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架在大王脖子上,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王您听老臣说,此人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俘虏,但他好歹也是一位诸侯国君,您要杀他真是轻而易举,但是大王有没有想过,他的死会给楚国带来多大的麻烦?”
    “一个小小亡国奴,能有什么麻烦?”
    楚文王在人刀下,自然也不敢硬来。
    鬻拳附在楚文王耳边说:“大王您想,您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杀了被俘的诸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传到其他诸侯的耳朵里,实在难以令其他诸侯国归服,他们极有可能在恐惧之余,联合起来共同讨伐我楚国,这样,楚国北上中原的道路就会更加艰难。”
    “那照你的意思,不毂就这样白白任其羞辱了?”
    “大王,您现在炸了他,虽能解心头一时之恨,可是你要权衡其中利弊,那样只会让楚国陷入四面受敌的境地。”
    “那你说将他如何处置?”楚文王虽然仍愤愤不平,却明显是听进去了鬻拳的话。
    鬻拳审时度势,对楚文王耳语道:“依老臣之见,此人杀不得,不但杀不得,还应该放了他,并且与蔡国结盟。他这样羞辱大王,大王不与之计较放了他,一来体现了大王的气度;二来,他也乐意与我大楚结盟,这样一来,又能让其他诸侯国信服,这样不岂不是一举三得?”
    楚文王略加思索一番,还是咽不下心中那股恨意,“虽然你说的这些确实是有利于楚国,但他今日这事确实太气人,你闻闻,你闻闻,到现在不毂身上还这么臭呢,今日说什么,他姬献舞也难逃一死!”
    一向耿直的鬻拳见楚文王固执己见,自己这样苦口婆心他还不以大局为重,不免又气又急,别无他法,鬻拳一咬牙,将架在楚文王脖子上的刀加重了些力道。
    怒气冲冲地说:“既然大王要固执己见,那老臣宁可与大王一同去死,也不愿见您失信于天下诸侯!”
    见鬻拳不是闹着玩的,楚文王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改口道:“都听你的,把刀放下!”
    又转头对侍卫们说:“你们赶紧撤了油锅,把他也放下来吧!”
    见姬献舞获救,鬻拳丢下刀子跪倒在地说:“今日罪臣斗胆谏言,大王能听臣的建议,这是楚国的福,但微臣胁迫君王,罪当万死,请大王降罪。”
    楚文王知道鬻拳素来脾气率直,有勇有谋,揉了揉被刀压红的脖子说:“不毂明白你为国衷心一片,都是为大楚和不毂好,今日之事,不怪罪于你,起来吧!”
    可鬻拳却长跪不起,振振有词道:“大王赦免微臣,是大王的大度,可是微臣自知罪不可赦,必须受到惩罚,以儆效尤,岂敢自赦?”
    只见他话音未落,手起刀落,自刖一足,紧接着忍痛大呼道:“尔等看好,这就是对君王无礼的下场!”随后痛昏倒在鸣銮殿前。
    场面震憾,令在场无不为之动容。
    “赶紧送鬻将军去太医院,让最好的太医全力救治。”
    楚文王看着那一地殷虹的鲜血,突然有些眩晕,魏贤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搀扶住,关切地说:“大王连日劳累,得赶紧休息才是。”说着就将楚文王扶上舆轿,送回长乐殿,伺候着沐浴更衣休息。
    楚文王实在是太疲倦了,这一觉竟睡到第二日太阳快要偏西。
    “怎么能睡这么久,魏贤你也不早点儿叫醒不毂,夫人和雹儿都在盼着不毂呢!”楚文王见时辰不早,一副懊恼的样子责怪魏贤。
    “老奴能体会大王迫切想见夫人与小王子的心情,但是您实在太累,确实需要养足了精神才有精力亲政爱民。”
    魏贤帮楚文王一边更衣洗漱,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只有大王多休息会儿,老奴才有机会多睡会儿,这个张高,也跑得不见人影儿了,老奴困啊!
    “大王,是去撷香阁和夫人一起用膳吗?”
    楚文王本想直接去撷香阁陪息妫用晚膳,但一想那天张高的话里有话,决定亲自去城门口一探究竟。
    “先摆驾去城门口吧!”
    不明就理的魏贤搞不懂大王为何此时要去城门口,不是着急要见夫人和王子吗?但做为已经升为司宫的老太监,他知道此时不能多话。
    “诺!”
    当楚文王的舆轿在城门口刚一落下,守城的侍卫齐刷刷跪下。
    “叩见大王,多谢大王与夫人对属下们的体恤与关爱!”
    楚文王大感意外,这体恤与关爱从何谈起啊,自己并没有关爱过下属,他缓缓走出舆轿。
    “都平身吧,你们在说什么呢?”
    “恭喜大王首战告捷!作为大楚的子民,能有一位像大王您这样智勇双全的统治者,有像夫人那样一会贤良淑德的王后,乃我大楚国之幸事,亦是所有大楚子民之幸事。”
    “钟离只是个区区小国,胜之不武,不提也罢!不过你们说夫人贤良淑德,何以见得?”
    “回禀大王,大王身在战场有所不知,夫人见近日气温骤降,体恤我们这些在城门值守的侍卫们,让欧阳将军为我们每人送来一套寒衣,温暖我们的心,只是这么好的人……”
    那侍卫说着说着竟湿了眼眶,没待他说完,只听欧阳靖突然打断道:“有这么好的大王和王后,各位日后定当更加恪尽职守,肝脑涂地,为国效力才对,大家伙儿散了吧!大王要去陪夫人与小王子了。”
    原来欧阳靖在得知楚文王本来高高兴兴去御膳房为息妫煲汤的,却在听了张高的话后,怒气冲冲回来找息妫的岔,这明摆着就是张高那个阉人谏了馋言,于是派人关注着楚文王的动向,听说他醒来后要去城门,就知道是为送寒衣的事而来,于是赶紧跟来。
    楚文王扫了城门的侍卫一眼,沉声问道:“对了,那个姬麟呢,怎么不见他来值守?”
    “启禀大王,姬麟他,他因长期酗酒,前天夜里已经暴病而亡,卑职见他也只是个无足轻重之人,便没惊扰大王休息。”
    “噢!死了?既然如此,派人将他的遗容收拾干净,送回息国厚葬了吧,毕竟他也曾是位侯爷。”楚文王说得风轻云淡,心里顿时也无端开怀许多。
    “卑职遵命!”
    楚文王刚要上舆轿,突然又转身对欧阳靖和魏贤说:“一个小小侍卫,死了就死了,不足为道,封锁住消息,休得传到夫人耳中,她正值非常时期,别影响了心情,要是谁走漏了半点风声,拿你俩是问。”
    “卑职遵命!”
    “老奴遵命!”
    欧阳靖让下属召集来所有的侍卫,用沉痛的心情说:
    “尔等听好,姬麟乃暴病而亡,桃花夫人刚替楚国延续了国脉,是咱大楚的功臣,大王不想让桃花夫人听见有关姬麟的死讯,谁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别怪我欧阳翻脸不认人。”
    “属下明白!”
    欧阳靖派了几个细心的亲信将姬麟的遗容整理干净,又亲手将息妫做的衣裳替姬麟穿上,压抑着悲痛轻声道:“息侯,您就安心归故里吧!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欧阳靖此生定将全力护夫人周全!”并且亲自送了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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