂敢,二位且请进屋喝杯热水。”
    另一人道:“喝水免了,有个泡澡的地方最好。”
    邵鸣谦道:“这个好说,二位请随我来。”当即领着两人朝着混堂走去。
    先前一人道:“邵盟主见笑,我这朋友一天至少洗两次澡,多少年的恶习改也改不掉。”
    邵鸣谦道:“爱干净是好事,像我这样的邋遢鬼冬天里十天半月难得洗一回澡才让二位见笑。”
    另一人道:“邵盟主说笑了。”
    ‘扬刀盟’人多,混堂自也不少,五男二女共有七个混堂,平时山上人少的时候只开放一男一女两个混堂,若是过年过节等帮里人多的时候便要多开放几个了,这样既便于打扫,平时又能省不少炭火,否则混堂盖的太大,炉子既烧不热,屋顶椽木还不好承接。
    近日‘扬刀盟’几乎将帮众尽数召回,总舵里人满为患,混堂自是全部开放。此时已无人洗澡,混堂里也无人伺候,好在有先前烧好的热水未曾用完,水这东西烧好了且冷不了,混堂里每日留有火根,本就暖和,热水放了半天至少还是温的。
    邵鸣谦也不叫人,自己动手将水倒入池子,给地炉中加了炭火,那两人毫不客气脱光跳入池中,邵鸣谦跟着下了池子,褪去长袍的掩盖,两人形貌分明,一人面无二两肉,身材精瘦,一人浓眉大眼,身材壮硕。
    ‘扬刀盟’每个混堂里都有水池,水池的下方、周边有暗道,暗道里过火,犹如火炕一般,地炉里加炭火,池子周边发热,这东西热水较慢,却能保持池子中的水洗多久都不会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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