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面色铁青,沉声厉呵“天下皆知,北人为贵,南朝最末,贱民焉能与我弟并论。”
    此言一出,众军士皆不能忍,刀兵在手,箭在弦上,卫戍将军面露杀气,佩剑出鞘在手“大胆,再敢辱我龙裔一族,定将你挫骨扬灰。”
    心有不甘,又自知不敌,无奈只能暂避锋芒以待时间。
    领众军士以出门,又折身入内,至蛮夷首领跟前,将佩剑立在桌上,凌厉目光扫过众人“诸位都记住了,汉人的剑,砍得下脑袋。”
    蛮夷不敢轻举妄动,眼下亦不是开战之时,威慑既已见效,便是收手之时。
    街道上百姓夹道欢迎,多言英雄丈夫。
    那头颅似有流不尽污血,一路滴滴答答,点滴间相连,直至城门处。
    男子将头颅挂在城楼,问出心中疑惑“将军,方才正是难逢良机,为何不诛灭蛮夷?”
    非是此一人不解,各部将军亦有此疑问,无不翘首以盼。
    立于城楼远眺,那方向正是天门山,与众人说“眼下正值多事之秋,疏忽不得”。
    众人多有不解,左右言道“城中驻军八千余,各处兵马只需半日可来,天门山岂能阻挡?”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九州故土百国共立,存亡之际,万不可因小失大。”
    左右拱手道“属下等不明白将军所指,恳请赐教明白。”
    卫戍将军扶墙兴叹,目光闪烁,与众人说“胡人善战,若正大光明,你我虽能胜,伤亡势必不小,故与胡人作战,非奇兵不可。”
    “属下明白,愿为马前卒,替将军阵前杀敌。”
    “吾虽征战十余年,然若说兵谋策略,与郡守不能共论。”
    甲士无不拱手,皆以将军自谦,无不敬佩之至。
    客栈中,镖队听闻卫戍将军所为,无不拍手欢叫。
    那番邦蛮夷因约法三章已无容身之所,商贩不予买卖,酒店茶舍不予食宿,一时间只能流落街头,成丧家之犬。
    “蛮夷黄昏出城,夜宿城东老庙,观其行径,似有约而来。”听探马宝来,旬千道大喜“果然如此,封奈速去请公羊大侠出兵,今夜务必杀敌城东老庙。”
    得知太守计策,且请出兵相助,公羊武奇多有为难,与师徒二人说“眼下之计当如何?”
    梦梨雨不假思索“当下困于此,便是能守,待援军赶来时机已误,唯有以退为进,尚有一线生机。”
    “如何以退为进,可否详细说来。”
    “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今下之计,吾以为当弃主做客、借刀杀人二计并用,纵不能有功,亦可无过。”
    二人看向禅勋,三人中以他武功名望最高,需征求意见,若能一统口径,则无忧患。
    屏退来人,命镖师守在门外,与二人说“今敌众我寡,来者杂乱前所未料,货物不足轻重,就将它赠予七宿,你我只管屠尽强盗、肃清妖人,做伸张正义之举,另派信使去南蛮雷山,言明此处经历,请派出高手助阵。”
    公羊武奇自幼征战沙场、有丰富临阵对敌经验,深知合则生、分则乱的道理,心有疑虑,皱眉沉声“敌众我寡,此时分兵是否不妥。”
    “无需分兵,只需有信使抵达即可。”
    “如此,为兄愿为马前卒听凭调遣,此番去南蛮走一遭。”
    来回踱步,犹豫不决,叹息道“眼下危急,你我三人若不分路,则南蛮无人可派,若是分途进取,只有一方受伏,必定三路受牵,得不偿失之举,实难抉择。”
    部下一镖师进言“属下生长在山林猎户人家,能食宿荒野、辨避猛兽,请命往南蛮雷山去。”
    二人眼眸相对,眼下已无他计,公羊武奇交于信物,另有嘱咐“只言明经过,若不成,不可强求。”
    禅勋要来笔墨修书,将天蚕丝放进信封“若寨王为难,则言鬼剑差人来。”
    三名镖师领了信物,着轻装快马出城。
    天门山探子跟随过去,见三人往西去,以为不过普通浪子,不在理会。
    子时更鼓响,空中升起七彩焰火,五百名弓箭手拉弓射箭,竹箭窜起火焰飞去,老庙顿时葬身火海,胡人哭喊声响彻四野。
    待其冲出火海,死伤十之五六。
    百余名刀手自地底出来,手中钢刀横砍竖斩,火光闪耀、鲜血四溅,这百余人均是久经沙场、军中数一数二的悍将,手起刀落,招招见血,残肢断臂铺满一地。
    风声、火声、兵器声、叫喊声……哀怨一片,借火光可见身首分离、鲜血四溅。
    山上千余名官兵未动,胡人已惨败。
    激战约半个时辰,胡人只剩下几个首领,被重重围困。
    脚踏沙场,跨过残缺尸身,旬千道自语“大道生人,为万物灵长,然浊气未灭,身心以私欲主,故有攻伐,此情景,真乃‘血洒疆场成河,骨埋黄沙做山’”
    两军阵前,胡人已有鱼死网破之心,大首领握刀挑衅“以多胜少,火、箭并用、埋伏偷袭,非大丈夫所为,有损南国威风。”
    “依你之见,当如何?”公羊武奇进包围圈,与大首领对面质问。
    大首领很不屑这个白面书生,嘲讽道“你可选精悍将士十名,若能胜我,甘愿领死,若不能,放我等离去。”
    江湖儿女怎甘受辱,三军将士怎可受辱,龙裔南国怎么能受辱,回答大首领“何须十人,吾自与你执兵一战,至死方休。”
    胡人中出来一山羊胡须,嘲讽道“天下皆知尔为冀州北冥家上客,便是胜了,又与南国有何干系?”
    “主家与吾皆是龙裔,为龙裔执兵有何不可,尔等莫不是怕了?”
    山羊胡子旅居中原多年,深知大首领与公羊武奇之争难分胜负,转而激旬千道“郡守大人,南国气节莫不是要后赵门客来讨要?”
    方才在山上看的真切,深知军中无人能与大首领敌,旬千道避其锋芒“天下皆知南国文盛,韬略谋划非蛮夷能比,各有所长,难分高下。”
    深知公羊武奇为最大敌人,现他被排出,心中不禁暗自得意,顺而说“依郡守之意,当如何。”
    郡守能为一方长官,自然明白对方想法,但他有自己的盘算,绕过山羊胡子,与大首领对话“吾以为,能为英雄者,必有发千钧之力,万夫不当之勇,决胜千里之智,首领以为如何?”
    这咬文嚼字的能力,蛮夷哪里是郡守的对手,甩袖子怒道“郡守请直言。”
    君子不言武,虽不能拔刀对敌,然杀人诛心,非一时之勇可比,龙裔立国万年,深知治世之道,故累经朝代更换,国不曾亡,气节仍在。
    龙裔之强,在雄主出世天下臣服,君之于民,恰同鱼水,鱼缺水则死,水无鱼则淡,人看水,实则看水中之物。
    享供养情义,守安保职责,此,便是龙裔万年诸子共谋、百家共举之事。
    郡守皱眉,顿一些时间才说“统四海之人,必通兵、伐、谋三物,两派三战,能胜其二为赢。”
    大首领心下暗自高兴,未曾想旬千道送他一个大人请,这简直是自寻死路,色露不屑问“何以断定输赢,郡守大人说话可作数?”
    一切皆如所料,郡守并不显露“关乎南国之信,且有玩笑之说。”
    暗中给山羊胡子指示,他有商人的智慧,一定能争取最好的结果。
    山羊胡子看不透郡守心中盘算,捋捋胡须问“如何比试?谁人判定输赢?赌注为何?”
    略作思考,显是难为,来回踱步三五次“兵者,刀枪剑戟也,生死定输赢,伐者,排兵布阵,决胜千里之外,棋盘上见输赢,谋者,权术而已,湖之西有一南蛮人,武功深不可测,不与外人接触,最宝贝家贡九寸金佛,先取来为胜;尔等若败了,人头落地,我方落败,胡人可活,建昌城约法三章作废,贵部亡者举亲王之丧。”
    如此安排,两方皆以为公平公正,只有旬千道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令在场胡人无话可说、甘心赴死的陷阱。
    虽是亲自设计,旬千道还是不轻松,于大首领只是几人生死,他却事关家国,若说公平,本无公平。
    胡人好战,虽败落至此,士气却不见退减,大首领解下弯刀仍在一旁“此一战是否你我对阵?”
    郡守屏退左右,与大首领近在咫尺回答“非也,可任意派遣人手,出谋划策。”
    山羊胡子自诩有姜公才略,眼下正好大展身手,代大首领回“如此正好,可显出两方才能。”
    深知此人非庸才,旬千道步步为营,故意不予理会,绕过他问大首领“可有胆一战?”
    果然,山羊胡子立即面露愠怒,拂袖转身。
    回到胡人队列,右手放在心口,微微弯腰“请贵方派人。”
    “方才战役贵军多有损伤,此时比力胜之不武,就以谋略开始,明日日落之时,取回金佛者胜。”
    这正是对方想要的结果,大首领派出山羊胡子。这个家伙在一群人里面平日里没什么作用,现在却排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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